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凤台惊变-《今渡古的新书》

  夜色下的凤仪台,仿佛悬浮于皇城之巅。汉白玉栏杆浸润在清冷月光中,远处宫殿的琉璃瓦在夜色里勾勒出沉默的兽脊。此处,本是帝王钦天观星,与上天沟通的禁地,今夜,却只余两人。

  沈砚背对着林晚秋,凭栏而立,玄色常服上暗绣的龙纹在月光下若隐若现,与他平日温文尔雅的形象迥异,平添了几分属于上位者的孤绝与压迫。夜风拂过,带来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气,却吹不散空气中那无形无质、逐渐凝固的重量。

  “晚秋,”他转过身,目光灼灼,如同投入幽潭的两簇烈火,瞬间攫住了她,“这万里江山,百年基业,若无人并肩,不过是黄土一盘,孤家寡人。”

  林晚秋心头一跳,某种预感如同冰冷的蛇,沿着脊椎悄然攀爬。她静立未动,只将指尖悄悄蜷入掌心。

  沈砚向前一步,逼近她,声音低沉而充满了一种近乎破釜沉舟的激情:“满朝朱紫,世间闺秀,于朕眼中,皆不过是过眼云烟。唯有你,林晚秋,唯有你懂这笔墨后的风骨,知这宫阙下的暗流,能与朕论这古今得失,能解朕……”他顿了顿,目光深深望入她眼底,“……心头之困厄寂寥。”

  他广袖一展,指向脚下沉睡的庞大皇城,语气是前所未有的炽热与郑重:“朕欲立你为后,不是要你困于后宫方寸之地,执掌那些琐碎嫔妃之事。朕要的,是与你共享这江山!御书房内,你可与朕共阅奏章;金銮殿上,你的见解便是朕的考量!我们要开创的,是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一个帝后同心,共治天下的传奇!”

  “共享江山”。这四个字,重于千钧,砸在凤仪台冰冷的石面上,也砸在林晚秋的心上。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眼中燃烧着真挚的火焰,也有着不容置疑的帝王野心。他曾是她在这个陌生时代难得的知音,给予过她庇护与理解。若她只是这个时代的林晚秋,或许真的会被这滔天权柄与极致荣宠所撼动。

  可是……

  她微微垂眸,视线落在自己纤细的手腕上。借着皎洁的月光,可以清晰地看到,一道妖异而精致的血线,如同活物般,正静静伏于肌肤之下,颜色比几日前又深浓了一分。那不是伤痕,那是“璇玑”系统深度绑定后,时空之力在她身上刻下的印记,也是她强行修复“定鼎玉玺”,试图窥探《山河图》奥秘所遭受的反噬。每一次任务的完成,每一次对历史节点的拨正,都在加深这道印记,消耗着她与这个时代的“契合度”。

  她的战场,从来不在雕梁画栋的宫墙之内,不在波谲云诡的朝堂之上。

  林晚秋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沈砚激动而期盼的脸庞,投向那广袤无垠的深邃夜空。星河低垂,亿万星辰冷漠地闪烁着,那其中,藏着时间的秘密,流淌着历史的长河。

  “陛下,”她的声音很轻,却像玉石相击,清晰地在寂静的夜空中荡开,带着一种超越凡尘的平静,“您许我的江山,很重。这份心意,晚秋……铭记于心。”

  沈砚眼中的火光摇曳了一下。

  她继续说着,每一个字都仿佛浸透了星辉的清冷:“但我的战场,不在这九重宫阙,也不在朝堂议政之所。”她抬起手,指尖虚虚点向那漫天星辰,衣袖滑落,腕间那道血线在月光下惊心动魄,“我的战场,在那里——在星辰之间,在光阴之河,在每一个可能倾覆文明基石的……历史裂隙之中。”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股无法抑制的腥甜猛地涌上喉头。林晚秋脸色一白,迅速以袖掩唇,压抑地呛咳起来。剧烈的震动牵动了五脏六腑,也撼动了那维系着她存在的微妙平衡。

  沈砚脸上的期盼与狂热瞬间冻结,转为惊愕与难以置信。

  林晚秋放下衣袖,雪白的绡纱袖口上,赫然溅上了数点金色的痕迹!那金色如此耀眼,在月光下泛着非人的、诡异而瑰丽的光泽,与她腕间那道血线遥相呼应,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的警示。

  她摊开手,看着掌心那几点金色的血沫,唇角泛起一丝苦涩而了然的笑意。果然,修复玉玺时感知到的时空震荡,并非错觉。墨先生的力量,已经开始侵蚀这个时代的“规则”,而她这个外来者,首当其冲。

  沈砚猛地后退了半步,目光死死锁住她袖口上那刺目的金色,又猛地抬眼看她苍白却异常平静的脸。震惊、困惑,还有一种被彻底拒绝后混杂着被冒犯的怒意,在他眼中剧烈翻腾。

  “你……”他的声音因极度的情绪波动而沙哑,“这到底是什么?!林晚秋,你究竟是谁?!”

  共享江山的诺言,母仪天下的尊荣,在她那指向星空的战场和这非人般的金色血液面前,显得如此可笑而……渺小。他许以为能打破世俗给她最尊贵的位置,却不知她的目光,早已超越了皇权,投向了凡人无法想象的维度。

  凤仪台上,夜风更冷。那曾经因艺术而靠近的两颗心,在这一刻,被横亘于他们之间的、名为“宿命”与“维度”的天堑,彻底撕裂。

  林晚秋看着他眼中筑起的冰墙与裂痕,知道有些路,一旦踏上,便再无法回头。而她腕间的血线,与掌心金色的残痕,无声地昭示着,留给她的时间,或许真的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