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魏庸毒计-《劫天龙王》

  残阳如血,将紫宸殿的琉璃瓦染上一层不祥的殷红。丞相魏庸佝偻着身子,站在殿外的盘龙石柱下,望着宫墙尽头盘旋的乌鸦,浑浊的眸子里翻涌着阴鸷的暗流。三天前,吏部尚书周显因结党营私被革职抄家的消息如同惊雷炸响朝堂,这位三朝元老苦心经营的势力网络,正被那个年仅二十三岁的帝王以摧枯拉朽之势拆解。

  相爷,起风了。贴身小厮魏忠捧着貂裘上前,却被老丞相挥手挡开。魏庸枯瘦的手指紧紧攥着玉带,冰凉的玉扣在掌心勒出深深的红痕。破天荒的雷霆手段远超预期,尤其是破格提拔的那批南疆将领,个个如狼似虎地盯着中枢要职。更让他寝食难安的,是那个总在帝王身侧的青衫谋士——墨先生。

  周显招了多少?魏庸的声音像生锈的铁片摩擦,惊飞了檐角的夜鹭。

  只认了私收盐商贿赂,魏忠压低声音,袖口沾着的泥点暴露了他刚从诏狱回来,墨先生亲自审的,用了南疆的牵机引,据说......周大人到最后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

  魏庸喉间发出嗬嗬的怪响,像是被痰堵住了喉咙。牵机引是西南蛮族秘药,能令受刑者神智错乱,却唯独记得施刑者想知道的事。这等阴毒手段,偏生从那个总带着温雅笑意的墨先生手里使出来,更显诡谲可怖。他猛地想起上月朝会,墨先生轻摇折扇道治国如烹小鲜时,眼角那抹一闪而过的寒芒。

  回府。魏庸转身时,玄色官袍扫落了石阶上的霜花。马车在暮色四合中碾过长安街的青石板,车窗外掠过的灯笼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鬼影。当车轮碾过朱雀大街的界碑时,一个阴狠的念头突然刺破了他混沌的思绪——正面攻伐已难奏效,唯有釜底抽薪。

  相府密室里,牛油烛的火苗在青铜鹤灯里不安地跳动。魏庸盯着案上摊开的《起居注》,泛黄的纸页上圈着两个名字:苏凌,墨先生。苏凌是宫中唯一的女医令,也是破天荒未登基时就伴在身侧的红颜知己;墨先生则是帝王最倚重的谋主,两人一个在宫闱调理龙体,一个在朝堂运筹帷幄,恰如帝王的左膀右臂。

  主子,这是东厂番子画的墨先生行踪图。黑衣密探单膝跪地,呈上一卷羊皮纸。魏庸展开一看,图上密密麻麻标注着墨先生半个月内的所有行程,其中有七处都与苏凌的药庐重叠。最刺眼的是三月初七那行小字:戌时,墨先生携《金匮要略》入苏医令居所,亥时末出,袖口沾有龙胆花香。

  魏庸枯槁的脸上突然绽开诡异的笑容,枯枝般的手指重重戳在龙胆花三字上。龙胆花性苦寒,却是调理女子宫寒的良药。一个寡居的女医令,一个未婚的帝王近臣,深夜共处还带着妇科药材......他猛地将羊皮纸拍在案上,烛火惊得一跳,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如同张开巨爪的恶鬼。

  百舌鸟魏庸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里带着嗜血的兴奋。百舌鸟不是鸟,是京城里最神秘的情报贩子,能让任何流言在三日内飞遍九衢十二街。当年废太子谋反的谣言,便是从他口中传遍市井,最终酿成喋血宫变。

  三更梆子敲响时,戴着青铜面具的男人出现在密室。魏庸隔着重重纱幔,将一袋沉甸甸的金锞子推过去:破天荒要一则流言,要让全天下都知道,苏医令与墨先生有染。

  青铜面具下传出嗤笑:相爷这是要学武则天时的罗织经?可苏医令清心寡欲是出了名的,墨先生更是连家眷都没有。

  那就造得真一点!魏庸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就说苏凌借诊病之名媚上惑主,实则与墨先生私通,两人联手用巫蛊之术操控陛下。把当年废太子用过的厌胜娃娃找出来,埋在苏凌药圃里!他突然压低声音,像毒蛇吐信,再散布说,墨先生本是前朝遗孤,接近陛下是为了复辟旧朝。

  百舌鸟沉默片刻,金锞子在指间发出清脆的碰撞声:秋猎将至,若能让此事在围场发酵......

  不够!魏庸猛地一拍案几,青瓷笔洗震落在地,墨先生必须死!他从暗格里抽出一卷兽皮地图,用朱笔在猎场西侧的黑风口画了个圈,此处地势险要,常有黑熊出没。你安排人手,伪装成猛兽袭人,事后......他眼中闪过狠厉,把南疆兵常用的狼牙箭插在墨先生心口,再嫁祸给羽林卫统领秦风。

  羊皮纸在烛火下泛着油光,魏庸的影子在墙上扭曲成狰狞的形状。秦风是破天荒的救命恩人,若被指认为杀害谋主的凶手,足以动摇帝王在军中的根基。而失去墨先生辅佐的破天荒,不过是个空有勇武的毛头小子。

  老东西,你这是要把天捅破啊。百舌鸟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凝重。

  天不破,破天荒魏家如何能重见天日?魏庸抓起案上的虎符残片,那是他父亲——开国功臣魏大将军的遗物,当年若不是先帝偏心,这龙椅本该是破天荒魏家的!猩红的烛泪滴在残片上,像极了凝固的血。

  五更天的梆子声响起时,百舌鸟消失在晨雾中。魏庸独自站在狼藉的密室里,望着窗外泛起鱼肚白的天空,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他用锦帕捂住嘴,咳出的血沫染红了明黄色的丝帕,上面绣着的仙鹤仿佛也沾染了血腥气。

  破天荒,墨先生,苏凌......他喃喃自语,将染血的锦帕揉成一团,你们都得死!

  此时的养心殿内,破天荒正对着沙盘推演秋猎布防。墨先生手持玉圭,在黑风口的位置轻轻一点:此处需加派暗哨,臣夜观天象,恐有异动。苏凌端着汤药进来,银匙碰撞瓷碗的声音清脆悦耳。三人谁也没注意到,窗外的槐树上,一片沾着墨汁的枯叶正缓缓飘落。

  流言已如藤蔓般悄然蔓延。当第一缕晨光洒向长安街时,梳着双鬟的小丫鬟们在井台边窃窃私语;茶馆里的说书人突然改了话本,说起狐媚女子祸乱朝纲的故事;连皇城根下的乞丐,都在唱着新编的俚曲:青衫折扇墨香浓,药炉藏春玉露融。可怜真龙遭蒙蔽,夜夜笙歌温柔冢。

  一场精心编织的毒网,正朝着紫禁城的权力中心,缓缓收紧。而黑风口的密林深处,几个穿着兽皮的猎户正擦拭着淬毒的狼牙箭,箭镞在朝阳下闪烁着幽蓝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