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紫色雾气的陷阱:记忆的蚕食-《青铜勺:逆转镜界》

  灯光变成紫色后,雾气从天花板的裂缝里慢慢飘下来。我靠在操作台边,手里的相机还对着通风管的方向。刚才那根由意志凝成的锁链已经断了,红睡裙女孩跳进管道前说的话还在耳边回响。

  我没有动。

  雾气贴着地面蔓延,碰到金属支架时发出轻微的“嘶”声,像是在腐蚀什么。我能感觉到空气变得沉重,呼吸开始吃力。我抬起左手,皮肤表面浮起一层细小的颗粒,像被风吹起的尘土,但不是灰尘。

  是记忆。

  那些不属于我的记忆,正从身体里被抽出来。

  我张嘴想喊,却吐出一口暗红色的黏液。它落在地上,没有散开,而是聚成一个蜷缩的人形,只有巴掌大。它动了一下,然后缓缓抬起头,朝我看了一眼。

  我盯着它,心跳加快。

  就在这时,四周出现了更多身影。

  她们全穿着红睡裙,赤脚站在废墟中,围成一圈。每一个的脸都和我七岁时一模一样,眼睛空洞,嘴角微微上扬。她们蹲在地上,低头啃食着什么东西。

  我顺着她们的动作看去。

  那是陈砚的身体。

  不,不是现在被拖走的那个陈砚。这是更早之前的画面——他躺在手术台上,胸口被划开,内脏暴露在外。那些穿红睡裙的我正用手撕扯他的器官,放进嘴里咀嚼。

  我想移开视线,可身体僵住。

  她们吃得很快,发出低沉的吞咽声。有人抬头看向我,脸颊沾满血,笑着说:“你也来吗?妈妈说我们可以一起长大。”

  我举起相机,对准其中一个。

  取景框里什么都没有。

  只有我一个人站着,穿着深灰风衣,周围是空荡的废墟。没有尸体,没有红睡裙,也没有啃食的画面。就像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我把相机放下,再抬头。

  她们还在。

  密密麻麻地围拢过来,越来越多,有的甚至从墙壁里爬出来,像从照片中走出的底片。她们全都看着我,眼神期待。

  我再次举起相机。

  还是空白。

  我咬破舌尖。

  剧痛让我清醒了一瞬。视野重新清晰起来。那些红睡裙的女孩依旧在啃食陈砚的尸体,动作整齐得像排练过无数次。而相机屏幕依旧只映出我孤身一人。

  原来如此。

  这雾气能制造真实存在的幻象,但相机拍不到。因为它记录的是“我以为的真实”,而不是“正在发生的真实”。

  我不能靠镜头判断现实了。

  我闭上眼,用疼痛维持意识。舌尖的血腥味让我想起小时候发烧,林晚坐在床边给我喂药。她总说:“好孩子,忍一下就不疼了。”

  再睁眼时,雾气突然向中间收拢。

  一张脸在空中成形。

  酒红丝绒裙的领口,珍珠发卡别在发间。她的轮廓柔和,嘴角带着熟悉的笑。那是林晚的脸。

  “好孩子,”她说,“把身体还给妈妈。”

  我没有回答。

  指甲掐进掌心,用力到指尖发麻。我知道这不是真的她,只是雾气拟化的意识投影。但她说话的语气太像了,像童年每个夜晚哄我入睡的声音。

  “你已经很累了。”她继续说,“让我来替你承担吧。你想见妹妹,对不对?昭昭就在上面,她来找你了。”

  我猛地闭眼。

  不能听。

  一旦共情,就会被拉进去。

  我强迫自己回想最后一次见到林昭的画面。不是警服下的身影,不是公寓门口的影像,而是更早以前——七岁那年,我在疗养所后院看见一个小女孩躲在花坛后面哭。她手腕上有块玫瑰状的胎记。我当时想过去安慰她,却被护士拦住了。

  后来我再没见过她。

  直到最近,我才听说那个小女孩叫林昭,是我的亲妹妹。

  而现在,她的警徽出现在我口袋里。

  我伸手摸向风衣左袋,指尖碰到了半截金属。拿出来一看,确实是警徽的一角,边缘有磨损痕迹,背面刻着编号和名字缩写:L.Z.

  是林昭的。

  她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我不记得自己接过她任何东西。上次见到她,是在监控录像里,她站在公寓门口,握枪指向704室。那时我还以为那是幻觉。

  但现在,这块警徽就在我手里。

  说明她真的来过。

  也许就在刚才,趁我与红睡裙女孩对峙的时候。也许她曾站在这里,看着我挣扎,然后悄悄把警徽塞进我的口袋。

  为什么?

  是为了提醒我她是谁?还是想让我知道,外面还有人没放弃找我?

  雾气中的林晚笑了。“你以为这是希望?”她说,“可她也是计划的一部分。双生玫瑰相遇,母体就能获得实体。你在等她,我也在等她。”

  我攥紧警徽,边缘割进掌心。

  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在动摇我的判断。但我不能信。

  我低头看自己的手。皮肤上的颗粒仍在浮动,像沙粒被风吹起。那些被抽离的记忆碎片在空中盘旋,渐渐组成新的画面——

  一间教室。

  十几个孩子坐成一圈,每人面前摆着一碗紫色液体。他们轮流喝下,然后躺倒在地上。有人抽搐,有人尖叫,有人安静地闭上眼睛。

  我是其中之一。

  我记得这个场景。

  可当时的我不是现在的我。

  那时的我叫林念,是林晚的女儿。七岁病亡后,我的大脑成了实验容器。第一批植入的是失败品,意识不稳定,很快就崩溃了。第二批、第三批……一直到第七个,才成功融合。

  那个人就是我。

  林镜心。

  自由摄影师,704室租客,第七号容器。

  这些身份都是假的。真正活下来的,从来都不是我。

  是她。

  林晚。

  她借我的身体活了二十多年。

  而现在,她要用我和林昭的血完成最后一步——让母体真正降临。

  我睁开眼,发现雾气又浓了几分。整个地下三层都被染成淡紫色,灯光几乎无法穿透。我能感觉到耳垂的伤口在发热,像是有什么东西顺着血管往脑子里钻。

  林晚的脸还在空中漂浮,目光温柔。“回来吧,”她说,“我们都等你回家。”

  我没有动。

  舌尖的伤口还在流血,我任由血水流进口腔。疼痛是最真实的锚点。只要还能感到痛,我就还没彻底失去自己。

  我抬起相机,不再试图拍摄幻象。

  而是对准自己。

  按下快门。

  闪光亮起的瞬间,我看到取景框里的女人脸色苍白,左耳渗血,眼神涣散。但她是真实的。

  是我。

  不是林晚,也不是红睡裙女孩。

  是林镜心。

  哪怕只是一个暂时的名字。

  我收起相机,把林昭的警徽紧紧握在手中。金属的凉意透过皮肤传进来,压住了耳垂的灼热。

  头顶传来细微的震动。

  像是有人在敲击混凝土层。

  声音很轻,但持续不断。

  我抬头。

  一块松动的天花板板掉落下来,砸在不远处的地面上。灰尘扬起,混入紫色雾气中。

  那震动还在继续。

  越来越近。

  是从通风管传来的。

  我慢慢站起来,靠墙后退几步。右手摸向裤兜里的金属片,左手握紧警徽。

  脚步声没有出现。

  但震动确实在靠近。

  我盯着通风口边缘。

  那里有一道新鲜的划痕,像是指甲抠出来的。

  接着,一根手指搭上了管口。

  苍白,纤细。

  然后是第二根。

  一只手撑住边缘,缓缓探出身子。

  红睡裙女孩垂下腿,赤脚踩在地上。

  她看着我,嘴角一点点扬起。

  “找到你了哦。”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