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空厨房鸣:轮回的休止-《青铜勺:逆转镜界》

  门缝下的光又闪了一下。

  我站在原地,没有动。刚才那道光出现的时候,我的手指确实抖了半秒,但现在我已经分不清这是残留的恐惧,还是身体真实的反应。

  厨房很安静。地上还有碎掉的电视零件,布偶熊的头歪在墙角,斧子插在地板上。摇马翻倒着,轮子不再转了。这些都不是幻觉,它们昨天还活着,现在只是废品。

  我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心有划痕,是砸电视时留下的,血已经干了。我抬起手,在眼前慢慢张开又合拢。动作迟缓,但完全听使唤。没有谁在背后牵我的手指,也没有声音告诉我该做什么。

  我走向灶台。

  水槽边的刀架还在。七把菜刀整整齐齐排成一列,编号从01到07。最右边那把,柄上有磨损的痕迹,和我小时候见过的一模一样。我伸出手,指尖碰到刀背,冰凉。

  墙上原本写着“轮到你了”的血字,现在已经变了。红色还在,但字迹工整,像是打印出来的:“游戏结束”。

  我没有碰那把编号07的刀。

  转身时,我看向陈砚。他靠在墙边,头低垂着,银链从他手腕滑落,搭在地上。链条末端缠着冰箱的把手,随着空气流动轻轻晃了一下,发出细微的金属声。

  他的呼吸很轻,但一直没停。我没叫他。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也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现在他只是需要停下来。

  我走到冰箱前。

  银链绕在把手上的位置很自然,像是他自己放上去的。我伸手握住把手,金属冰得刺骨。拉开门的瞬间,冷气涌出来,带着一股铁锈和旧塑料混合的味道。

  里面没有食物。

  只有一只人偶,坐在正中间。穿着红睡裙,裙摆平整,膝盖并拢,双手交叠放在腿上。胸口钉着一块小金属牌,上面刻着:“母体容器07号终”。

  我没有后退。

  人偶的脸是空白的,没有眼睛,没有嘴,连鼻子都没有。但它让我想起一件事——七岁之前,我照镜子的时候,总觉得镜子里的人不会眨眼。

  我把人偶拿了出来。

  它很轻,塑料外壳有些发脆,关节固定,不能活动。我把它放在灶台上,离刀架不远。然后关上了冰箱门。

  银链停止了晃动。

  厨房里的气味淡了一些。奶香彻底消失了,铁锈味也不再刺鼻。窗外天色亮了起来,灰白的光从裂缝里透进来,落在瓷砖地上。

  我走过去,推开半扇窗户。

  风灌进来,吹乱了我的头发。楼下花坛空着,玫瑰枯死了,枝条干硬。远处传来笑声,七个孩子的声音混在一起,说不清是谁先开口,谁在回应。他们好像在玩捉迷藏,一个接一个地喊名字,声音忽远忽近。

  我没回头。

  笑声持续了几秒,然后一点点变弱,像是被人用手捂住了嘴巴,最后完全听不见了。

  厨房恢复了安静。

  我靠着窗框站着,腿有点软。不是害怕,是累。从第一次拿起相机记录异常开始,到现在站在这里,整整二十三年。我不再需要确认自己是谁,也不用再问这间屋子属于谁。

  它只是个厨房。

  老旧,破败,没人打扫。

  我低头看左耳剩下的两枚银环。它们还在,冷的,贴着皮肤。我没有摘下来。

  身后传来一声轻响。

  我转头。

  陈砚抬起了头,眼睛睁开一条缝。他的手微微动了一下,银链在地上滑出一点距离。他没说话,也没站起来,只是看着我。

  我看回窗外。

  天光更亮了些,云层裂开一道口子,阳光斜斜地照进楼道。隔壁阳台晾着一件小孩的衣服,风吹着它轻轻摆动。

  我闭上眼。

  耳边什么都没有。

  没有低语,没有呼唤,没有“妈妈”。

  我睁开眼。

  灶台上的那人偶依旧坐着,红裙子没变,牌子也没掉。但它的姿势好像不一样了。原本交叠的手,现在一只放在膝上,另一只微微抬起,像是要指向什么。

  我没有走近去看。

  陈砚的银链突然又动了一下。

  他坐直了些,喉咙里发出一点声音,像是想说话,但没能说出来。

  我走回灶台边,蹲下身,把那人偶重新拿起来。它的塑料手指很光滑,没有任何纹路。我翻过它的背面,衣服接缝处有一道细小的裂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撑开过。

  我把它放回冰箱。

  关上门。

  银链这次没有晃。

  窗外的风停了。那件小孩的衣服垂了下来,不动了。

  我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

  什么都没发生。

  我转身走向门口。

  刚迈出一步,听见冰箱门缝底下,传来一声极轻的“滴”。

  像是电子音。

  我停下。

  回头。

  门缝里没有光再闪出来。

  但我记得刚才那一声。

  短促,清晰,不属于这个房间的任何一种机器。

  我走回去,蹲下。

  耳朵贴近门缝。

  三秒后,又是一声“滴”。

  这一次,比上次更轻,像是从很深的地方传来的信号。

  我伸手握住把手,准备再拉开一次。

  就在这时,陈砚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别……”

  我停住。

  他撑着墙,慢慢站起来,脚步不稳,走到我身边。他低头看着冰箱,眼神浑浊,但清醒。

  “让它关着。”他说。

  我没动。

  他又说:“你已经出来了。”

  我盯着门缝。

  那道缝隙很窄,黑的,看不出里面还有什么。

  我说:“可它还在响。”

  他没回答。

  我们站在冰箱前,两个人,一起听着那间隔越来越长的“滴”声。

  第一声之后,过了十秒才有第二声。

  第二声之后,等了将近半分钟,才又有第三声。

  然后,就没有了。

  我松开把手。

  站起来。

  陈砚的银链垂在身侧,没有光,也没有震动。

  我最后看了一眼那扇门。

  转身走向窗边。

  外面的天完全亮了。楼下的空地什么人都没有。风吹起一张废纸,卷着落叶打了两个圈,然后停下。

  我靠着窗框坐下,背贴着墙。

  陈砚也慢慢走过来,在我旁边坐下。他靠得很实,肩膀挨着我的肩膀。我们都没有说话。

  厨房里只剩下我们的呼吸声。

  很久以后,我感觉到他动了一下。

  他抬起手,把银链从手腕褪下来,轻轻放在地上。

  链条碰到瓷砖,发出很小的一声响。

  像是一把锁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