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朝堂博弈-《劫天龙王》

  第10章 紫宸殿的鎏金铜炉里燃着南海进贡的龙涎香,一缕缕青烟如游丝般缠绕着梁柱间悬挂的十二章纹日月旗。破天荒端坐在九层玉阶上的龙椅中,玄色十二章纹龙袍沉重得像驮着整片江山。昨夜墨先生送来的密信还揣在袖中,素笺上恩威相济,引而不发八个瘦金体小字,此刻正随着他平稳的呼吸微微起伏。

  陛下,臣有本启奏。

  丞相魏庸出列的身影打断了他的思绪。这位三朝元老今日穿着绯色一品官袍,乌纱帽下的山羊胡修剪得一丝不苟,只是捧着象牙笏板的指节泛着青白——那是常年握持权柄留下的印记。阶下文武百官屏息凝神,青铜鹤形灯台的光晕在他们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阴影。

  卿请讲。破天荒的声音比昨日登基时更低沉,尾音带着刻意训练过的威严。

  魏庸深深揖首,动作标准得如同礼仪监的教习:启禀陛下,去年冬淮水泛滥,灾民至今未归乡。户部核算需银三百万两疏浚河道,然国库空虚,臣恳请陛下暂缓修建东都洛阳的工程,以解燃眉之急。

  话音刚落,站在武将队列之首的镇国将军秦岳突然踏前一步,铁甲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丞相此言差矣!北境匈奴屡犯边境,臣部急需粮草军械补充。洛阳乃天下之中,若不修城郭,何以震慑四方蛮夷?他身后的四位边镇将军同时跨步出列,玄甲在晨光中泛着冷光,五人组成的钢铁屏障竟让殿内温度骤降三分。

  破天荒的手指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敲击着,目光扫过阶下对峙的两方势力。魏庸代表的文官集团把持着赋税民生,秦岳统领的北境军则掌控着三十万铁骑,先帝在世时便对这两派势力头疼不已。他注意到魏庸袍角绣着的海水江崖纹正在微微颤动,而秦岳腰间悬挂的虎头刀刀穗却纹丝不动——一个外强中干,一个蓄势待发。

  魏相忧心灾民,忠君体国,朕心甚慰。破天荒突然轻笑一声,声音透过龙涎香的烟雾传出,带着金石相击般的质感,传朕旨意,着户部从内帑拨款一百万两,先解灾民燃眉之急。

  魏庸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错愕。他原以为新帝会在国库空虚的难题前进退维谷,却没想到对方竟直接动用了皇帝私库。站在他身后的几位侍郎脸色微变,握着朝笏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至于洛阳工程,破天荒话锋一转,目光如鹰隼般射向秦岳,镇国将军所言极是。朕决定,将原定三年工期缩短至一年,所需粮草由北境军协运,运费从军饷中列支。

  秦岳的虎目骤然睁大,玄甲下的肌肉瞬间绷紧。从军饷中列支四个字像重锤般砸在他心上——北境军本就欠饷三个月,此刻无疑是雪上加霜。他身后的几位将军脸色铁青,左手下意识地按在了刀柄上。

  陛下!兵部尚书突然出列,此人乃是魏庸门生,军饷事关军心,若再克扣恐生哗变......

  放肆!破天荒的声音陡然转厉,龙椅扶手被他按出一道浅浅的指痕,兵部何时轮到干预军机?秦将军,他的目光转向僵立当场的镇国将军,语气却缓和下来,朕知北境艰苦,故特命将西域都护府岁入的三成拨给北境军。半年之内,朕要看到洛阳新城的轮廓。

  这道旨意如同一记恰到好处的惊雷,炸得满朝文武心头剧震。西域都护府的赋税向来直入内库,先帝在位时连魏庸都碰不得分毫。秦岳黝黑的面庞上终于露出动容之色,铁甲摩擦声中,这位桀骜不驯的将军单膝跪地:臣,遵旨!

  魏庸的山羊胡微微颤抖,他没想到这个年仅二十的新帝竟有如此手腕。先以私库银两收买民心,再用西域赋税拉拢军方,最后抛出缩短工期的难题,看似处处让步,实则将文武百官玩弄于股掌之间。

  陛下圣明!鸿胪寺卿突然出列,打破了殿内微妙的寂静,昨日西域回纥使者递上国书,愿以良马千匹换取中原瓷器。只是......他顿了顿,偷瞄了眼魏庸的脸色,使者提出要面见皇后娘娘,商议和亲事宜。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响起窃窃私语。谁都知道当今陛下尚未立后,回纥此举分明是在试探新帝虚实。破天荒注意到魏庸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显然这是文官集团抛出的第二重考验。

  和亲之事,破天荒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几上的青铜镇纸,发出清脆的笃笃声,朕自有考量。不过回纥既献良马,朕当投桃报李。传旨,将御窑新烧的百副珐琅彩瓷赐给回纥可汗,另选三十名太医院医官随使团西行——朕听说回纥草原上正闹时疫。

  这个决定再次出乎所有人意料。以瓷器换良马本是常例,可附赠医官的举动却暗藏深意——既展示天朝上国的气度,又不着痕迹地安插眼线。魏庸捻须的手指猛地一顿,象牙笏板差点从手中滑落。

  陛下仁德,实乃万民之福。吏部尚书不失时机地高声附和,他身后立刻跟上一片山呼万岁的声浪。破天荒端坐在龙椅上,看着阶下重新排列整齐的官员队列,心中却无半分轻松。魏庸眼底的阴翳,秦岳紧抿的嘴角,还有那些看似恭顺实则各怀鬼胎的眼神,都在提醒他——这场无声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当值御史唱喏的声音响起时,晨阳恰好越过宫墙照在龙椅上,在金砖地面投下巨大的阴影。破天荒起身时,玄色龙袍的下摆扫过椅座上那道新鲜的指痕,昨夜墨先生的话语又在耳边响起:王者之道,在制衡而非消灭。陛下今日所见,不过冰山一角。

  他缓步走下玉阶,每一步都踩在金砖拼接的缝隙上。紫宸殿外的青铜獬豸雕塑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仿佛在无声地警示着这位年轻的帝王:通往盛世的道路,从来都是用权谋与鲜血铺就的。袖中的密信被体温焐得温热,破天荒突然想起墨先生在信末添的那句闲话——太医院院判近日称病,恐宫中防疫之事需早做打算。

  宫墙深处传来报时的钟声,惊飞了檐角栖息的乌鸦。破天荒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握紧了藏在袖中的手。他知道,当暮色降临之时,又会有密信从宫墙的阴影处送来,而明天的朝堂之上,还会有新的博弈等待着他。这龙椅的冰冷,他才刚刚尝到第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