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档案库之谜:骨巢的心脏-《青铜勺:逆转镜界》

  血滴落在台阶上,一滴,又一滴。我盯着那道渗进缝隙的红线,它像一条活的东西,往地下爬。我的手还按在左臂上,那里刻着“1983.4.17”。指尖沾了血,数字被抹得模糊,但我记得它是谁的生日。

  我没有站起来。

  膝盖压着碎玻璃,刺进皮肉里,疼得清楚。我靠着门框残骸,听见自己喘气的声音。耳朵还在流血,热的,顺着颈侧滑下去。我抬起右手,掌心那道裂口还没停,相机碎片划的。我把金属边角塞进伤口,用力一压。

  疼让我睁开眼。

  前面是黑的,阶梯往下,窄得只能容一人通过。我低头看脚边的地砖,那块升起的已经落回原位,看不出痕迹。但血迹还在动,继续往台阶方向聚。

  我知道这地方不该存在。

  七扇门后面本该是墙,不是通道。可我的血认得路。

  我撑着地面,慢慢往前挪。膝盖一弯,整个人跪在第一级台阶上。冷,石头吸走体温。我扶着墙,一点一点往下走。每踩实一级,耳边就响起一个声音。

  “留下来。”

  是个小女孩说的。

  接着是另一个,“别走了。”

  再一个,“你累了。”

  她们的声音不一样,有的清亮,有的沙哑,有的带着哭腔。但我知道——都是我。

  我没停。

  把左手按在墙上,用指腹感受砖面的粗糙。这不是光滑的瓷砖,也不是水泥,是老式的青灰石砖,带着年久结出的薄层粉屑。我掐下一小块,捏在手里。真实感从指尖传上来。

  我还活着。

  至少现在是。

  台阶很长,数到第三十七级时,脚底触感变了。不再是石阶,而是平地。我停下,抬头。

  眼前是一个房间。

  不大,四壁贴满深色木板,像是旧档案室那种护墙。正对我的墙上挂着一块铜牌,字迹被灰尘盖住。我走近,用袖子擦了擦。

  “母体容器07号最终形态”。

  我的心跳了一下。

  右手突然抽搐,手指不受控地张开又收紧。我把它攥成拳,指甲掐进掌心。可那股力气还在,像有根线从身体深处拉出来,直指向房间中央。

  我转头看过去。

  那里摆着一个玻璃罐。

  比人高,圆柱形,里面泡着淡黄色液体。罐子顶部连着几根细管,延伸到天花板上的暗槽里。灯光很弱,是从罐体底部透上来的微光,照得液体泛出浑浊的橙色。

  我一步步走过去。

  越近,呼吸越沉。

  罐子里有东西。

  一个人形轮廓,蜷缩着,背对着我。长发漂在液体里,像海草一样轻轻晃动。她穿着红睡裙,领口绣着小小的玫瑰花纹。那条裙子……我在梦里见过无数次。

  我站在罐前,离它不到一步。

  然后,她动了。

  身体缓缓翻转,脸朝向我。

  我看见了她的脸。

  是林晚。

  她的眼睛闭着,皮肤白得发青,嘴唇微微张开。她看起来死了很久,可就在这一刻,她的睫毛颤了一下。

  我后退半步。

  罐中的液体开始冒泡,从底部往上翻腾。气泡破裂的声音很轻,但整个房间都能听见。她的头慢慢抬起来,脖子在液体中显得扭曲。接着,她的嘴完全张开,发出一个声音。

  “欢迎回家,我的女儿们。”

  不是从罐子里传出来的。

  是直接响在我脑子里的。

  我猛地抬手捂住耳朵,可那声音没断。它像水一样灌进来,温柔,缓慢,带着一种让人想哭的熟悉感。我的右手又开始抖,这次更厉害,整条胳膊都在震。

  “不。”我说。

  声音很小,几乎被吞掉了。

  “我不是你女儿。”

  罐中的林晚笑了。她的眼睛睁开了,瞳孔是灰白色的,没有焦点,却死死盯着我。她的嘴唇一张一合,继续说着:

  “你吃掉了她们,所以你能走这么远。你吞下了六个姐姐,才换来了这具身体。你不记得,但你的骨头记得。”

  我咬破舌尖。

  血腥味在嘴里散开,脑子清醒了一瞬。我抬起左手,看着掌心的血。然后,我伸手,把指尖按在玻璃罐表面。

  一道红痕留在了上面。

  从上到下,斜着划过她的脸。我的血顺着玻璃流下来,滴在底座上。我盯着那道痕迹,说:

  “你说我是容器。”

  “你说我活着是为了你重生。”

  “可我现在站在这里,不是因为你召我回来。”

  “是我自己走下来的。”

  罐中的林晚没再说话。

  但她笑了。

  笑得更深。

  就在这时,我感觉到背后有动静。

  不是声音,是空气的变化。我转身,看向房间角落。

  那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几个小罐子。

  排列整齐,贴着墙根。每个都只有半米高,里面也泡着液体。我看不清内容,但能感觉到——它们在看我。

  我走过去。

  最近的一个罐子前蹲下。

  液体比中央那个更浑浊,表面浮着一层膜。我用手擦了擦外壁,看清了里面的东西。

  是个婴儿。

  蜷缩着,皮肤发紫,眼睛紧闭。她也穿着红睡裙,胸口别着一枚珍珠发卡。我认得那枚发卡。它曾经插进我的耳后,固定住某种仪器。

  我盯着她看了很久。

  然后我发现,她的手指在动。

  非常轻微,像是在抓什么东西。她的嘴也张了张,没声音,但口型很清楚。

  她在喊“妈妈”。

  我猛地站起身,退后两步。撞到了另一个罐子,发出一声闷响。我回头看,发现这一排罐子里全都有东西。

  一个五六岁的女孩,跪坐在罐底,双手合十,像在祈祷;

  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头发剪得很短,脸上有淤青,眼睛瞪着前方;

  一个二十出头的女人,穿的是我第一台相机的帆布包,手里握着胶卷;

  还有一个,年纪和我相仿,风衣领口别着银环,和我现在戴的一模一样。

  她们都在动。

  幅度很小,但确实在动。

  像是还没死透。

  像是被什么吊着命。

  我回到中央大罐前,抬头看林晚的脸。她依然笑着,嘴唇无声开合,重复着那句话:

  “欢迎回家,我的女儿们。”

  我举起左手,再次按在玻璃上。

  这一次,我用尽力气,在她脸上写下了一个字。

  “不”。

  血流得更多了,顺着手腕往下淌。我的腿开始发软,伤口在烧,意识像被风吹的蜡烛。可我还站着。

  我不想倒。

  至少现在不想。

  罐中的林晚终于闭上了嘴。

  但她的眼睛没闭。

  她看着我,像是在等。

  等我伸手。

  等我打开罐子。

  等我走进去。

  我抬起右手,指尖离玻璃只剩一厘米。

  然后停住。

  我的手指在抖,可我没有收回。

  就在这时,罐底的灯忽然闪了一下。

  光线变暗。

  再亮起时,林晚的脸变了。

  不再是中年女人的模样。

  变成一个小女孩。

  七岁左右,穿着病号服,手里抱着一块奶糖。

  她对我笑。

  她说:“姐姐,你终于来接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