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遇袭-《藏金图》

  包间里又静了下来,静的可以清晰听见三个人的呼吸声。

  张也手中的烟已经燃到了尽头,可他自己却并不知道,此时的他只感到一股寒意正顺着脊椎爬上来。

  “你们找我是为什么?”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张也率先开口问道,“就因为我姓张?”

  “因为你是张秉义的后人。”李茂才毫不避讳的说道,“也因为,我们怀疑你们张家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回来的八个人里,你们张家的人最沉默,什么也没透露,但据说你曾叔公张秉义临死前留下了一句话。”

  “什么话?”张也闻言忙追问道。

  “‘树在等人。’”李茂才一字一顿的说道,“就这四个字。等什么人?为什么等?等到什么时候?没人知道。但我们猜测,等的人可能跟你们张家有关。所以我们才来找你,看看能不能得到点什么线索,又或者你知道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东西。”

  张也闻言苦笑道:“我要是知道什么,还会在潘家园摆摊算命吗?”

  “也许你知道,但自己没意识到。”李茂才的目光落在张也的胸口——那本册子的轮廓隐约可见,“你身上那本东西,能给我看看吗?”

  张也犹豫了一下,还是掏出了册子,但没递过去,他只是拿在手里,眼睛看着李茂才语气淡淡的说道:“这是我爷爷的遗物,除了第一页有首诗,后面全是空白。”

  “诗?念来听听。”李茂才说道。

  张也点了点头,随即将那四句诗念了出来。

  “白山藏金处,心树通阴阳。

  八门同立誓,后世莫相忘。”

  李茂才听完,脸色顿时变了变。

  “八门同立誓……八门……”他喃喃重复,“果然,回来的不仅仅只是八个人,而是八个门派。”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张也皱眉问道。

  李茂才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张也的话,他更像是没有听见张也的话,而是一直陷在自己的思维逻辑里面,过了好久,他才缓缓的开口继续道:“东北盗门共分为八支,除了大家熟悉的摸金、发丘、搬山、卸岭之外,还有四小门,分别是听阴、走影、借穴、守形四门。不过由于这四派人数少,大多又从没出过山海关,所以,很多人并不知道它们的存在。照这么说的话,当年进山的四十人,就是每门出五人。回来的八个人,正好每门一人。”

  “那为什么立誓不再进山?”张也追问,“如果找到了宝藏,为什么空手回来?如果没找到,为什么不再找?”

  李茂才叹气的摇了摇头,缓缓说道:“这是整件事最大的谜。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那长白山里头定是有什么东西,让那些身经百战的盗门高手都怕了。怕到宁可放弃金银财宝,怕到立下毒誓,怕到死不开口。”

  而就在几人说话的这会儿工夫,包间突然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李国栋十分机警,当即起身凑到门边听了听,回头使了个眼色。

  “今天咱们就先到这里。”李茂才站起身朝着张也拱了拱手说道,“张先生,我们这次找你,一是想确认张家的态度,二是提醒你——水已经浑了,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那半张图出现,各方势力都在动,你是张家人,难免有人会盯上你。”

  张也闻言叹了口气,说道:“这还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我虽然是张家人,但这么多年我可从来没碰过盗门的行当……说实话老先生,对于这样的事儿,我还真就是没啥经验,不知道先生方不方便给我画条道儿,告诉我应该怎么做?”

  “小心。”李茂才说了两个字后,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张名片,“有事打这个电话。另外,如果你想起什么,或者那本册子有什么变化,一定告诉我。”

  张也接过名片,上面只有一个电话号码,没有名字。

  三人下楼时,老板娘还在柜台后算账,头也没抬。

  张也走出餐馆,胡同里一片漆黑,只有那块与店面不太相符的牌匾在灯光里若隐若现。

  “小兄弟,用不用我送你一段。”李国栋看着张也说道。

  “不用,我认得路。”张也笑着点了根烟,随即说道:“好意我张也心领了。”

  “你确定?现在晚上的风可是很紧了,走夜路可是容易出差头的。”李国栋说道。

  张也虽然年纪不大,但江湖上的一些黑话他还是能听的懂,于是他笑了笑,说道:“放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事儿。”

  可就在三人边说话边走出胡同口的时候,突然,一道强光从对面射来,那是战术手电的光,几乎是在一瞬间刺得人睁不开眼。

  张也心里暗叫了一声“不好”,随即本能地侧身,下一秒只听“砰”的一声闷响,李国栋已经挡在他身前,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根短棍。

  “走!”李国栋低吼道。

  张也不是三岁小孩子,他知道什么时候该干什么事,于是二话不说转身就往胡同里跑,身后传来打斗声和闷哼。他没回头,拼命跑,拐过两个弯,身子一矮便钻进一个堆杂物的角落,屏住呼吸。

  几分钟后,脚步声陡然靠近。

  张也顿时心头一紧,暗道:“不是一个人,是至少三四个。从脚步声的轻重来看,这帮家伙都是他妈的练家子。没想到这帮人找来的还真快。”

  张也一边想一边缓缓将身子藏的更深,至于那些人在胡同里搜索了好一会儿,手电光晃来晃去。

  眼见没结果,其中一个破锣嗓子的男人开口骂道:“他妈的,到底还是跑了一个。”

  “老李头呢?”另一个有点烟嗓的家伙问道。

  “放倒了,但那个姓张的小子不见了。”破锣嗓子的家伙说道。

  “搜!姓张那小子他跑不远。”

  张也蜷在杂物堆里,心跳如擂鼓一般几乎快要跳了出来。他能听见那些人在翻找,而且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张也下意识的将手摸向后腰,出汗的手心触到了插在腰间那把匕首。

  而就在这时,胡同口突然传来警笛声,紧跟着,外面漆黑的夜霎时间被红蓝两色的光给着凉了

  “擦他大爷的,警察来了,撤!”破锣嗓子的家伙见状低声喊道。

  几乎是在一瞬间,那些家伙的脚步声迅速远去。

  张也长出了一口气,可他并没有马上出去,而是又等了几分钟,见外面依旧没有动静,他才小心翼翼地从藏身处出来。

  此时的胡同里空无一人,只有远处隐约的警笛声。

  张也从杂物堆钻出来后,并没有朝警车方向走去,而是选了另外一条道快步离开,绕了好几圈,确认没人跟踪,才打了辆车回家。

  回到家里,锁好门,张也瘫坐在沙发上,浑身冷汗,整个人忍不住在不停的哆嗦。

  他掏出手机,想打李茂才的名片上的电话,可电话刚按了几个号码便又停住了。

  几乎是在一瞬间,无数个想法涌入了他的脑袋里,“对方是什么人?真的可信吗?今天这场袭击,来的太过巧合了,是针对他还是针对李家人?或者,根本就是李家人自导自演?因为我会去那个地方毕竟只有他们知道……”

  江湖险恶,人心难测……张也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这句话的分量。

  他拿出那本册子,再次翻开。忽然,他注意到一个之前忽略的细节——在第二页的右下角,有一个极淡的水印,对着灯光才能看清,是一棵树的形状。

  树有九根主枝,每根枝梢都垂着一个果实状的东西。仔细看,那些“果实”似乎是...人形。

  张也的手一抖,册子差点掉在地上。

  他想起李茂才的话:“树在等人。”

  等什么人?是在等我张家的人吗?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为什么偏偏等的是我们张家人?

  难道是当年进山的时候,我们张家人在那棵树上动了什么手脚?

  他盯着那水印,突然想起爷爷教过他一种方法:用明矾水涂在旧纸上,有时能显出隐藏的字迹。家里有明矾吗?好像有,在厨房柜子里,是以前爷爷用来净水的。

  想到这里,张也一转身便冲进了厨房,好一会儿他才在橱柜的最底层找到了老爷子留下的明矾。

  随即,张也用明矾化了一小碗水,用棉签小心地涂在册子第二页。

  慢慢地,纸上浮现出淡黄色的字迹。可那并不是汉字,而是满文。

  张也认得一些满文,爷爷在他很小的时候教过。他仔细辨认,断断续续地翻译:

  “……白山龙脉……心树通阴阳……以血饲之……可得长生……然树醒……需祭……八门之血……方可开……”

  后面的字模糊不清了。

  张也看着眼前的这段话心沉了下去。这段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那棵树需要血祭,而且是八门之人的血。难道当年那三十二个人不是意外死亡,而是……

  他不敢想下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放在一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个陌生号码。

  张也犹豫了一下,可还是按下了接通键。

  “喂,你好,请问张也吗?”是个年轻的女声,声音很好听,但语气听起来却急促。

  张也微微愣了一下后,开口说道:“是我。请问您是哪位?”

  “我是李茂才的孙女,李莹。”电话那头的姑娘说道:“我爷爷出事了,在医院。他说有话必须告诉你,关于你们张家的秘密。你能来吗?协和医院急诊科。”

  “关于我们张家的秘密?”张也诧异道:“李国栋呢?”

  “我叔也受伤了,但不重。求你了,这事关重大。”李莹用略带恳求的语气说道。

  张也沉默了几秒,随即沉声说道:“首先我跟李老爷子好像才刚分开没多久,刚才他为什么不说?还有,李国栋既然没什么事儿,那他为什么不给我打,而是让你这个孙女打给我?抱歉,恕我不能过去,因为我信不过你……因为我不确定你是不是在给我设套?”

  电话那头的李莹闻言顿了顿,过了一会儿她才缓缓开口说道:“你爷爷是不是留给你一把匕首?刀柄上刻着树纹?”

  张也瞳孔一缩,可他并没有回答李莹的话。

  “那匕首是一对的,”李莹没有等张也回答,而是继续说,“另一把在我爷爷这里。这是当年八门留下的信物,每门一件。你来了,我拿给你看。”

  张也看了看手中的匕首,刀柄上的树纹在灯光下隐约可见。

  “好,我半小时后到。”

  挂断电话,张也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这可能是陷阱,但他必须去。有些事情,有些秘密,一旦开始揭开,就再也停不下来了。

  张也换了件衣服,重新把匕首别好,将册子藏进沙发垫子底下,只带了手机和一点现金。出门前,他从门后拿出一根老式的黄铜门闩,约一尺长,沉甸甸的,顺手塞进袖子里。

  此时夜已深,北京城的灯火在雨后显得格外清冷。出租车穿过长安街,张也看着窗外流逝的霓虹,忽然想起爷爷常说的一句话:“有些东西,埋在地下是有道理的。挖出来,祸害就来了。”

  他现在明白了爷爷的意思。

  但也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