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孤注一掷-《今渡古的新书》

  第63章:孤注一掷

  夜色如砚台中化不开的浓墨,沉沉压在皇城之上。林晚秋独立于窗前,耳畔似乎还回响着沈砚那句温和却冰冷的“从长计议”。时间,像沙漏中最细的流沙,无情地消逝。每过去一个时辰,周珩脖颈上的绞索就收紧一分。

  不能再等了。

  沈砚的路走不通,他提供的是一片需要精心培育、缓慢生长的花园,而她现在需要的,是一把能劈开荆棘、斩断铁链的利斧。这把利斧,纵观整个宫廷,似乎只有那个人拥有——萧景渊。

  这个决定让她指尖发凉。与萧景渊合作,无异于踏足一片布满陷阱的雷区。他敏锐、冷酷、手握重权,且对她身上的疑点始终未曾放下。一旦行差踏错,被他窥破太多秘密,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她还有别的选择吗?眼睁睁看着周珩冤死,历史走向未知的歧途,然后等待系统惩罚降临,自身存在变得岌岌可危?

  不。

  林晚秋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素笺。她没有点灯,就着窗外微弱的天光,提笔蘸墨。笔尖在纸上快速游走,不是书写,而是勾勒。她凭借记忆和推断,画出了一张简单的关系网,标注出周珩、周永昌,以及可能涉及的漕运、户部节点,并在几个关键连接处打上问号。随后,她在旁边用清秀的小楷写下几行字:

  “疑点一:流言起势过快,恐有人为推动;

  疑点二:构陷需物证,密信为首选,伪造必有痕;

  疑点三:时机巧合,或为转移他处视线,或为清除异己。”

  她没有写下任何关于系统、关于历史关键节点的字眼,只从人情世故和逻辑推断的角度,呈现出一个“敏锐观察者”所能看到的疑窦。这,是她能拿出的、最具说服力,也最能保护自己的“筹码”。

  吹干墨迹,将纸笺小心折好放入袖中。她推开房门,夜风裹着寒意瞬间涌入,吹得她单薄的衣衫猎猎作响。她没有迟疑,径直走向匠作监外围,那里有通往宫禁各处的主要通道,也常有巡逻的禁军和传递消息的内侍。

  她知道萧景渊协理宫禁,时常会在宫中值夜。她要赌一把,赌自己能遇到他,或者遇到能通传消息给他的人。

  运气,似乎站在了她这边。在一条通往武库方向的宫道旁,她看到了那抹熟悉的、即使在夜色中也极具压迫感的玄色身影。萧景渊正与一名身着铠甲的将领低声交谈,似乎是在布置夜间的巡防事宜。

  林晚秋停下脚步,静静等候在廊柱的阴影里,如同一尊没有生命的石雕。直到那名将领领命离去,萧景渊转身欲走,她才从阴影中缓步走出,在离他数步之遥的地方停下,垂首敛衽。

  “民女林晚秋,参见将军。”

  萧景渊脚步一顿,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瞬间锁定了她。深夜独自出现在此,显然不是偶遇。他挥退了左右亲兵,空旷的宫道上只剩下他们两人,四周只有风声呜咽。

  “何事?”他的声音比这夜风更冷,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

  林晚秋抬起头,迎上他那双在黑暗中依旧亮得惊人的眸子,没有迂回,直接从袖中取出那张折好的纸笺,双手呈上:“民女有一事,关乎朝堂清誉,或亦与宫?安宁相关,思来想去,唯有冒昧禀报将军。”

  萧景渊没有立刻去接,只是看着她,目光在她平静却坚定的脸上停留片刻,仿佛在评估她话语的真伪和背后的意图。半晌,他才伸手接过,就着远处宫灯微弱的光线,展开。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纸上的关系和文字,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但林晚秋能感觉到,周遭的空气似乎更凝滞了几分。

  “周珩?”他抬起眼,眸色深沉,“你为何关心此事?”语气中的审视毫不掩饰。

  林晚秋早已准备好说辞,声音平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忧虑:“民女入宫前,曾听闻周御史为民请命之风骨,心生敬佩。如今眼见其可能蒙受不白之冤,于心难安。且……贡品案方息,若朝中再起大狱,恐非社稷之福,或也会牵连匠作监日常用度调度,乃至宫中物议沸腾,影响安宁。”

  她将个人对正直的向往与对大局(包括匠作监和宫闱稳定)的担忧结合在一起,理由显得充分而合理,不至于过分突兀。

  萧景渊听完,嘴角似乎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嘲讽的弧度:“敬佩?担忧?”他重复着这两个词,目光如刀,仿佛要剥开她层层伪装,直视内里,“你可知,周永昌是太子妃的远房表亲?”

  他直接点破了最核心的凶险!这不是暗示,是赤裸裸的警告。插手此事,等于直接站到了东宫的对立面。

  林晚秋心头一紧,袖中的手指微微蜷缩,但面上依旧维持着镇定:“民女……略有耳闻。正因如此,才觉此事非同小可,若处理不当,恐生更大祸端。”

  萧景渊沉默下来,重新将目光投向那张纸笺,指尖在“漕运”二字上轻轻敲击着。夜色浓郁,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勾勒得愈发冷硬。时间一点点流逝,每一息都如同在炭火上煎熬。

  就在林晚秋几乎以为他要拒绝时,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而冷冽:“军中漕粮,也曾被克扣过。” 这句话没头没尾,却像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僵持的氛围。

  他收起纸笺,纳入怀中,动作干脆利落。他看向林晚秋,眼神锐利如初,却多了一丝决断:“本王可以查。”

  林晚秋心中巨石骤然落地,几乎要虚脱,但她强撑着,不敢表露分毫。

  然而,萧景渊接下来的话,却将她刚升起的希望又压回实地:“但,”他语气加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需要确凿证据。能钉死周永昌,或者至少,能证明周珩清白的,铁证。”

  他向前踏了一步,高大的身影带来的压迫感几乎让林晚秋呼吸一滞。“若无铁证,仅凭你这纸上谈兵,本王动不了太子的人,反而会打草惊蛇,加速周珩的死亡。你,明白吗?”

  他是在告诉她合作的底线,也是在警告她,这不是儿戏。

  林晚秋深吸一口气,迎着他迫人的目光,重重地点了点头:“民女明白。民女……会尽力协助将军,寻找证据的方向。”

  这近乎是一场赌博。她押上了自己对“异常”的感知和超越时代的见识,赌萧景渊需要她这份“敏锐”,赌他能顶住压力,赌他们能在东宫反应过来之前,找到那决定性的“铁证”。

  萧景渊深深看了她一眼,不再多言,转身,玄色大氅在夜风中划开一道冷硬的弧线,大步离去。

  孤注一掷。

  她已将筹码推上了赌桌。

  接下来,便是与时间赛跑,与隐藏在暗处的庞然大物较量。

  望着他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林晚秋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