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终不似,少年游】情谊不朽-《侯府新娘生存日记》

  旋涡的存在也是有时效的。

  但向滢对于被时镜留下这件事,倒是没有多问。

  时镜让她在旁边等着,她便安静等着。

  波光粼粼的镜湖上,荡着两艘小舟。

  仿佛还是那夜光景,月华如水。

  只是船上的人,变成了四位神采飞扬的少年,和一直凝望着少年们、舍不得眨眼睛的中年狄学民。

  清风拂过,捎来零星笑语。

  又悄然散去,恍若梦境。

  终于。

  两艘船空荡荡。

  仅剩下中年一人独坐,执壶自斟。

  酒香依旧。

  可一切再也不一样了。

  向滢望着那寂寥身影,怅然道:“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终不似,少年游,”时镜轻声复诵,继而道,“可当时的志向、情谊,会一直像天上明月,悬在心间。”

  向滢恍惚片刻,眼中怅惘渐消。

  转而笑道:“对,似明月,永不朽。”

  小舟无风自动,缓缓靠岸。

  狄学民起身,整了整衣袍,未曾言语。

  只是朝时镜深深地长揖一礼。

  而后,他转身。

  步履沉稳地朝着藏书阁走去。

  向滢不解。

  “他去做什么?”

  时镜轻耸了耸肩,“谁知道呢。”

  她跳上船,拿起桌上白瓷酒壶,递给了向滢。

  “我方才就发现了,这里头的酒好像喝不完,或许是个食用类道具,送你了。”

  向滢惊得瞪大眼。

  “送、送我?”

  她忙摆着手朝后退,“这太贵重了镜姐。”

  时镜不由分说塞进她手里:“说送你就送你,我送出去的道具多了,不差这一个。”

  向滢下意识接住,仍觉无措。

  时镜看了眼逐渐缩小的旋涡。

  “走吧,通道快关了。”

  向滢欲言又止。

  时镜:“等回无间戏台再聚。”

  向滢重重点头:“那镜姐,我在无间戏台等你!”

  她打定主意。

  等回了无间戏台,她要养精蓄锐好好努力成长,将来一定要报答镜姐。

  触碰旋涡前,她最后回头看了眼。

  时镜还站在湖畔,只对她微笑道:“再见。”

  她莫名觉得鼻子很酸。

  “再见。”

  迈入旋涡的那刻,一股诡异的拉扯感自手中的酒壶传来。

  向滢惊恐中攥紧了酒壶。

  下一刻,天旋地转,剧烈的下坠感袭来。

  光影混乱的间隙,她仿佛听见极其模糊的字句。

  “……戏……中人……”

  “……还……”

  眼前猛地一黑,彻底失去感知。

  旋涡外。

  时镜静立湖畔,左眼微微发烫。

  她看见大片墓碑——

  向滢跌坐在地,面色苍白地从包里摸索出一颗糖,急切地塞进嘴里。

  下一刻,还没缓过低血糖症状的向滢趴在墓碑前。

  墓上是另一个女孩含笑的照片。

  旋涡消失。

  周围的场景似水波扭曲般变化。

  光线刺入眼中,时镜下意识眨了眨眼。

  眼前是熟悉的书架,弥漫着淡淡墨香。

  身后,传来院长狄学民略带倦意和些许困惑的声音。

  “近来许是过于疲乏,竟是说着话便睡了过去,”他揉了揉额角,“阿珩,我们方才说到何处了?”

  姬珩差点没晃过神。

  时间……竟然回到了他们刚进入副本的那个午后。

  他与狄叔对坐。

  阿镜则背对着他们,悠闲地翻阅着书架上的书册。

  巨大的割裂感让姬珩一时语塞。

  狄学民却似自行想起了话题,语气比记忆中温和了许多。

  “是了。我听闻,你近日在向人打探……阎闾阙生乱之事?”

  姬珩干涩地应道:“……是。”

  狄学民沉默了片刻,忽然反问:“阿珩,你对此番阎闾阙之乱,如何看待?”

  “什么?”姬珩怔住。

  狄学民缓缓道:“我倒是有所耳闻。暴乱之始,源于阎闾阙一位教授孩童读书的夫子。在月凉,私设学堂乃大忌,尤其针对杂、巫二籍。那位夫子虽声称只教相识孩童识得几个字,仍被官府处以绞刑。此事,你如何看?”

  姬珩完全陷入呆滞,只能凭着本能回答:“我觉得读书识字本该公平,所谓有教无类,人人都该有读书明理的权利。狄叔您觉得呢?”

  狄学民眼中流露出明显的赞赏:“不愧是桑老夫人教导出的孙子,心怀仁念。”

  他话锋一转:“阿珩,你如今那份闲差,终究是虚度光阴。”

  姬珩:“狄叔,我并非修史的料子,我也……”

  “我何曾要你修史,”狄学民打断了姬珩,“你腹中那点墨水,岂能担此重任?”

  姬珩:“???”叔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你明明说清贵之业名留青史!

  狄学民揉了揉眉心。

  “方才短暂一梦,恍惚间似历经黄粱,于梦中见得故友,”中年人唇畔泛起些许笑意,身上的古板肃穆之气都少了许多,“你姑母离世时也比你大不了多少,如今成了玉城百姓供奉的玉灵娘娘,这成了神仙,必是天高海阔,无处不可逍遥游历了。”

  “人生自古谁无死,”狄学民有些恍惚道:“留取丹心照汗青。”

  也不知为何,他脑海里出现了梦里的这句诗。

  “我年少亦曾意气风发,盼着将来天下百姓,不拘男女老少,皆可同我一般读书。”

  他的目光重新聚焦,变得清明而坚定:“史书是写与后人看的,但为今人谋福祉,你我可以从当下开始。阿珩,你说呢?”

  姬珩脑袋浑浑噩噩的。

  “狄叔,我可不可以先思虑一番……”

  他是愿意。

  但他现在不是在循环吗?

  总得问问时镜的意思。

  狄学民颔首,表示理解:“理应如此。若老夫人不允,你便只当我今日从未提过此事。”

  “至于现在,”狄学民似乎谈兴正浓,“你既来了,便再听我絮叨几句这‘有教无类’之古义今解……”

  一直安静看书的时镜忽地道:“狄院长,我可否去院中走走?”

  狄学民闻声抬头,望向时镜时有些呆愣,但很快又露出温和笑意。

  “自然,侯夫人请自便。”

  他有些奇怪,自己与阿珩这番近乎交心的言论,本不该为外人所闻。

  可这位侯夫人在场,他非但不觉突兀,反觉理所当然,甚至愿意让她知晓自已这番心思。

  此刻意识到她的存在,心中亦是一片平静坦然。

  时镜对姬珩微一颔首,便独自朝外走去。

  她有些累了。

  虽知狄学民同姬珩说的话大概也关系九阙副本,但累了就是累了。

  力所能及下,她不爱勉强自己。

  室外阳光正好,微风拂面。

  她轻轻吁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