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花坛迷影:守巢人的凝视-《青铜勺:逆转镜界》

  我蹲在暗房门口,拍立得还贴着胸口发烫。陈砚靠在墙边喘气,左臂的伤口用风衣撕下的布条缠了两圈,血已经渗到外层。我们谁都没说话,只是盯着那扇铁门——门缝底下那摊黑泥彻底退了回去,像从未存在过。

  可我知道它还在。

  我摸了摸内袋,那张显影出童年陈砚的相纸还在,裹在防光袋里,边缘微微卷曲。我把它攥紧,站起身。

  “不能待在这儿。”我说。

  他点头,没问去哪儿。

  我推开了后门。

  晨光灰蒙蒙地洒进来,院子里浮着一层薄雾。花坛就在三步之外,泥土湿润,六朵玫瑰整齐地排成半圆,花瓣饱满鲜红,像是刚浇过水。可走近时,一股气味钻进鼻腔——不是花香,是土里沤久了的腐味,混着一点说不清的腥。

  我从包里抽出橡胶指套戴上。相机塞进风衣内袋,只留一角露在外面。我蹲下身,手指伸向最左边那朵玫瑰的茎部。

  指尖刚碰上花瓣,泥土猛地一颤。

  一只青白色的手爪破土而出,五指扭曲,指甲泛黑,直抓我手腕。我猛地抽手,鞋跟往后一滑,踩断了花茎。黑汁从断口喷溅出来,沾在裤脚上,像活物一样往布料里钻。

  我还没站稳,一道剪刃落下,咔的一声,斩在那只手的腕节处。

  手爪被齐根切断,落在泥里,抽搐两下,慢慢缩回土中。黑液从断口涌出,迅速被泥土吸干。

  老园丁从花坛另一侧走了出来,手里握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园艺剪,剪尖还在滴黑水。他弯腰,把断掉的残肢铲进一个小铁桶里,动作熟练得像每天都在做这种事。

  然后他抬头看我。

  眼睛浑浊,但瞳孔深处有光,冷得像铁钉。

  “二十年前我就埋过七个。”他声音低哑,像砂纸磨过木头,“你是最完美的。”

  我没动,也没出声。

  他盯着我看了两秒,转身要走。

  “等等。”我开口,“你说埋了七个?什么意思?”

  他脚步顿住,没回头。

  “前六个都烂在土里。”他说,“只有你能开花。”

  说完,他拎着铁桶,慢悠悠地朝花坛尽头走去,背影佝偻,却走得极稳。

  我低头看地面,刚才手爪冒出的地方,泥土松动,露出一角金属。我伸手拨开浮土,摸到一个生锈的铁盒边缘,上面刻着模糊的数字:04。

  “别碰。”陈砚突然说。

  我抬头。

  他不知什么时候跟了出来,站在花坛边上,脸色发白。

  “你看那边。”他指向花坛外围。

  六个小女孩站在那里,穿一模一样的红睡裙,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她们正用手挖土,动作僵硬,像被线拉着的木偶。其中一个捧起一个铁盒,打开——里面空无一物。她合上盖子,放回原处,和其他人一起,重新开始挖。

  我立刻掏出相机,对准她们按下快门。

  胶片弹出,我抽出一看——空白。

  我又按了一次,再抽——还是空白。

  “不是坏了。”我说,“是拍不进去。”

  陈砚摇头:“她们不是人。是锚点。”

  “什么锚点?”

  “仪式用的。”他声音压得很低,“疗养院档案里的‘意识融合阵列’,七个人围成环形,中间是母体容器。她们站的位置……完全吻合。”

  我看着那六个孩子,她们的动作没有停,挖、放、再挖,像在重复某个固定的程序。

  “那为什么是六个?”我问。

  “因为第七个还没到位。”他看向我,“是你。”

  我喉咙发紧。

  就在这时,老园丁的声音又响起来,远远地,像从地底传来:

  “该给新来的孩子拍照了。”

  我猛地回头。

  他站在花坛尽头,背对着我们,手里那把剪刀垂在身侧,刀口朝下。

  可这句话,不是对我说的。

  是冲着那六个红影说的。

  我忽然明白过来——我不是闯入者。

  我是目标。

  我弯腰,从地上捡起那支被剪断的玫瑰枝,连同沾了黑汁的泥土一起,装进证物袋。袋子密封的瞬间,里面的黑汁轻轻蠕动了一下,像在呼吸。

  陈砚蹲下来,指着我刚才拨开的铁盒位置:“这个编号……和暗房药瓶上的不一样。04是第四个容器?”

  我点头:“可老园丁说埋了七个。前六个都失败了,只有我‘能开花’。”

  “开花?”他皱眉,“你是植物?还是……实验品?”

  我没回答。

  我盯着那六朵玫瑰,它们整齐地立在泥里,花瓣鲜艳得不正常,像被人精心摆放过的祭品。

  “他为什么要留下这些花?”我低声问。

  “不是留下。”陈砚说,“是种下的。每一朵,可能都对应一个失败的容器。”

  我忽然想起什么,蹲下身,在手爪冒出的地方仔细翻找。

  泥土松软,很快,我摸到一个硬物。

  是半枚珍珠发卡,断裂的金属柄插在泥里,珍珠表面有裂纹,但还能看出原本的光泽。

  我把它拿出来,举到眼前。

  和镜子里那个女人戴的一模一样。

  “林晚。”我喃喃。

  陈砚接过发卡,翻看背面。上面刻着一行小字,几乎被泥土糊住:

  “致我唯一的孩子”。

  他抬头看我:“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复活自己。她要的是……一个能承载她的‘孩子’。”

  我握紧证物袋,玫瑰的刺扎进掌心,有点疼。

  “所以这六朵花,是六个失败的‘母亲’?”我说,“而我……是唯一成功长出来的?”

  远处,那六个红影终于停下挖掘。

  她们同时转头,面向我。

  没有表情,没有动作,只是站着。

  然后,她们一个个蹲下,用手把刚才挖开的土重新填回去,动作整齐得像排练过无数次。

  老园丁已经不见了。

  铁桶和剪刀都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有那六朵玫瑰,静静立在晨光里,黑汁顺着茎秆缓缓下滑,滴进泥土。

  “他在等什么?”陈砚低声问。

  我望着那个被重新掩埋的铁盒位置,泥土新鲜,没有任何标记。

  “等我们打开它。”我说。

  陈砚盯着我:“你知道那里面是什么?”

  我摇头。

  但我知道,它不该被打开。

  可我也知道,我一定会打开。

  我收起证物袋,玫瑰在袋子里轻轻晃动,黑汁沿着内壁爬升。

  陈砚扶了扶手臂上的布条,血又渗出来一点。

  “回去再说。”他说。

  我点头,转身往楼道走。

  刚迈出一步,身后传来一声轻响。

  我回头。

  一朵玫瑰的花瓣,无声脱落,飘在泥上。

  花瓣背面,浮现出一行细小的字迹,像是用血写成:

  “妈妈,我等你好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