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信仰回响-《我的投影仪连着1950》

  梧桐叶在风里打着旋儿落进林默的衣领,他伸手去够时,手机在裤袋里震动起来。

  是苏晚发来的定位:仓库钥匙在门口脚垫下,我让人把展柜尺寸图发你邮箱了。

  林默望着手机屏幕上那个带院子的老仓库地址,指腹轻轻蹭过怀表表盖。

  王建国在投影里的眼神突然浮上来——雪地里冻得发紫的脸,睫毛结着冰碴,却固执地抬着头:等打完仗,我要把申请书亲手交给支书。可那双手最终攥着炸药包,永远停在了1950年的冬天。

  林老师?王文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里的白菊被风吹得东倒西歪,我......我刚才跟村里通了电话,我爸说可以把叔公当年的旧军帽寄过来。

  就是......帽檐有个弹洞,您看能展出吗?

  林默转身时,阳光正穿过梧桐枝桠落在王文杰脸上。

  这个三十来岁的普通职员,此刻眼眶还泛着红,指节因为攥着花茎而发白。当然。林默接过他递来的手机,屏幕里是顶藏青色旧军帽的照片,弹洞边缘的线头已经磨损得毛糙,这比任何勋章都珍贵。

  仓库铁门一声被推开时,李红梅抱着一摞档案袋从里间探出头:林老师!

  赵教授刚送来了王建国所在连的战斗日志复印件,周老师说档案馆那边可以调阅当年的入党申请书原件——不过得签保密协议。她的马尾辫随着动作晃了晃,鼻尖沾着点灰尘,苏导让我先把墙面刷成米白色,您看这个色卡?

  林默接过色卡的手顿了顿。

  复印件、原件、旧军帽、家属访谈视频......这些零散的物件在他脑海里慢慢拼出形状。

  他想起上周在修复室,苏晚举着摄像机拍他修宋代瓷碗,突然说:文物修复是让碎片归位,可有些故事的碎片,得用展览才能拼完整。

  就这个。林默指着色卡上最浅的那抹米白,像老照片的底色。

  筹备的日子过得像被按了快进键。

  李红梅每天抱着笔记本核对展柜尺寸,手机里存满了消防通道宽度灯光色温的备忘录;赵志刚带着学生们翻遍了三个省的县志,终于找到王建国老家的村支书,录下八十八岁老人颤抖的声音:那娃走的时候才十七,说等打跑美国鬼子就回来给我交申请书......

  展览海报设计稿出来那天,苏晚举着平板冲进仓库:你看!屏幕上,王建国申请书的复印件占满三分之二画面,右下角是他学习笔记里跟着党走的手迹,旁边配着一行小字:有些信仰,迟到七十年,依然滚烫。

  林默盯着两个字,喉结动了动。

  怀表在口袋里微微发烫,他摸出来,表盖内侧的1950.11 长津湖在日光下泛着暗黄的光——这是他第一次觉得,金手指的能量不是来自文物或地点,而是来自这些正在被拼凑的、鲜活的人。

  海报发布的第二天,李红梅的手机就炸了。xx中学预约参观!退役军人事务局要组织老兵集体观展!电视台说想做现场直播......她举着手机冲过来时,耳坠上的小珍珠晃得林默眼花,还有个姓周的先生说要捐他爷爷的抗美援朝勋章,说得让孩子们看看,什么叫信仰

  开幕前三天,林默在仓库调试展柜灯光。

  暖黄的光打在申请书原件上,墨迹有些地方已经晕开,但我志愿加入中国共产党几个字依然清晰。

  他正弯腰调整角度,身后传来脚步声。

  林老师。王文杰捧着个布包站在展柜前,布包上还留着洗得发白的蓝布纹,我爸让我把这个带来。他小心地解开布包,里面是枚磨得发亮的铜制毛主席像章,叔公走前托同村战友带回来的,我爸说,这是他能留下的最的东西。

  林默接过像章时,指腹触到背面浅浅的刻痕——两个字,笔画歪歪扭扭,像用钉子划的。

  他突然想起投影里那个浑身是血的年轻战士,怀里的炸药包硌得肋骨生疼,却还在翻找贴身口袋:帮我......把这个交给支书......

  会的。林默把像章轻轻放进展柜,和申请书并排摆好,他的信仰,我们都看见了。

  开幕当天的阳光格外好。

  林默站在展馆门口,看着王文杰捧着申请书复印件走进来。

  老人的白发在风里乱翘,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在丈量七十年的距离。

  走到展柜前时,他突然跪了下去,复印件贴在胸口:爷爷,你看,他们给你办展览了......你终于......终于成为你想成为的人了......

  抽泣声像涟漪一样扩散。

  穿校服的学生红着眼眶记笔记,穿旧军装的老兵用袖口擦脸,抱着孩子的年轻妈妈轻声说:宝宝看,这是英雄的申请书。林默站在展台旁,听着此起彼伏的抽噎,突然想起王建国在投影里最后说的话:要是能看见今天......该多好。

  他们的声音,不会被遗忘。林默对着展柜轻声说。

  当晚,苏晚的纪录片《信仰的回响》上线。

  林默窝在修复室的藤椅里,看着播放量从十万跳到百万。

  弹幕像潮水般涌过:看哭了这才是真正的信仰想给所有孩子看这个......王文杰跪在展柜前的片段被转发了二十万次,#迟到的党员#冲上热搜第一。

  凌晨两点,张远航盯着电脑屏幕,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父亲的旧日记本。

  日记本扉页写着1950年11月 长津湖,翻到某一页,他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三连的小王,才十七岁,总说等打完仗要入党......

  他猛地合上日记本,抓起车钥匙。

  展馆闭馆后格外安静。

  张远航站在王建国的展柜前,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着他紧绷的下颌线。

  申请书上的字迹在黑暗里仿佛会发光,毛主席像章的铜光隐约可见。

  身后传来脚步声,他没回头:你讲得很好。

  林默抱着整理箱站在他身后,手电筒的光扫过展柜:你父亲的日记里,也写了王建国?

  张远航转身时,眼眶泛红:他说......小王最后喊的是我要入党他喉结动了动,我以前总觉得,信仰是虚的......

  现在呢?

  也许......我也该重新认识信仰。

  林默没说话,伸手摸向口袋里的怀表。

  表盖突然发烫,一道金光从表缝里渗出来,在两人之间凝成模糊的光影——是王建国,站在雪地里,怀里抱着炸药包,嘴角沾着血,却笑得很亮:替我交上去......

  他的信仰,活下来了。林默喃喃道。

  展馆的灯光突然熄灭,又重新亮起。

  苏晚举着摄像机从角落走出来:刚才的光......是怀表的新能力?

  林默看着表盖上那缕若隐若现的金光,点点头。

  下一个,是谁?林默望着重新亮起的展柜灯光,转头问苏晚。

  苏晚笑着举起摄像机,镜头对准王建国的申请书:你说呢?

  窗外,月光漫过迟到的党员展览的招牌,在地面投下一片温柔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