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双生镜像:摄影师与修复师的记忆互换-《青铜勺:逆转镜界》

  雨水顺着碎裂的相机屏幕边缘滑落,我跪在花坛边,左臂垂着动不了。那枚断裂的链扣还躺在泥里,闪着暗光。裙摆静止了,像有呼吸般微微起伏,正对着我。

  我想站起来,可膝盖一软,整个人向前栽去。额头撞上湿土,泥土钻进嘴里,带着铁锈和花瓣腐烂的味道。视线模糊前,最后看到的是镜头残影——酒红色的组织正在缓缓展开,像是某种仪式的开始。

  然后,黑暗吞没了我。

  再睁眼时,我不是我自己。

  我站在一间白墙小屋中央,脚下是冷硬的地砖。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蹲下身,伸手抚摸一个小男孩的脸颊。她声音轻柔:“你也是妈妈的孩子。”

  男孩五岁,瘦弱,眼神里全是恐惧。他想往后缩,但被绑在椅子上动不了。女人从托盘里拿起一支注射器,针尖泛着淡蓝荧光。她笑着推进液体,男孩喉咙里发出呜咽。

  我认得那支针。

  我也认得那个男孩。

  陈砚。

  我想喊,却发不出声。身体不听使唤,只能看着自己——穿着红睡裙的小女孩,站在角落,嘴角扬起,眼里没有笑意。她拍手,轻轻鼓掌,像在庆祝什么。

  画面一转,我又在档案馆的修复室里。陈砚坐在灯下,用镊子挑开一页烧焦的文件,指尖微微发抖。桌上摆着半本笔记,封皮上有血渍。他翻到某一页,突然停住,手指抚过一行字:“第七号容器已激活,双锚稳定。”

  他的嘴唇动了动,没出声,但我听见了——“姐姐,我快找到你了。”

  接着是无数个夜晚:他在旧公寓楼外徘徊,盯着704室的窗户;他在暴雨中翻找地下室的门锁;他把一张童年合影塞进工具包最里层,照片上是个扎蝴蝶结的女孩,笑得天真。

  那是我。

  不是现在的我。

  是曾经被抹掉的那个林念。

  记忆像潮水一样灌进来,痛得我太阳穴炸裂。这些不是我的经历,却是我的感觉——他对真相的执念,对姐姐的愧疚,对我的怀疑与靠近……全都成了我的负担。我开始喘不过气,胸口像是压了块石头。

  猛地抽回神,我发现自己正跪在花坛边,手里握着一把银色镊子。

  不是我的相机。

  是陈砚的修复工具。

  我低头看它,金属尖端沾着泥,正抵在一个人的咽喉处。

  那人是我。

  准确地说,是“我”坐在花坛边缘,风衣湿透贴在身上,左臂无力地搭着。而此刻拿着相机对准我的,是陈砚。

  但他坐的姿势不像他自己。背挺得太直,肩膀收得太紧,像是模仿谁的习惯。他举着我的老式胶片相机,取景框亮着微弱的红光,镜头稳稳对着我,眼神冷静得不像活人。

  “放下!”我哑着嗓子说,想松手扔掉镊子,却发现手指僵硬,像是被人操控着。

  他没反应,只是轻轻按下了快门。

  闪光灯爆亮的一瞬,我眼前闪过陈砚被拖入地下的画面——泥土缠住脚踝,银链勒进皮肉,他回头看了我一眼,平静得像接受宿命。

  可现在,他看着我,嘴唇微启:“我刚才……梦见你在手术台上叫我妈妈。”

  我浑身一震。

  那句话,是我七岁时的记忆。林晚把我推上台,打麻醉前,她在我耳边说:“等你醒来,就能当妈妈了。”我迷迷糊糊点头,看见帘幕后有个男孩躺在另一张床上,闭着眼,手臂上插着管子。

  我没告诉过任何人这件事。

  可他说出来了。

  像回忆自己的事。

  “你胡说什么?”我咬牙,用力甩手,终于把镊子扔了出去。它砸在支架上弹进泥里。

  我后退一步,撞倒了相机支架。机身摔在地上,屏幕一闪,映出我扭曲的脸。雨水顺着额发流进眼睛,刺得生疼。

  陈砚缓缓放下相机,动作缓慢得像在确认重量。他抬头看我,声音沙哑:“你卧室墙纸是什么图案?”

  我愣住。

  “深绿底,藤蔓缠玫瑰,右下角有一道划痕。”他继续说,“是你十岁那年用铅笔划的,因为那天你说梦话提到了‘另一个姐姐’,养母打了你。”

  我呼吸停滞。

  没人知道那道划痕。

  连我自己,也是最近才从模糊记忆里拼凑出来的。

  “那你呢?”我盯着他,“你姐姐叫什么名字?生日哪天?”

  他几乎没停顿:“许昭,1985年3月12日。她在疗养所最后一班岗是凌晨四点,那天早上她没回家,只留下半页笔记,写的是‘第七次融合失败’。”

  我说不出话。

  这不是巧合。

  我们的记忆在交换,在渗透,在彼此的身体里扎根生长。

  我忽然想起什么,脱口而出:“你小时候最怕黑,睡觉一定要留条门缝,因为你总觉得衣柜里有人看你。”

  他猛地抬头,瞳孔收缩。

  那是他从未对外人提起的秘密。

  我们同时意识到——对方正在变成自己。

  也正在取代自己。

  “你已经被污染了。”我抓起地上的镊子,指着他,“你不是陈砚,你是她派来的,是下一个备用体!”

  “不对。”他站起身,举起相机对准我,“你是林晚的载体,从头到尾都是。我只是……最后一个清醒的人。”

  “放屁!”我冲上前,镊子直刺而去。

  同一刻,他按下快门。

  强光刺穿雨幕,灼得我眼球剧痛。视野一片雪白,耳边响起林晚的声音:“乖,别怕,妈妈在这里。”

  可那不是她的声音。

  是我的嘴说出来的。

  动作在半空停住。镊子离他脖子只剩两寸,我的手抖得厉害。他的手指还按在快门键上,相机持续闪烁红光,像心跳。

  我们都僵住了。

  然后,几乎是同步地,喉咙里挤出一句话:

  “杀了我!”

  声音重叠在一起,分不清是谁先开口。

  下一秒,膝盖一软,我重重跌坐在泥水里。镊子脱手,沉进湿土。相机也从他手中滑落,屏幕朝下埋进泥浆。

  世界安静了。

  只有雨还在下,打在脸上冰冷。

  我喘着气,脑袋像被撕开过。刚才那一瞬间,我不再确定我是谁。那些关于追查、关于修复、关于姐姐的记忆,像长在我脑子里的寄生根,越挖越深。

  而他瘫坐在对面,双手撑地,呼吸急促。他喃喃道:“你七岁那年冬天发烧,说胡话,喊的是‘妈妈救我’,可你亲妈早就死了……你说的妈妈,是林晚。”

  我猛地抬头。

  他又说:“你第一次拍异常现象,是在十七岁。那天你梦见自己掐死了一个穿红睡裙的女孩,醒来发现相机里多了张照片——是你自己,站在镜子前,笑得不像人类。”

  这些事,我藏在心底最深处。

  可他全都说对了。

  就像他也经历过一样。

  我抬起右手,颤抖着摸向脸侧。雨水顺着指尖流下,皮肤冰冷。我想确认自己是不是真的存在,却发现脑海里浮现出另一个画面——

  陈砚坐在灯下修一份旧档案,窗外雷雨交加。他突然停下笔,盯着某一行字怔住。纸上写着:“双锚计划:通过基因嵌合与意识共振,实现跨容器记忆移植。”

  他低声念了一遍,然后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镜中人没动嘴。

  但他说:“爸爸,我回来了。”

  我猛地闭眼。

  那不是他的记忆。

  那是我的入侵。

  我们之间的墙塌了。

  不再是敌人,也不再是同伴。

  而是两个被强行接驳的电路,电流逆向奔涌,随时会烧毁彼此。

  我睁开眼,看见他也正看着我。

  他的嘴唇动了,我没听清。

  但我知道他在问——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忘记自己是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