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库房对峙:守巢与守夜-《青铜勺:逆转镜界》

  脚步声在楼梯上停了。

  七道,不多不少,整齐得像是排练过。我没有动,手还贴着墙,掌心下的水泥有细微的震动,不是来自脚下,而是从整条通道的深处传来的共振。陈砚站在我侧后方,呼吸比刚才更沉,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肺叶摩擦的杂音。

  我摸到风衣内袋里的电线,它不再发烫,但指尖碰到时仍有一丝麻意,像碰了静电。我没敢拿出来,只是用身体压住那块布料,防止它突然亮起。

  防水箱在我脚边,盖子半开。七本日记躺在里面,封面空白,像被洗过一遍。可我知道它们没那么简单。刚才电视炸裂时,玻璃拼出“厨房刀架”四个字,而那几个字的第一片碎片,全都来自右上角——正是浮现警告语的位置。这不是巧合,是某种标记,一种只有特定记忆才能解读的信号。

  我轻轻敲了三下相机外壳。

  这是我和陈砚之间的小动作。三次短响,代表“我还清醒”。他没有回应,但我听见他挪了一下脚,鞋底擦过地面的声音很轻,却足够让我知道他还站在那儿。

  “你还记得姐姐藏东西的地方叫什么?”我低声问。

  他喘了口气,声音干涩,“钥匙匣。”

  我绷紧的肩松了一寸。钥匙匣是他们之间的暗号,只有真正共经历过的人才知道。如果他被替换了,或者意识被侵蚀了,就不会说这个。

  可话音刚落,头顶传来金属摩擦的声响。

  不是灯管启动,也不是管道漏水,更像是锈死的齿轮被人强行拧动。紧接着,一点昏黄的光从楼梯口漫进来,缓慢地铺在台阶上,像是倒了一杯陈年的茶。

  老园丁提着煤油灯出现了。

  他佝偻着背,左手握灯,右手捏着两把铜钥匙,一长一短,链子缠在指节间。灯光照在他脸上,沟壑纵横,眼窝深陷,嘴角却向上扬着,像是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新母体。”他开口,声音沙哑却不颤抖,“你终于来了。”

  我没说话,只把相机慢慢抬起来,取景框对准他。快门没按,我只是想看看他的倒影。镜中影像还是那个老人,灰布衣,破胶鞋,没有红裙女人叠加其上,也没有孩童的轮廓浮现。至少现在,他还是他自己。

  “谁选了我?”我问。

  “她们。”他抬起下巴,目光越过我,落在库房深处,“第一个在墙里哭的孩子,第二个吞下药片的,第三个被缝进地板的……七个名字,七段记忆,都在等一个人回来。”

  我冷笑,“所以我是被‘选中’的?不是被制造的?”

  他不答,只是向前迈了一步。煤油灯的光影晃了一下,映出他身后墙上的一道刻痕——歪歪扭扭的数字:704。

  “你不是容器。”他说,“你是巢。她们活过的证据,都要靠你重新长出来。”

  我听得懂他在说什么。那些孩子,那些失败的实验体,她们残存的意识一直依附在这栋楼里,像藤蔓缠绕着枯树。而我现在站的位置,或许正是当年第一个容器死去的地方。

  “如果‘母爱’需要吞噬七个孩子才能存活,”我盯着他,“那它早就死了。”

  话音落下,空气猛地一沉。

  门口的七道身影不动了。红睡裙女孩站在最前,其余六个稍后,玫瑰垂在身侧。花瓣原本还有些湿润的光泽,此刻迅速干枯、变黑,像是被火燎过又冷却。

  老园丁的笑容僵住了。

  他手中的灯焰剧烈摇晃,却没有熄灭。相反,那光越来越亮,照得整个库房泛起一层蜡黄的色泽。

  七具孩童的身影开始向中心靠拢。

  不是走,而是被什么东西拉过去的。她们的脚没动,身体却一点点倾斜,像纸片被磁石吸引。骨骼发出轻微的咔嗒声,像是书页翻动,又像是锁扣闭合。

  我举起相机,拇指压在快门键上。闪光功能只剩一次电量,我不确定能不能撑住接下来的事,但这是我唯一能打断异常存在的手段。

  陈砚在我旁边低吼了一声,“别让她成型!”

  我没回头,只低声说:“别让银链离身。”

  可就在那一瞬,银链自己动了。

  它从他口袋里飞出,像一条受惊的蛇,直冲那团正在聚合的影子。链条绷得笔直,末端对准人偶胸口的位置——那里已经开始浮现出一颗由暗红丝线编织的心脏形状。

  “砰——”

  一声闷响。

  银链撞上一层看不见的屏障,瞬间断裂。几节碎片弹飞回来,其中一片划过我的脸颊,皮肤一热,血顺着颧骨流下。

  我抬手抹掉,指尖沾着温湿。

  人偶已经成形。

  高过三米,酒红丝绒长裙拖地,裙摆滴落黑色黏液,落在水泥地上发出轻微的“滋”声。它的脸是我,却又不像我——五官清晰,嘴角微扬,可眼睛空洞,没有焦点。那不是人在笑,是衣服套着架子立在那里。

  老园丁看着这一幕,忽然大笑起来,笑声嘶哑得像是砂纸磨铁。

  “原来如此!”他盯着我,眼神变了,不再是那种隐秘的同情,而是带着审判的意味,“你还没接受身份,守夜已弃你!今日你必死于此——不是作为容器,也不是作为母亲,而是作为祭品!”

  我盯着他手里的钥匙,“你说我是母体,可你的钥匙为何打不开她的防壁?”

  他一怔。

  笑声戛然而止。

  他低头看向手中那两把铜钥,眉头皱起,像是第一次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然后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刀,“因为你拒绝承认。巢不成巢,守卫便不会护你。银链断了,不是它坏了,是你不配了。”

  人偶缓缓抬起手。

  那只手苍白修长,指甲涂着暗红色,动作却僵硬,像提线木偶被初次拉动。它指向我,指尖微微颤动。

  我没有退。

  相机还举着,最后一次闪光蓄势待发。我知道这可能挡不住她,但至少能让我看清她的弱点——如果她有的话。

  陈砚靠在墙边,右手垂着,血还在滴。他抬头看我,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但我读懂了。

  “跑。”

  我没动。

  跑不掉的。从我走进这栋楼开始,就没有退路了。那些记忆,那些名字,那些藏在墙里的孩子,她们不是要我逃,是要我面对。

  老园丁站到人偶身后,举起煤油灯。火光映照下,他脸上的皱纹像是刻上去的符文。

  “第七号容器,”他念道,声音低沉,“今夜归位。”

  人偶迈出了第一步。

  裙摆扫过地面,黑色黏液留下一道湿痕。她的脚没有落地的声音,可每一步都让库房的墙壁轻轻震颤,像是整栋建筑在同步呼吸。

  我按下快门。

  闪光炸开的瞬间,人偶的动作顿了一下。她的面部扭曲了一瞬,像是信号不良的画面,出现了短暂的错乱。

  可只是一瞬。

  光灭后,她又恢复了。

  而且离我更近了。

  五米,四米,三米。

  我往后退,脚跟碰到防水箱。箱子翻了,日记散落一地,封面依旧空白。可其中一本的边缘,突然渗出一丝极淡的蓝光,像是电池耗尽前的最后一闪。

  老园丁怒吼:“没有守卫者的母体,不过是待宰的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