第58章 活人祭路-《民国谍影:真实之眼》

  凌晨两点的北郊,寒风如剃刀般刮过废弃电话局锈迹斑斑的铁皮外墙。

  空气中弥漫着尘土与腐朽金属混合的怪味,万籁俱寂,唯有风声呜咽。

  一名头戴鸭舌帽的男子,身形瘦削,动作却异常谨慎。

  他像一只夜行的狸猫,悄无声息地撬开墙角一块松动的砖石,将一卷小小的胶片小心翼翼地塞入墙洞深处。

  就在他准备将砖石复原的瞬间,一丝冰冷的寒意突兀地贴上了他的后颈。

  他全身的汗毛瞬间炸起,身体僵硬如铁。

  未及回头,三道黑影便如从地底冒出的鬼魅,无声无息地将他包围。

  没有警告,没有喝问,一只铁钳般的大手死死捂住他的嘴,另一股巨力猛地将他双臂反剪。

  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被压抑的闷哼,整个人就被死死按在冰冷的地面上,动弹不得。

  挣扎是徒劳的,那三名黑衣人像是没有生命的机器,动作精准而冷酷,迅速用束带捆住他的手脚,将他从地上提起,拖入黑暗之中。

  百米之外,一座废弃水塔的顶端,林默的身影与冰冷的钢铁结构融为一体。

  在他的真实之眼中,那名被拖走的男子身上浮现出一条黯淡的灰色线条,正迅速被代表教会的三团深红色能量吞噬。

  他看到那人最后的挣扎,那双在黑暗中写满惊恐的眼睛,心中没有波澜,只剩下一句无声的叹息:“老陈,对不住了。”老陈并非“火种”组织的核心成员,甚至算不上外围。

  他只是林默在一年前布下的一颗棋子,一枚随时可以弃用的信使。

  他的存在,就是为了今天这场华丽的断尾求生。

  林默知道,教会那台高效而残忍的审讯机器,会从老陈的骨头缝里榨出他想要的一切——而这一切,早已是林默精心为他们准备好的剧本。

  老陈的记忆里,只有一条通往虚无的假链路。

  清晨六点,教会的地下审讯室。

  刺眼的白炽灯驱散了所有阴影,也放大了空气中的血腥味。

  老陈被绑在金属椅上,脸上血污纵横,意识已在崩溃边缘。

  他涣散的瞳孔里倒映着一个坐在阴影中的模糊轮廓。

  “说……我说……”他的声音嘶哑破碎,“接头人……代号‘渡鸦’……每周三……每周三凌晨,在码头十三号仓……交接胶片……”

  阴影中,威廉修长的手指在光滑的桌面上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发出“嗒、嗒、嗒”的轻响。

  他听着审讯员的报告,面无表情。

  老陈招供的一切都太过顺利,像是一条早已铺好的轨道。

  他不信全部,但他信一部分。

  尤其是“渡愈”这个代号,一个从未在教会任何情报网络中出现过的名字,这恰恰增添了几分真实性。

  真正的潜伏者,不会沿用已被监听的旧代号。

  威廉的敲击声停了。

  他用一种不带感情的语调下令:“调取码头最近三周的所有巡更记录和监控影像,重点排查十三号仓周边的任何异常人员和车辆。”

  与此同时,在阳光明媚的洋行档案科,程兰正哼着一首轻快的曲子,整理着成堆的文件。

  她动作麻利,将一份标注着“港口调度日志”的陈旧档案不着痕迹地塞进了一摞待销毁的文件堆里。

  那份日志的纸页边缘,有几处微不可察的特殊折痕。

  中午十一点,档案科内人来人往。

  一名教会的稽查员正在核对销毁清单,表情严肃。

  程兰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红茶走过,脚下“不慎”一滑,整杯茶水大半都泼在了稽查员笔挺的裤脚上。

  “啊呀!对不起,对不起!”她惊慌失措地连声道歉,立刻蹲下身,用手帕慌忙地为对方擦拭。

  就在这短暂的、充满歉意的身体接触中,她指尖一枚比指甲盖还小的微型蜡封纸片,已如游鱼般滑入了对方敞开的公文包夹层内。

  稽查员不耐烦地挥挥手,接受了她的道歉后便匆匆离去。

  走廊的拐角处,林默倚墙而立,真实之眼清晰地看到,那名稽查员的公文包上,正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红色·信息传递中】的光晕。

  那张纸片上只有一行字:“渡鸦今晚现身,勿扰。”教会内部派系林立,总有人想抢头功。

  这张字条,将为威廉的“逻辑拼图”添上最关键、也最错误的一块。

  他知道,威廉会把这理解为“火种”内部的紧急联络,或是某个试图与他对接的第三方势力。

  无论如何,一个空荡荡的仓库,一台待命的录音设备,以及一场精心策划的反向监听,已经准备就绪。

  傍晚七点,码头十三号仓。

  夜色如墨,海风带着咸腥的湿气呼啸而过,吹得仓库铁皮门嘎嘎作响。

  仓库内外,清道队第二组的十二名精英成员已全部潜伏就位,他们像蛰伏的毒蛇,将数十个黑洞洞的枪口死死对准了仓库唯一的入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仓内始终空无一人,只有风声在巨大的空间里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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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仓库顶部的老旧广播喇叭响起一阵刺耳的电流声,随即,一个经过处理、断断续续的合成音传了出来:“……B7区域……已清除……C线……启用……明晨四点,圣玛丽亚教堂……钟响三声……”声音到此戛然而止,广播再次归于死寂。

  清道队的队长瞳孔猛地一缩,他猛地抬头望向那不再作响的喇叭,脸上满是震惊。

  “是撤离密令!他们在用广播下达总撤离令!”他压低声音,通过喉部的通讯器嘶吼道,“目标未出现,但截获敌方高级密令!立刻回传指挥所!”

  百米之外,一艘不起眼的货轮暗舱内,林默缓缓关闭了便携式录音机的播放键。

  他熟练地将磁带弹出,装入一个特制的防水圆筒中,沉入水中。

  那段声音,是他花费了大量时间,从威廉过去几次内部讲话的录音中,一个词一个词剪辑、合成出来的。

  用你自己的声音,给你下一道你绝对不会相信的命令,这便是计划的精髓。

  深夜十二点,教会指挥所。

  威廉听完了现场传回的录音,整个指挥所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他的决断。

  良久,他沉默的脸上忽然绽开一丝冰冷的轻笑。

  “钟响三声?圣玛丽亚教堂?”他摇了摇头,像是听到了一个蹩脚的笑话,“我们的人,从不用教堂的钟声作为行动指令。”

  他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部下,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封锁全城所有水陆空撤离节点,启动一级戒备。传我的命令下去,‘渡鸦’只是一个饵,一个很拙劣的饵。但这个放饵的人……已经慌了,慌到连我们的行动准则都忘了模仿。”他转身走向巨大的城市地图,眼中寒光闪动,手指重重点在地图的几个核心区域。

  几乎在同一时刻,洋行的阁楼里,林默借着窗外透进的月光,摩挲着手中那卷冰凉的胶片——那卷从老陈那里提前调包出来的,真正的胶片。

  他对身边的程兰低声说道:“他们识破了假的撤离令,这在计划之中。威廉会因此更加确信自己掌控了全局,认为我们已经技穷,只能用这种粗劣的手段制造混乱。”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但他永远也想不到,那份真的‘火种’成员名单,就藏在他亲手下令、即将被销毁的那份‘港口调度日志’里。活人祭路,不是为了让老陈白白牺牲,而是为了用这条注定的死路,吸引他们全部的注意力,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把真正的生路当成垃圾,亲手烧掉。”

  林默的目光投向窗外,望向城市中心教会总部的方向,那里的档案销毁间,再过几个小时,就会升起黎明前的第一缕黑烟。

  他缓缓说道:“威廉以为他控制了所有出口,却不知道,他亲手点燃的销毁炉,将为我们烧出一条全新的入口。”

  程兰静静地听着,黑暗中,她的眼神明亮而坚定,默默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