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黄雀在后-《兵魔录》

  深坑底部,柳云舟如同一条死狗般瘫软在碎石之中。他全身的衣物早已化为飞灰,身体如同一个破碎的布娃娃,布满了恐怖的裂痕和凹陷,几乎被自己的鲜血完全浸透,变成一个血人。五彩的神光在他体表微弱地闪烁,试图修复那致命的创伤,但速度极其缓慢。

  他艰难地、挣扎着抬起头,望向高空那道缓缓降下的、纤尘不染的白色身影。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惊恐、茫然、以及……彻底的崩溃!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他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背弃了人性,献祭了生养他的城池,屠戮了三百万元民,背负了永世无法洗刷的滔天罪孽!好不容易才窃取来这至高无上的半神之力!他本该无敌于天下,主宰众生沉浮!

  可为什么?在这个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女子面前,他这所谓的半神之力,却显得如此可笑?如此不堪一击?!之前的空间遁术被轻易破解,可以说是自己刚晋升不熟练。那虚空放逐被猛虎法相生生撕碎,可以说是对方法相特殊。可最后那一拳……那汇聚了他所有恐惧、所有力量凝聚的空间牢笼,却被对方那看似平淡无奇、却又蕴含着无数种完美融合法则的一拳,以最纯粹、最霸道的方式碾碎了!

  这根本不是技巧的较量,这是彻头彻尾的、维度上的碾压!

  他的道心,在这一刻,伴随着胸骨的碎裂声,也彻底地、完全地崩溃了!所有的野心、所有的狂妄、所有的算计,都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化为了最深刻的绝望与讽刺!

  极致的痛苦、不甘、怨毒和无法理解的情绪,最终化为了一声歇斯底里、撕裂苍穹的疯狂咆哮:

  “啊——!!!!我不甘心!!!!”

  柳云舟瘫在深坑底部,鲜血如同泉涌,将他身下的碎石染成一片触目惊心的暗红。半神之躯强大的生命力正在与那毁灭性的创伤艰难抗衡,五彩的神光微弱地闪烁,试图修复破碎的骨骼和内腑,但沐灵瑶那蕴含万法的一拳,不仅摧毁了他的肉身,更彻底击碎了他所有的骄傲与信念。

  不甘!怨毒!疯狂!

  种种极端情绪如同毒火,在他支离破碎的识海中疯狂燃烧、爆炸!晋升半神的狂喜与此刻被无情碾压的绝望,形成了无比尖锐的讽刺。他付出了所有,背叛了一切,却落得如此下场!凭什么?!那个女人凭什么?!

  “呃啊啊啊——!!!”他发出野兽般的嘶吼,破碎的胸腔剧烈起伏,眼中只剩下毁灭一切的疯狂,“我得不到……谁也别想得到!!一起……一起毁灭吧!!!”

  伴随着这声歇斯底里的咆哮,他体内那原本趋于萎靡的半神之力,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骤然变得极度不稳定起来!一股令人灵魂颤栗的、足以湮灭万物的恐怖能量波动,以他为中心疯狂汇聚、压缩、膨胀!

  他的身体表面,开始浮现出无数道刺目的五彩裂痕,如同一个即将爆炸的琉璃器皿!周围的空间在这股失控的毁灭性能量影响下,开始剧烈扭曲、坍缩,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深坑中的碎石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空气被极致电离,发出“噼啪”的爆响!

  自爆!一位半神存在的自爆!

  其威力,足以将整个灵元城遗址,乃至方圆数百里山川河流,彻底从地图上抹去!甚至可能引发难以预料的空间风暴,造成更持久的灾难!

  “他要自爆!!!”

  远处,花满天瞳孔骤缩,失声惊呼,声音都因极致的恐惧而变了调!他经历过无数生死场面,但半神自爆,这只存在于古老典籍中的恐怖记载,此刻竟活生生出现在眼前!

  季雨竹闻言,脸色瞬间煞白,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体内冰寒灵力本能地就要爆发,身形一动就要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她并非妄想阻止,而是试图在自爆发生前,尽可能为身后的同伴们布下几层寒冰屏障,争取一线生机!

  “别动!找死吗!”姬云澈反应极快,一把死死拽住了她的胳膊,脸色同样苍白如纸,声音急促而严厉,“半神自爆,靠近就是灰飞烟灭!我们……我们只能相信少谷主他们了!” 他虽然平时跳脱,但关键时刻极其清醒,那等毁灭风暴,根本不是他们这个层次能插手的,连当炮灰的资格都没有!

  就在这千钧一发、所有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的绝望时刻——

  时间,仿佛被偷走了一帧。

  一直静静站在众人前方,仿佛与周围紧张气氛格格不入的古云,动了。

  他的动作,看起来并不快,甚至有些懒洋洋的。只是简单地向前迈出了一步。

  但这一步迈出,他的身影就如同水中的倒影般,微微晃动了一下,下一刻,便毫无征兆地、如同鬼魅般直接出现在了深坑底部,柳云舟的身前!

  仿佛空间的距离对他而言毫无意义!

  此时的柳云舟,身体已经膨胀如同一个巨大的、布满裂痕的光球,内部毁灭性的能量躁动到了极点,下一秒就要彻底爆发!他那双充满疯狂与毁灭欲望的眼睛,甚至没能聚焦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古云。

  古云的脸上,依旧是那副仿佛没睡醒的慵懒表情。他看着眼前这个即将爆炸的“人形灾难”,眼神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然后,他抬起了右脚。

  动作依旧看似缓慢,随意地朝着柳云舟丹田气海——那能量最为狂暴混乱的核心之处,轻轻一脚踏下。

  “噗——”

  一声轻微到几乎听不见的、如同气球被戳破的声音响起。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没有能量对冲的爆炸。

  古云那看似轻飘飘落下的一脚,仿佛蕴含着某种至高无上的“静默”法则。脚掌触及柳云舟身体的瞬间,柳云舟体内那沸腾到极致、即将毁灭一切的半神之力,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瞬间掐灭了引信!

  所有狂暴的能量波动、刺目的五彩裂痕、扭曲的空间景象,在这一脚之下,如同幻觉般骤然消失、平息!

  柳云舟膨胀的身体如同漏气的皮囊般瞬间干瘪下去,眼中疯狂的色彩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茫然与难以置信,仿佛无法理解自己拼尽一切的最后挣扎,为何会以这样一种无声无息、近乎羞辱的方式被终结。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风般的怪响,凝聚的力量彻底溃散,身体一软,重重地瘫倒在地,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彻底失去了所有反抗能力,只剩下微弱的气息。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从古云消失到一脚踏废柳云舟的自爆,几乎是在同一瞬间完成!快到远处花满天的惊呼声似乎还在空气中回荡!

  而古云的动作并未停止。在一脚踏废柳云舟的同时,他的左手看似随意地一揽,正好将刚刚从空中缓缓降下、气息因连续爆发而略显波动的沐灵瑶拦腰抱起,动作自然无比,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沐灵瑶似乎也早已习惯,并未挣扎,只是顺势靠在古云怀中,清冷的目光扫过地上如同死狗般的柳云舟,微微蹙眉。

  古云抱着沐灵瑶,身影再次变得模糊,似乎就要带着她离开这深坑。

  然而——

  异变陡生!

  “轰隆隆隆——!!!”

  深坑底部,那原本被柳云舟砸出的、深不见底的坑洞更深处,猛地传来一阵令人心悸的、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沉闷巨响!整个大地如同筛糠般剧烈颤抖起来,比之前任何一次碰撞都要剧烈百倍!

  一股阴冷、死寂、充满了最原始吞噬欲望的恐怖气息,如同沉睡的太古凶兽骤然苏醒,轰然从地底爆发出来!

  “咔嚓——轰!!!”

  深坑最中心的地面猛地向上拱起,然后如同脆弱的蛋壳般彻底破碎、炸开!

  一个巨大无比的、完全由精纯魔气与死亡之气构成的黑色头颅,从地底猛地探了出来!

  那头颅狰狞无比,头顶生长着扭曲的、断裂的巨角,面部没有五官,只有一个不断旋转、深不见底的深渊巨口!巨口之中,不是牙齿,而是无数扭曲、哀嚎的怨魂虚影在挣扎嘶吼!浓郁到极致的魔煞之气如同实质的黑雾,从巨口中喷涌而出,所过之处,连光线都被吞噬,空间都被腐蚀!

  这巨口出现的时机、位置,都刁钻到了极致!正好是在古云带着沐灵瑶即将离开、旧力刚去新力未生的瞬间!更是直接对准了地上彻底失去抵抗能力、如同最美味的补品般的柳云舟!

  “唔?!”古云似乎微微有些讶异,但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抱着沐灵瑶的身影以更快的速度向后飘退。

  而那深渊巨口,根本没有理会后退的二人,它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无比明确——地上那奄奄一息的半神柳云舟!

  巨口张开,仿佛能吞下整片天空!一股无法抗拒的、针对灵魂本源的恐怖吸力骤然爆发!

  “不——!!!”

  柳云舟发出了此生最后一声、充满了极致恐惧与不甘的绝望嘶吼!他拼命地想要挣扎,但那吸力不仅作用于肉体,更直接撕扯他的神魂!他体内那残存的、微弱的三百万元民怨念,此刻仿佛受到了同源力量的召唤,反而加剧了他的崩溃!

  五彩的半神光芒在他体表疯狂闪烁,做最后的、徒劳的抵抗!但在那纯粹的、上古魔物的吞噬之力面前,这一切都显得如此可笑!

  巨口合拢!

  如同巨鲸吞虾,柳云舟连同他周围的大片土地,瞬间被那深渊巨口吞没!

  “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是半神!!!” 巨口内部,传来了柳云舟最后一声模糊不清、充满了无尽怨毒与疯狂的咆哮,以及五彩神光剧烈闪烁、猛烈冲击魔气内壁的光芒!

  但那光芒仅仅挣扎了不到一息,便如同被无尽黑暗吞噬的烛火,迅速黯淡、熄灭……最终,彻底消失无声。

  一位付出了惨烈代价、刚刚晋升的半神,就这样,连同他体内那三百万元民的灵魂与怨力,一起化为了那魔物最精纯的养料,被彻底消化吸收!

  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太过于骇人听闻!

  远处,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远超想象的恐怖变故惊呆了,如同泥塑木雕般僵在原地,浑身冰冷,连呼吸都几乎停止!

  花满天、韩铭这等见多识广的强者,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后背衣衫尽湿!他们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从深渊巨口中散发出的气息,其恐怖的层次,绝对远远超越了刚才的柳云舟!那是一种本质上的、令人绝望的碾压!

  “半神……被……被一口吞了?!”韩铭牙齿打颤,声音带着哭腔,道心几乎崩溃。

  “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怪物?!难道……难道它也是……”王玄羽声音颤抖,不敢再说下去,但那个令人绝望的猜想已经浮现在每个人心头——能如此轻易吞噬半神的,恐怕只能是同等级,甚至更恐怖的存在!

  汗毛倒竖!毛骨悚然!

  而沐灵瑶被古云抱着落回远处安全地带,她的目光死死盯着那开始缓缓收缩变化的魔物,绝美的面容上第一次露出了极度凝重的神色!甚至比面对柳云舟时还要凝重百倍!

  “这股气息……”她喃喃自语,清澈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源自血脉最深处的、古老而深刻的忌惮与警惕,“不会错……如此纯粹、如此暴戾、如此古老的吞噬魔性……这是真正的上古之魔!绝非如今大陆上那些血脉不纯的魔族后裔可比!”

  她之前在那院落中感受到的魔气,与眼前这尊魔物相比,简直就是萤火之于皓月!这是从那个神魔征战、天地崩裂的残酷时代存活下来的真正怪物!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注视下,那吞噬了柳云舟的巨大魔首开始剧烈地,疯狂地扭曲、收缩、变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