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夜半叩门声-《十世烬,彼岸诏》

  青石巷的夜,总比别处更沉些。

  济仁堂的药香已弥漫了二十载,从苏清越记事起,这味道就没散过。师父在世时,总说药香能安神,可今夜,这熟悉的气息却压不住她心口的躁。案头那盏豆油灯的火苗忽明忽暗,映着摊开的《本草图经》,书页边缘被手指摩挲得发卷,其中一页“血竭”的注解旁,是师父留下的蝇头小楷——“此物活血定痛,然性烈,需配三七缓之”。

  苏清越抬手抚过那行字,指尖触到纸面的凹凸,眼眶微微发热。三年前师父闭眼的那个深夜,也是这样的月色,银霜似的洒在药圃的桔梗花上,师父攥着她的手,将半块刻着火焰纹的铁牌塞进她掌心,只说“收好,记着你是谁”,便再没了声息。这三年,她守着药庐,守着这半块铁牌,也守着师父“医者仁心”的叮嘱,却总在夜深人静时,被那没说尽的后半句话缠得睡不着。

  漏壶的水滴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嗒、嗒”,敲打着青砖地面,也敲打着她紧绷的神经。子时刚过,她刚将药书合起,准备吹灯歇息,院门外忽然传来“咚、咚、咚”的叩门声。

  不是寻常访客的轻叩,是拳掌交替砸在木门上的重响,急促得像要撞碎这深夜的安宁。每一声都带着慌乱,却又刻意压低,像是怕惊动了周遭,偏那粗重的喘息声,还是顺着门缝钻了进来,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

  苏清越的心猛地一沉。她本就睡得浅,此刻更是瞬间清醒,反手摸过床头的火折子,又将放在枕边的药箱提在手里——这是师父教她的规矩,深夜叩门者,非急病即险事,医者的家当,片刻不能离身。她披了件浆洗得发硬的粗布披风,赤着脚踩在冰凉的青石板上,脚步声轻得像猫,悄无声息地挪到了院门边。

  “谁?”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冷静。药庐地处青石巷深处,邻里多是寻常百姓,这个时辰绝不会有人上门,来者定然不是熟人。

  门外的叩门声骤然停了,紧接着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将肺都咳出来。良久,一个男人的声音才断断续续传来,气若游丝,却带着一丝挣扎的清晰:“苏、苏姑娘……是、是城西赵七……求您……救命……”

  赵七?苏清越皱起眉。这名字陌生得很,她在青石巷行医三年,往来病患多是街坊邻里,或是慕名而来的平民,从未听过这号人物。可那声音里的绝望太过真实,还有那越来越浓的血腥味,像潮水似的漫过门槛,钻进她的鼻腔——那是新鲜血液混杂着汗水的味道,绝非牲畜血可比。

  “你怎知我在此处?”她没有立刻开门,手已经搭在了门闩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深夜求医,来路不明,她不得不防。师父在世时,曾遇过借求医之名劫财的歹人,虽最后化险为夷,却也让她记下了“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道理。

  门外的人似乎没力气回答,只发出一声闷哼,紧接着是身体瘫软的声响,像是整个人都靠在了门板上。苏清越听见他艰难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气促的杂音:“是、是王掌柜……荐的您……他说、说您能治……疑难杂症……”

  王掌柜是巷口杂货铺的老板,上个月得了急腹症,是苏清越用针灸加汤药救回来的,倒算是个知根知底的人。这么一想,她心头的戒备松了几分,却依旧没有大意。她放缓声音,尽量让语气显得平和:“稍等。”说着,她转身从院角拖过一根顶门的木杠——这是她早就备好的,若来者真有歹心,这木杠至少能挡上一挡。

  门闩“吱呀”一声被拉开,她刚将门推开一条缝,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就扑面而来,几乎呛得她睁不开眼。紧接着,一只冰冷的手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那手粗糙得全是老茧,指节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却抖得厉害。

  “姑娘……救我……”男人的声音贴在门缝里,带着滚烫的气息,与他冰冷的手形成鲜明的对比。

  苏清越没有挣开,反而反手探向他的颈动脉。脉搏跳得又快又弱,像风中残烛,稍不留意就要熄灭。她又摸了摸他的额头,一片冰凉,却是冷汗的湿意。“进来。”她当机立断,将木杠斜顶在门上,伸手架住男人的胳膊,用力将他往院里扶。

  男人的身体沉得像块铁,几乎是全靠苏清越的力气在支撑。她能感觉到他的重量都压在自己肩上,染血的衣袍蹭过她的披风,留下一片湿热的痕迹。借着天边微弱的月光,她隐约看见他穿着一件深色的粗布短袍,料子却是少见的密织麻布,领口和袖口都绣着极淡的暗纹——这绝不是寻常百姓穿得起的衣物。更让她在意的是,他腰间空荡荡的,却有一道明显的勒痕,像是常年佩刀留下的印记。

  “撑住。”她咬着牙,将他往诊室的方向拖。院子里的药圃种着半人高的紫苏和薄荷,叶子被两人撞得沙沙作响,清凉的香气混着血腥味,形成一种诡异的味道。到了诊室门口,她几乎耗尽了力气,将男人往诊床上一放,“咚”的一声,男人闷哼了一声,却依旧没昏过去。

  苏清越顾不上喘气,转身点燃了案头的烛台。三支蜡烛同时亮起,橘黄色的光瞬间填满了不大的诊室,也照亮了男人的脸。他约莫三十岁年纪,面容刚毅,下颌线紧绷着,嘴唇干裂得渗出血丝,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染血的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深色。最显眼的是他左肋的伤口,粗布袍被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暗红的血正从伤口处汩汩涌出,将衣料浸透了大半,连诊床的褥子都沾染上了血迹。

  “忍着点。”苏清越将药箱放在案上,打开铜锁,取出里面的器械。她先是用干净的棉布蘸了温水,轻轻擦去男人伤口周围的血迹——这一步必须轻柔,否则会刺激伤口,加重疼痛。水擦过伤口边缘时,男人的身体猛地绷紧,指节攥得死死的,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却硬是没发出一点声音。

  苏清越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向他。他的眼睛紧紧闭着,眉头拧成一个川字,脸色苍白得像纸,却依旧保持着挺直的脊背,哪怕在这样的剧痛中,也透着一股军人似的挺拔。她心中暗惊:这样的伤,深可见骨,换作寻常人,早就疼得昏死过去了,此人却能撑着走到药庐,还能在清创时保持清醒,这份毅力,绝非等闲之辈。

  “伤口是快刀所伤。”她一边检查,一边缓缓开口,“刀口整齐,边缘没有卷肉,说明出手之人刀法极快,而且力气沉稳——不是江湖上的野路子,倒像是经过专门训练的。”她用银质的探针轻轻探了探伤口深处,男人的身体又是一阵颤抖,却依旧咬牙硬扛。“万幸,没伤到内脏,也没碰断骨头,只是失血过多,再晚来一步,就算神仙来了也难救。”

  男人这才缓缓睁开眼,他的眼睛很亮,是那种经历过风霜的锐利,此刻却因为失血而显得有些涣散。他看着苏清越,声音沙哑得厉害:“姑娘……不问我……是谁?为何……受伤?”

  苏清越正低头取药罐,闻言动作没停:“我是医者,不是捕快。进了我这济仁堂,你就只是病人,你的身份、你的恩怨,与我无关。”她将一罐磨好的三七粉倒在瓷碗里,又加了些血竭,用温水调成糊状,“这是止血的药膏,待会儿敷上,能暂时止住血。等下缝合的时候,会更疼,你要是忍不住,就哼出来,别硬扛。”

  “无妨。”男人的声音依旧沙哑,却透着一股坚定,“姑娘……动手便是。”

  苏清越不再多言,转身去准备缝合的工具。她的缝合线是用羊肠浸泡过的,这种线韧性好,而且埋在皮肉里能自行吸收,不用拆线,是师父教她的秘方。她先将银针在烛火上烤了烤——这是消毒,避免伤口感染,然后用镊子夹起浸过药酒的棉布,再次擦拭伤口边缘,确保没有一丝污物。

  “开始了。”她轻声提醒,手中的银针已经穿过了伤口的皮肉。第一针下去,男人的身体猛地一抽,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浸湿了诊床的枕头,却依旧一声不吭。苏清越的动作很稳,她的手指纤细,却有着超乎常人的力量和精准,每一针都恰到好处地对齐伤口边缘,针脚细密而均匀,像是在绣一件精美的绣品。

  诊室里很静,只有烛火燃烧的“噼啪”声,还有苏清越轻柔的呼吸声。男人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脸上,她的侧脸很柔和,睫毛很长,在烛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神情专注得像是在做一件极其重要的事。他忽然想起自己在江湖上听过的传闻:青石巷有个盲女医者,医术高明,救人无数,却性情冷淡,从不过问病患私事。可此刻看来,她并非冷淡,只是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治病”这件事上。

  “姑娘的医术……是家传?”他忽然开口,打破了诊室的寂静。

  苏清越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如常:“师父教的。他老人家在世时,是这一带最好的医者。”提到师父,她的语气柔和了几分,“师父说,医者的手,是用来救人的,不是用来打探隐私的。所以我从不多问,你们也不必多说。”

  男人沉默了片刻,忽然苦笑一声:“姑娘倒是……通透。只是我这伤……怕是会给你惹来麻烦。”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追杀我的人……不会善罢甘休。”

  “麻烦来了,再解决就是。”苏清越将最后一针缝好,打了个结实的结,“我这济仁堂开了三年,什么样的麻烦没见过?去年有山贼上门抢药,最后还不是被我用麻药放倒,送官法办了。”她取过一罐自制的金疮药,均匀地敷在缝合好的伤口上,“这药是用金银花、蒲公英、当归熬的,能消炎止痛,促进伤口愈合。三日后来换药,这期间不许动武,也不许沾水,否则伤口崩裂,就算是我,也救不了你。”

  男人点点头,刚想开口说些什么,院外忽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不是一个人,是一群人,脚步沉重而整齐,踩在青石板上发出“咚咚”的声响,像是带着某种压迫感,正朝着药庐的方向而来。

  苏清越的动作猛地停住,侧耳倾听。她的眼睛虽看不见,听力却比常人敏锐数倍,能清晰地分辨出脚步声的数量——至少五个人,而且都穿着硬底的靴子,步伐稳健,绝不是寻常的江湖混混。更让她心头一紧的是,她听见了刀鞘碰撞的声音,还有人低声呼喝:“快!他受了重伤,跑不远!肯定就在这附近!”

  诊床上的男人脸色骤变,猛地想要坐起来,却被伤口的剧痛扯得闷哼一声,又跌回床上。他下意识地摸向腰间,那里空空如也,显然他的佩刀早就遗失在了路上。他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狼,死死盯着诊室的门。

  “别动。”苏清越按住他的肩膀,她的手很轻,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听我的,别出声。”她迅速吹灭了案头的蜡烛,诊室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她扶着男人的胳膊,将他往诊室角落的药柜方向拖。

  “这里……”男人有些疑惑。

  “师父留下的暗格。”苏清越一边说,一边用力推开药柜最底层的一块木板——那木板看起来和其他的没什么两样,实则是活动的,后面藏着一个仅容一人蜷缩的空间,“里面放的都是珍贵药材,平时用来应急的。你进去躲着,无论外面发生什么,都别出声,也别出来。”

  男人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感激,也有犹豫:“那你……”

  “我自有办法。”苏清越将他推进暗格,又将几包人参、冬虫夏草的药材堆在暗格门口,挡住缝隙,“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她轻轻合上木板,又将药柜归位,整个过程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却做得滴水不漏。

  刚做完这一切,院门外就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像是有人用脚踹在了门上。紧接着,是粗粝的呼喝声:“开门!官府查案!再不开门,我们就硬闯了!”

  苏清越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披风,又将蒙眼的布带紧了紧——这布带是她日常用来掩饰眼盲的,粗麻布质地,染成了深灰色,正好遮住她那双异于常人的眼睛。她深吸一口气,拿起桌上的烛台,慢悠悠地走出诊室,站在院子中央,声音平静无波:“诸位深夜闯我药庐,又踹又喊,是何道理?这青石巷的规矩,难道都忘了吗?”

  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五个穿着黑色短打、腰佩弯刀的汉子走了进来,为首的是个络腮胡大汉,满脸横肉,眼神像鹰隼似的扫视着院子,手里举着一把燃烧的火把,火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院墙上,显得格外狰狞。“规矩?”他冷笑一声,“老子就是规矩!奉上面的命令查案,你一个小丫头片子,也敢拦着?”

  苏清越微微侧过脸,像是在“打量”他的方向,蒙眼的布带在火光中格外醒目:“查案可以,但需有官府的文书。我虽眼盲,却也知道‘民宅不可擅闯’的道理。诸位既说自己是官府之人,何不拿出文书让我瞧瞧?”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带着一股读书人似的倔强。

  络腮胡大汉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这个盲女居然如此难缠。他身后的一个瘦高个汉子凑上前,低声道:“头儿,别跟她废话了,那小子肯定藏在里面,我们搜就是了!”

  “说得对!”络腮胡大汉一挥手,“给我搜!仔细点,别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四个汉子立刻冲进了诊室和内院,翻箱倒柜的声音瞬间响起,药罐被打碎的“哐当”声、抽屉被拉开的“哗啦”声,还有布料撕裂的声音,刺耳得很。苏清越站在院子中央,一动不动,只是指尖微微收紧——那诊室里有她师父留下的药书,还有她积攒多年的药材,若是被这些人毁了,她这三年的心血就全白费了。

  但她不能慌。她知道,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冷静。这些人虽凶,却也不敢真的在光天化日之下(虽说是深夜,却也有邻里可能听见动静)滥杀无辜,只要她不露出破绽,他们搜不到人,自然会走。

  “头儿,没找到!”片刻后,瘦高个汉子从诊室里出来,一脸失望地汇报,“里里外外都搜遍了,连个人影都没有,只有些药材和旧书。”

  络腮胡大汉皱起眉,目光再次落在苏清越身上,上下打量着她,像是要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你当真没见过一个受伤的男人?”他走到苏清越面前,火把凑得很近,灼热的气息几乎要燎到她的头发,“他左肋受了伤,流了很多血,不可能跑太远。你这药庐是他最可能来的地方,你敢说你没见过?”

  苏清越微微偏过头,避开火把的热度,声音依旧平静:“我眼盲,如何得见?倒是从傍晚起,就一直在诊室整理药书,连院子都没出过。若真有受伤的人来,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她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委屈,“诸位若是不信,尽可以继续搜。只是我这药庐里的药材,都是用来救人的,若是被损毁了,还请诸位照价赔偿。去年王掌柜的儿子得了急病,全靠我这的川贝母才救回来,若是被你们搜没了,下次再有病人来,岂不是要眼睁睁看着他死?”

  她提到了王掌柜,这是络腮胡大汉没料到的。王掌柜在青石巷也算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若是真的闹到他那里,传出去对他们也没好处。而且苏清越的话合情合理,她一个盲女,独自经营药庐,确实不太可能窝藏一个来路不明的汉子。

  络腮胡大汉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苏清越的眼睛被布带遮住,自然没有任何反应,连睫毛都没动一下。他又故意往旁边挪了一步,沉声道:“你若是真盲,就往我声音的方向走三步。”

  苏清越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平静。她微微侧耳,似乎在分辨声音的方向,然后慢慢抬起脚,一步、两步、三步——正好停在络腮胡大汉的面前,距离分毫不差。“这样,大人总该信了吧?”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我一个盲女,守着这么个药庐不容易,诸位若是没别的事,还请早些离开,免得惊扰了邻里。”

  络腮胡大汉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身后的瘦高个汉子又凑上前,低声道:“头儿,会不会是那小子跑错地方了?我们还是去别处搜搜吧,别在这耽误时间了。”

  络腮胡大汉沉默了片刻,又看了苏清越一眼,见她始终平静无波,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终于一挥手:“走!”他带着人转身就走,走到院门口时,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苏清越,声音阴恻恻的:“小姑娘,提醒你一句,若是真的见到那个受伤的男人,最好立刻报官,不然……惹祸上身,可别怪我们没提醒你。”

  “多谢大人提醒。”苏清越微微颔首,语气依旧平淡,“我自会留意。”

  院门被“砰”地一声关上,脚步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巷口。苏清越却没有立刻放松,依旧站在院子中央,侧耳倾听着周围的动静。她知道,这些人未必真的走了,很可能就藏在巷口的暗处,等着看有没有人从药庐里出来。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巷口没有任何动静,连虫鸣声都恢复了正常。苏清越这才松了口气,转身走进诊室,重新点燃烛台。她走到药柜前,轻轻推开木板,暗格里的男人正蜷缩着身体,一动不动,听到动静,才缓缓睁开眼。

  “他们……走了?”他的声音依旧沙哑。

  “走了。”苏清越扶着他从暗格里出来,刚一碰到他的身体,就发现他的体温低得吓人,脸色也比之前更苍白了,“你失血过多,又在暗格里受了凉,得赶紧喝碗参汤补补。”她将他扶到诊床上躺下,转身去灶房烧水。

  灶房里的柴火还是热的,她很快就烧开了水,取了一根老山参,切成薄片,放进瓷碗里,用沸水冲泡。参汤的香气很快弥漫开来,带着一股浓郁的药香。她将参汤端到诊室,扶起男人,小心翼翼地喂他喝下。

  温热的参汤滑过喉咙,男人的脸色稍微好了一些,他看着苏清越,眼中满是感激:“多谢……姑娘救命之恩。今日之事,若不是你,我恐怕……早已成了刀下亡魂。”

  “我说过,进了我这济仁堂,你就是我的病人。救你,是我的本分。”苏清越将空碗放在案上,又去检查他的伤口,“伤口没崩裂,还算万幸。只是你失血太多,需要好好静养,今晚就留在这儿吧,内院有间空房,我去给你铺床。”

  “姑娘……”男人叫住她,声音有些犹豫,“我知道我这样很麻烦你,可是……我实在无处可去。追杀我的人势力很大,我若是出去,迟早会被他们找到。”

  苏清越回头看了他一眼,烛光下,他的眼神里满是无奈和恳求。她沉默了片刻,道:“你安心在这儿养伤吧,等伤好了再做打算。只是有一点,你不能暴露身份,也不能给我惹来麻烦。”

  “多谢姑娘!”男人激动地想要坐起来,却被苏清越按住了。

  “别动,好好躺着。”她转身走出诊室,去内院收拾空房。内院的空房是师父以前住的,里面的陈设很简单,一张床,一张桌,还有一个衣柜。她将床上的被褥换了干净的,又用暖炉将被子烘得暖暖的——男人失血过多,怕冷,暖和的被子能让他睡得舒服些。

  收拾好房间,她回到诊室,扶着男人往内院走。男人的身体依旧很沉,苏清越几乎是半扶半抱才将他送到床上。看着他躺下后,她又叮嘱道:“夜里要是觉得伤口疼,或者头晕,就喊我,我就在隔壁房间。”

  “姑娘放心。”男人点点头,闭上眼睛,很快就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他实在是太累了,经历了追杀和重伤,又在暗格里紧绷着神经,此刻终于放松下来,瞬间就睡熟了。

  苏清越轻轻带上房门,回到自己的房间。她坐在桌前,却没有丝毫睡意。她从袖中掏出一枚银锭——这是傍晚秦公子送来的,说是给她的诊金,可她分明记得,秦公子前几日才刚来看过病,而且只是些小风寒,根本用不了这么多银子。银锭的底部刻着一朵小小的彼岸花,纹路精致,一看就不是寻常市面上的东西。

  秦公子……苏清越皱起眉。这个男人总是带着一股神秘的气息,他的衣着华贵,举止优雅,却总在傍晚时分来药庐,每次都带着些不寻常的礼物,而且看她的眼神,总像是在看一个久别重逢的故人。她一直觉得这个男人不简单,如今再加上赵七的事,还有那刻着彼岸花的银锭,她忽然觉得,这一切似乎都有着某种联系。

  她又想起师父留下的那半块铁牌,铁牌上的火焰纹,和赵七衣袍上的暗纹,似乎有几分相似。还有追杀赵七的那些人,说是官府的人,却没有文书,而且行事狠辣,不像是正规的官差,倒像是江湖上的杀手。

  种种线索在她脑海中交织,像一团乱麻,理不出头绪。她轻轻叹了口气,将银锭放回袖中。不管这些事有多复杂,她现在能做的,就是治好赵七的伤,至于其他的,等赵七醒了,或许就能知道答案了。

  窗外的月光渐渐西斜,漏壶的水滴声依旧清晰。苏清越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却依旧没有睡意。她知道,从赵七叩响药庐大门的那一刻起,她平静的生活就被打破了,而这仅仅是个开始,未来还会有更多的麻烦在等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传来了鸡鸣声,天快要亮了。苏清越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清晨的空气带着一丝凉意,还有药圃里薄荷的清香,深吸一口,让人精神一振。她看着天边渐渐泛起的鱼肚白,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坚定的信念——不管未来有多少风雨,她都要守好这济仁堂,守好师父的嘱托,做一个真正的医者。

  就在这时,内院传来了轻微的响动。苏清越皱起眉,快步走了过去。推开赵七的房门,只见他正挣扎着想要下床,脸色依旧苍白,却眼神坚定。“你要去哪?”苏清越连忙上前按住他。

  “我该走了。”赵七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那些人不会善罢甘休,我留在这里,只会给你惹来更大的麻烦。”

  “你的伤还没好,现在出去,和送死没什么区别。”苏清越的语气有些严厉,“至少等你的伤口稳定下来,能行动自如了再走。”

  “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赵七叹了口气,“我身上有重要的东西,不能落在那些人手里。若是我出事了,后果不堪设想。”他从怀中掏出一枚铁牌,塞进苏清越手中,“这是影卫的信物,姑娘若是遇到危险,拿着这枚铁牌去城西的铁匠铺,找一个姓王的老铁匠,他会帮你。”

  苏清越接过铁牌,指尖触到上面的火焰纹,心中猛地一震——这铁牌上的纹路,和她师父留下的那半块,居然一模一样!她抬头看向赵七,刚想开口问些什么,赵七却已经挣扎着下了床,踉跄着往门口走。

  “赵七!”苏清越叫住他,“你告诉我,这铁牌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有,追杀你的人,到底是谁?”

  赵七的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回头,只是声音低沉地说:“姑娘,有些事,不知道对你更好。你只要记住,拿着这枚铁牌,就能在危难时刻保住性命。他日若有机会,我定会回来报答你的救命之恩。”说完,他推开房门,消失在清晨的薄雾中。

  苏清越站在原地,手中攥着那枚铁牌,心中翻江倒海。影卫……这个词她似乎在师父的药书批注里见过,说是前朝的一支神秘护卫队,后来随着前朝覆灭而消失了。难道赵七是影卫的人?那她师父留下的铁牌,又是什么意思?她和影卫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联系?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在她手中的铁牌上,反射出冰冷的光芒。苏清越知道,她平静的生活彻底结束了,一场围绕着她身世的风波,才刚刚开始。而她,必须做好准备,去面对那些未知的危险和挑战。

  她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将师父留下的半块铁牌取出来,和赵七给的那枚放在一起。两块铁牌拼在一起,正好是一个完整的火焰纹,纹路清晰,做工精致,显然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她轻轻抚摸着铁牌上的纹路,心中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仿佛这枚铁牌她已经抚摸过无数次。

  “师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喃喃自语,眼中满是疑惑,“您到底是谁?我又是谁?”

  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只有清晨的微风从窗外吹进来,吹动了案头的药书,发出“哗哗”的声响,像是在诉说着一个被遗忘的秘密。苏清越深吸一口气,将两块铁牌收好。她知道,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她需要先整理好药庐,准备迎接新一天的病患。至于那些秘密,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的。

  她走到灶房,开始生火做饭。早饭很简单,一碗小米粥,一碟咸菜,还有几个白面馒头。她盛了一碗粥,端到内院的空房——虽然赵七走了,但她还是习惯性地做了他的那份。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她轻轻叹了口气,将粥放在桌上。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不同于昨夜的急促,这次的叩门声轻柔而有节奏。苏清越皱起眉,这个时辰,会是谁呢?她走到院门边,轻声问:“谁?”

  “苏姑娘,是我。”门外传来一个温润的声音,正是秦公子。

  苏清越心中一动,打开门。秦公子依旧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锦袍,手中提着一个食盒,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姑娘早。我今日特意早起,买了些城南的早点,想着送过来给姑娘尝尝。”

  “秦公子客气了。”苏清越侧身让他进来,“我这里已经做好早饭了,倒是劳烦公子跑一趟。”

  秦公子走进院子,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内院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神色,随即又恢复了温和的笑容:“姑娘独自经营药庐,想必很是辛苦。这点早点不算什么,就当是我给姑娘的添补。”他将食盒放在石桌上,打开盖子,里面是热气腾腾的包子和豆浆,香气扑鼻。

  苏清越看着那些包子,心中忽然涌起一股警惕。秦公子来得太巧了,正好在赵七走后不久就出现,难道他知道赵七昨晚在药庐?她不动声色地说:“多谢公子。只是我今日还有些药材要整理,怕是没时间享用这些早点了。”

  “姑娘不必急着整理药材。”秦公子在石凳上坐下,目光落在她蒙眼的布带上,“我今日来,除了送早点,还有一事想请教姑娘。昨日我听闻,青石巷来了些不三不四的人,似乎在追查什么人,姑娘昨夜可曾受了惊扰?”

  苏清越心中一凛,面上却依旧平静:“公子消息倒是灵通。昨夜确实有几个人自称官府的人,来药庐搜查,不过没找到他们要找的人,就走了。倒是没什么大碍。”

  “那就好。”秦公子松了口气的样子,“我还担心姑娘会受牵连。那些人并非官府之人,而是江湖上的杀手组织,名为‘血煞门’,行事狠辣,姑娘日后若是再遇到他们,一定要多加小心。”

  “血煞门?”苏清越皱起眉,“公子怎么知道这么多?”

  秦公子微微一笑,语气带着一丝神秘:“我在江湖上有些朋友,偶尔会听闻一些消息。姑娘是医者,救人无数,若是被这些人盯上,可不是好事。”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深邃起来,“对了,姑娘昨夜可曾见过一个左肋受伤的男人?那人是血煞门追杀的目标,若是姑娘见到他,一定要离他远些,免得惹祸上身。”

  苏清越心中咯噔一下,秦公子果然知道赵七的事!她不动声色地说:“我昨夜一直在整理药书,并未见过什么受伤的男人。公子怕是多虑了。”

  秦公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笑了笑:“或许是我多虑了。姑娘若是遇到任何麻烦,都可以来找我,我定会尽力相助。”他站起身,“既然姑娘要忙,我就不打扰了。这早点姑娘记得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多谢公子。”苏清越微微颔首。

  秦公子转身离开,走到院门口时,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苏清越,声音轻柔得像耳语:“姑娘,有些事,不是想躲就能躲开的。若是遇到危险,记住,我永远是你可以信任的人。”

  苏清越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直到秦公子的脚步声消失在巷口,才缓缓收回目光。她走到石桌前,看着那些热气腾腾的包子,心中却一片冰凉。秦公子的话,像一根刺,扎进她的心里。她知道,她已经被卷入了一场巨大的风波中,而这场风波的中心,似乎就是她自己。

  她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却没什么味道。脑海中反复回响着秦公子的话,还有赵七留下的铁牌,以及师父留下的秘密。她忽然觉得,自己就像一艘在大海中漂泊的小船,周围是汹涌的波涛,而她不知道,自己最终会驶向何方。

  就在这时,她忽然想起了赵七临走前说的话——城西铁匠铺,姓王的老铁匠。或许,这个老铁匠,能解开她心中的疑惑。她放下手中的包子,眼神变得坚定起来。她决定,等今日的病患看完,就去城西的铁匠铺一趟,无论前方有多少危险,她都要弄清楚自己的身世,弄清楚这一切的真相。

  阳光渐渐升高,照在药庐的院子里,将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苏清越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披风,走到院门边,打开了药庐的大门。新的一天开始了,而她的人生,也将迎来新的转折。她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平静而坚定的笑容,准备迎接新的挑战。

  第一个病患是巷口卖豆腐的张大妈,她得了牙疼的毛病,疼得整夜睡不着。苏清越用银针在她的合谷穴和颊车穴扎了几针,又给她开了一副清热泻火的汤药,叮嘱她少吃辛辣的食物。张大妈千恩万谢地走了,临走前还不忘给她留了一块刚做好的豆腐。

  紧接着,病患越来越多,有得了风寒的孩童,有腰酸背痛的老人,还有跌打损伤的壮汉。苏清越忙得不可开交,却依旧保持着耐心和细致,每一个病患都仔细诊断,每一副药方都亲自调配。她知道,只有沉浸在医术里,她才能暂时忘记那些烦恼和疑惑。

  一直忙到午时,病患才渐渐少了。苏清越送走最后一个病患,终于松了口气,坐在石凳上休息。她刚想喝口水,院门外又传来了叩门声。“谁?”她问道。

  “苏姑娘,是我,王掌柜。”门外传来王掌柜的声音。

  苏清越打开门,王掌柜提着一个布包走了进来,脸上带着焦急的神色:“苏姑娘,不好了,我儿子突然得了急病,上吐下泻的,你快跟我去看看吧!”

  “别急,我这就去。”苏清越立刻拿起药箱,跟着王掌柜往外走。她知道,王掌柜的儿子才五岁,身体一直不好,这次突然得急病,怕是凶多吉少。她必须尽快赶到,才能保住孩子的性命。

  跟着王掌柜快步走在青石巷里,苏清越的脑海中却依旧在思考着那些谜团。她知道,等她从王掌柜家回来,一定要立刻去城西的铁匠铺,不能再拖延了。有些事,越是拖延,就越是危险。

  王掌柜的家就在巷口,离药庐不远。刚走进院子,就听见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和呕吐声。苏清越立刻冲进屋里,只见孩子躺在床上,脸色发青,嘴唇发白,正不停地呕吐,吐出来的都是黄绿色的胆汁。孩子的母亲坐在床边,哭得泣不成声。

  “快,把孩子扶起来,让他侧躺着,免得呕吐物呛到气管。”苏清越一边说,一边放下药箱,取出银针。她先在孩子的人中穴扎了一针,孩子的哭声稍微缓和了一些。然后她又摸了摸孩子的脉搏,脉搏又快又弱,再看孩子的舌苔,舌苔黄腻,显然是食物中毒引起的急性肠胃炎。

  “孩子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苏清越问道。

  “昨天下午,他吃了邻居给的一串糖葫芦,晚上就开始不舒服了,刚开始只是拉肚子,今天早上就开始上吐下泻了。”孩子的母亲哭着说。

  “应该是糖葫芦不新鲜,或者被细菌污染了。”苏清越一边说,一边用银针在孩子的足三里、内关穴等穴位扎了起来,“我先给他扎针止吐止泻,再开一副汤药,喝下去应该就能缓解了。”

  她的动作很快,银针扎下去后,孩子的呕吐果然停止了,哭声也小了很多。苏清越又从药箱里取出一些药材,交给王掌柜:“你立刻去药铺抓药,按照这个方子煎,煎好后给孩子温服,每隔一个时辰喝一次。记住,煎药的时候要用砂锅,不能用铁锅。”

  “好,我这就去!”王掌柜接过药方,快步跑了出去。

  苏清越留在屋里,守着孩子。孩子渐渐睡着了,脸色也稍微好了一些。孩子的母亲拉着苏清越的手,感激地说:“苏姑娘,真是太谢谢你了,要是没有你,我不知道这孩子会怎么样。”

  “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苏清越微微一笑,“孩子只是急性肠胃炎,只要按时服药,好好休息,很快就能好起来的。只是以后要注意,不要给孩子吃不干净的东西,尤其是路边买的零食。”

  “我记住了,以后再也不会了。”孩子的母亲连连点头。

  过了一会儿,王掌柜抓药回来了,苏清越亲自指导他煎药。看着药锅渐渐冒出热气,她才松了口气。“药煎好后,先给孩子喝小半碗,观察一下有没有不良反应,要是没有,再按照正常剂量服用。”她叮嘱道。

  “好,我知道了。”王掌柜感激地说,“苏姑娘,你真是我们家的大恩人。这诊金,你一定要收下。”他从怀里掏出一些碎银子,塞到苏清越手里。

  苏清越推辞不过,只好收下了一部分:“这些就够了,剩下的你留着给孩子买些营养品吧。”

  离开王掌柜家,已经是未时了。苏清越没有回药庐,而是直接往城西的方向走去。她知道,城西的铁匠铺藏在一条偏僻的小巷里,很难找。她一边走,一边问路,走了将近一个时辰,才终于找到了那条小巷。

  小巷很深,两边都是破旧的房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煤烟和铁锈的味道。走到小巷的尽头,果然看到了一家铁匠铺,铺门敞开着,里面传来“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一个老铁匠正光着膀子,挥舞着大锤,在铁砧上打铁,火星四溅。

  苏清越走进铁匠铺,老铁匠停下手中的活,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脸上带着疑惑的神色:“姑娘,你找谁?”

  “请问,您是王老铁匠吗?”苏清越问道。

  “我就是。”老铁匠点点头,“姑娘找我有什么事?”

  苏清越从袖中取出赵七给她的那枚铁牌,递到老铁匠面前:“是一位姓赵的朋友让我来的,他说拿着这枚铁牌,您会帮我。”

  老铁匠接过铁牌,仔细看了看,脸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他放下手中的大锤,用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对苏清越说:“姑娘,里面说话。”

  苏清越跟着老铁匠走进里屋,里屋很简陋,只有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老铁匠关上房门,才开口问道:“姑娘,赵七呢?他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他受了伤,被人追杀,昨晚在我药庐躲了一夜,今天一早已经走了。”苏清越说道,“他走之前,给了我这枚铁牌,让我遇到危险时来找您。”

  “他还是走了……”老铁匠叹了口气,“那些人是‘血煞门’的吧?”

  “您也知道血煞门?”苏清越有些惊讶。

  “何止是知道。”老铁匠的眼神变得沉重起来,“我以前也是影卫的人,和赵七的父亲是战友。血煞门是前朝覆灭后,由一群叛徒组建的杀手组织,他们一直在追杀我们这些影卫的残余势力,想要夺取我们手中的秘密。”

  “秘密?什么秘密?”苏清越连忙问道。

  老铁匠看了苏清越一眼,犹豫了片刻,才从怀里掏出一枚和苏清越手中一模一样的铁牌,只是这枚铁牌是完整的,上面的火焰纹清晰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