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将军的到访(二)-《今渡古的新书》

  第34章:将军的到访(二)

  静心苑内的空气,似乎因为任务的完成和系统的反馈,都悄然变得稀薄而紧绷了几分。林晚秋刚刚喂小盈喝下些许用马齿苋和鱼腥草煮出的、带着苦涩清气的热水,正用湿布继续为她擦拭额头时,院门外那熟悉的、沉稳而极具穿透力的敲门声,便如同催命的鼓点,再次响起。

  来了。

  果然来了。

  林晚秋的心脏猛地一缩,随即又强迫自己迅速平静下来。她早就料到,一旦赵拙之事验证,萧景渊必定会再次找上门来。只是没想到,会来得如此之快。

  她快速整理了一下自己依旧褴褛的衣衫,将散乱的发丝拢到耳后,深吸一口气,对惊慌望过来的小盈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尽管她自己心中也波澜起伏),然后示意她去开门。

  门闩拉开,那扇破旧的木门再次被推开。

  萧景渊的身影,如同携带着北境的风雪,一步踏入这方破败的天地。他依旧是一身玄衣,身姿挺拔如松,只是这一次,他身后并未带着那两名煞神般的亲卫,仅有萧寒一人如同影子般沉默地跟随,并默契地留在了院门之外,顺手将门虚掩上。

  这使得院内的空间,仿佛瞬间被萧景渊一个人的存在所填满、所主导。

  他的目光,不再是上一次那种冰冷的、如同解剖般的审视,而是变得更加深邃,更加锐利,带着一种几乎要穿透皮囊、直抵灵魂深处的探究。他没有立刻说话,那双墨黑的眼眸先是极快地扫过整个院落——比上次来时似乎干净整齐了些许,角落里有新挖掘的野菜痕迹,那个用破瓦罐做的简易滤水装置旁,还放着一个小陶罐,里面残留着些许草药的残渣和余温。

  最后,他的目光才落回到站在堂屋门口,微微垂首、做出恭顺姿态的林晚秋身上。

  她没有抬头,却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自己的头顶、肩膀,仿佛在掂量,在评估,在重新定义她的价值与威胁。

  空气凝滞了半晌,只有秋风穿过荒草的呜咽。

  终于,萧景渊开口了。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直接穿透了这沉闷的空气,也穿透了林晚秋所有的心理防备:

  “赵拙之事,你如何得知?”

  开门见山,没有任何迂回,直指核心!

  林晚秋的心跳漏了一拍,袖中的手指下意识地蜷缩,指甲陷入掌心。来了,最关键的问题!

  她不能说实话,绝不能提及系统和任务。但她也不能给出一个容易被戳穿的、具体的解释。她必须营造一种神秘感,一种连她自己都无法完全掌控、无法清晰言说的“异常”。

  她缓缓抬起头,脸上努力维持着平静,但眼神中却刻意流露出恰到好处的茫然、后怕,以及一丝挥之不去的惊悸。她迎上萧景渊那探究的目光,却又仿佛不堪重负般微微避开,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轻声回道:

  “回将军……民女……不知。”

  她顿了顿,仿佛在努力回忆某种不愉快的、模糊的经历,眉头微微蹙起,语气带着不确定和一丝神秘:

  “只是那日……脑中忽然……闪过一些杂乱的画面……见一吏员,在极其杂乱的库房中登高……然后……梯子断裂……人坠落……下方……似是尖锐之物……”

  她的描述断断续续,带着画面感的碎片,却精准地勾勒出事故的关键。“杂乱的库房”、“登高”、“梯子断裂”、“坠落”、“尖锐之物”——这些细节,与赵拙的遭遇严丝合缝!

  “民女心中……甚是不安。”她最后总结道,声音更轻,带着一种无助感,“思来想去,唯有将军或可……或可查证一二,才冒昧……传递了消息。未曾想……竟真的……”

  她适时地停住,没有再说下去,但那份“未曾想竟成真”的后怕与难以置信,却清晰地传递了出来。

  将一切推给虚无缥缈的、无法控制的“预感”或“幻象”,这是她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解释。这既承认了事件的异常,又将信息的源头模糊化,让她自己处于一个看似被动、无法完全理解自身状况的位置上。

  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萧景渊的反应。

  他依旧站在那里,面容冷峻,看不出信,也看不出不信。只是那深邃的眼眸,微微眯起,其中的探究之意更浓了几分。

  “杂乱的画面?”他重复着这几个字,语气平淡无波,“仅此而已?”

  “是……仅此而已。”林晚秋垂下眼睫,掩去眸中可能泄露的情绪,“民女亦不知为何会……看到这些。”

  萧景渊沉默着。

  他不相信这世上有凭空而来的预感。但林晚秋的解释,却又让他无法立刻找到破绽。她那恰到好处的后怕与茫然,不似作伪。而且,如果她真有预知能力,并且能清晰控制,又何至于被困在这废院之中,沦落至如此凄惨境地?

  难道……真是一种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偶然触发的天赋异禀?

  这个念头,让萧景渊看向林晚秋的目光,更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深意。

  他没有再追问“预感”的细节,那显然不会有答案。他话锋一转,问出了一个更接近他此行的目的的问题:

  “你对匠作监,了解多少?”

  林晚秋心中一动。来了!真正的意图开始显露了!

  她不敢怠慢,心思电转间,结合原主零星的记忆和现代对古代工艺的认知,谨慎地斟酌着措辞:

  “民女愚钝,见识浅薄。”她先自谦一句,然后才缓缓道,“只知匠作监负责宫中器用营造,金、玉、木、土、革、丝,皆有所涉。观近日送来的……食器,”

  她刻意顿了顿,目光扫过院内那个粗糙的食盒,“釉色不均,胎体轻薄易损,想必监内正值多事之秋,忙于陛下万寿贡品,于日常用度上……难免有所疏忽。”

  她没有直接批评匠作监,而是通过观察到的细节(食器质量下降),委婉地指出了匠作监目前可能存在的忙乱和管理疏漏。这既展示了她的观察力,又暗示了她并非对匠作监一无所知,同时,还将话题引向了“忙碌”和“疏忽”——

  这恰恰是赵拙遭遇意外的背景原因!

  她的话,再次精准地切中了要害。

  萧景渊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微光。此女,果然不简单。即便身处绝境,依旧保持着如此敏锐的观察力和清晰的逻辑。

  他看着她苍白却沉静的面容,看着她虽然虚弱却挺直的脊背,心中那个关于如何“安置”她的计划,越发清晰起来。

  静心苑,不能再留她了。

  (第三十四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