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残唐挣扎与中兴微光-《华夏史记:炎黄到清末的风云变迁》

  广德二年至贞元二十一年:残唐挣扎与中兴微光(约黄帝纪年4948—4987年,公元764—805年)

  代宗的愁,比灵武的风更烈,比长安的残垣更沉。广德二年的春,长安城里刚褪去一丝战乱的腥气,吐蕃的马蹄声又踏碎了短暂的安宁——吐蕃联合党项、吐谷浑,举兵十万南下,一路势如破竹,直逼奉天、武功,京畿震动,百姓再次扶老携幼逃亡,街巷间又添了几分死寂。

  此时的唐军,早已不是开元年间的精锐。边军大多耗在平叛战场,禁军被鱼朝恩牢牢攥在手里,却不堪一击。代宗急得团团转,只能再次请出郭子仪。彼时郭子仪已年近七十,鬓发皆白,却依旧一身戎装,领命出征时,身边只有两千余名老弱残兵。他没有怨怼,只带着这微薄的兵力,驻守泾阳,一面虚张声势,布下疑兵,一面派人游说吐蕃诸部,挑拨他们的联盟。

  吐蕃军见郭子仪亲临,本就心生忌惮,又听闻内部有叛盟之兆,不敢久留,连夜撤兵,京畿之围才得以解除。可经此一役,唐朝的虚弱暴露无遗,吐蕃此后连年入侵,河西、陇右的失地始终未能收复,甚至连长安都数次面临兵临城下的危机。代宗看着地图上被吐蕃蚕食的疆域,重重叹了口气:“先守得住眼前,再谈收复故土吧。”

  朝堂上的乱象,比外敌入侵更棘手。鱼朝恩的权势愈发嚣张,他不仅掌控禁军,还干预朝政,连宰相元载都要依附于他。可元载并非甘于人下之辈,他暗中积蓄力量,笼络朝臣,终于在大历五年,抓住鱼朝恩的把柄,奏请代宗将其诛杀。鱼朝恩倒台后,元载又成了新的权臣,他独揽朝政,贪污受贿,排斥异己,朝堂之上,敢直言进谏者寥寥无几。

  代宗并非昏庸之君,只是身处乱世,分身乏术。他一面纵容元载维持朝堂表面的稳定,一面暗中扶持其他势力制衡,又着力整顿财政——战乱之后,朝廷财源枯竭,元载提出“榷盐法”,垄断食盐买卖,增加税收;代宗又派人清查户籍,追缴逃税,虽有成效,却也让百姓承受了更多负担。大历年间,长安的街市渐渐恢复了些许烟火气,茶坊酒肆重新开张,可街边依旧有饿殍,百姓的日子,终究没能回到盛世之时。

  大历十四年,代宗病逝,太子李适即位,是为唐德宗。德宗年轻气盛,目睹了肃宗、代宗两朝的宦官专权与藩镇割据,立志要重振大唐纲纪,重现开元盛世。他即位之初,便大刀阔斧地改革:先是罢免了元载的党羽,抄没元载家产,将其赐死,整顿朝堂风气;又削减宦官权力,收回禁军兵权,交给武将统领;在财政上,重用刘晏,改革漕运,疏通大运河,让江南的粮食与赋税能顺利运往长安,缓解了财政危机。

  更让朝野振奋的是,德宗决心削藩。安史之乱后,藩镇割据已成尾大不掉之势,河北的幽州、成德、魏博三镇,更是世代相传,不听朝廷号令。德宗即位不久,便以魏博节度使田承嗣之子田悦袭位不遵诏令为由,派军讨伐。起初,唐军节节胜利,田悦被困魏州,河北诸镇人心惶惶,削藩似乎看到了希望。

  可德宗操之过急,又犯了猜忌功臣的老毛病。唐军主将李晟、马燧战功赫赫,德宗却怕他们功高震主,暗中派人监视,还屡屡干涉军事部署。更致命的是,德宗为了筹措军饷,下令向长安的富商征收重税,甚至强行抄家,引得京城大乱,人心浮动。河北诸镇趁机联合起来,推举朱滔为盟主,共同对抗朝廷,叛军势力再次壮大。

  建中四年,更严重的变故发生了——泾原节度使姚令言率领的士兵,奉命前往关东平叛,路过长安时,因朝廷未给予赏赐,发动兵变,拥立朱泚为帝,国号“秦”,史称“泾原兵变”。叛军攻入长安,德宗仓皇出逃,逃往奉天,身边只有少数随从,连后宫嫔妃都来不及带走。朱泚在长安称帝后,派兵围攻奉天,德宗被困城中,粮草断绝,险些被俘,多亏李晟、李怀光率军驰援,才得以解围。

  经此一役,德宗的雄心彻底被击碎。他被迫与河北诸镇议和,承认他们的割据地位,削藩之举宣告失败;对于宦官,他也不再信任武将,重新将禁军兵权交给宦官,宦官专权的局面卷土重来,甚至比鱼朝恩时期更甚。德宗从一个锐意进取的君主,变成了一个猜忌多疑、苟且偷安的帝王,他不再提及重振大唐,只想着如何保住自己的皇位,守住眼前的江山。

  贞元年间,德宗一心整顿内政,只求安稳。刘晏继续改革财政,推行“两税法”,以土地和财产为标准征收赋税,取代了以往的租庸调制,虽在一定程度上减轻了百姓负担,也增加了朝廷收入,却未能从根本上解决藩镇截留税收的问题。李晟、马燧等猛将,要么被削去兵权,要么被外放藩镇,再也没有机会驰骋疆场,平定叛乱。

  对外,唐朝依旧被动。吐蕃连年入侵,贞元六年,吐蕃甚至占领了北庭都护府的最后据点,安西、北庭彻底沦陷,唐朝与西域的联系完全断绝。回纥虽然与唐朝保持着和亲关系,却依旧不断勒索财物,唐朝只能忍气吞声,用大量的金帛换取边境的短暂安宁。南方的南诏,也趁机起兵反叛,侵扰西南边境,唐军连年征讨,却屡战屡败,耗费了大量的兵力与财力。

  朝堂之上,宦官与朝臣的争斗愈演愈烈。德宗晚年,重用宦官窦文场、霍仙鸣,任命他们为神策军护军中尉,掌控禁军,连宰相都要看他们的脸色行事。朝臣之中,以陆贽为代表的正直之士,屡次直言进谏,主张整顿朝纲、削弱宦官与藩镇权力,却被德宗疏远,最终被贬官外放。而那些投机取巧之徒,则依附于宦官,贪污受贿,结党营私,朝堂风气日益败坏。

  贞元二十一年,德宗病逝,太子李诵即位,是为唐顺宗。顺宗即位时,早已中风瘫痪,无法言语,只能靠宦官李忠言与亲信王叔文、王伾处理朝政。王叔文、王伾是科举出身的文人,心怀壮志,想趁着顺宗即位之机,推行改革,挽救大唐危局,史称“永贞革新”。

  他们的改革措施直击要害:削弱宦官权力,收回神策军兵权;抑制藩镇势力,拒绝藩镇节度使的世袭请求;整顿财政,废除苛捐杂税,减轻百姓负担;打击贪官污吏,提拔正直之士。这些措施,触动了宦官与藩镇的核心利益,遭到了他们的强烈反对。

  宦官们联合起来,拥立顺宗的太子李纯为帝,逼迫顺宗退位,史称“永贞内禅”。顺宗退位后,被尊为太上皇,不久便病逝。王叔文、王伾被罢官贬谪,王叔文最终被赐死,王伾病死贬所,参与改革的官员也纷纷被流放,“永贞革新”仅持续了一百四十六天,便以失败告终。

  这一年,李纯即位,是为唐宪宗。永贞革新的失败,让大唐的中兴希望再次破灭,可宪宗看着千疮百孔的江山,看着宦官与藩镇的嚣张气焰,眼中却燃起了不甘的火焰。他深知,大唐已到了生死存亡之际,若再不奋起,终将走向覆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