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将军的到访-《今渡古的新书》

  第14章:将军的到访

  钱婆子仓皇离去后,静心苑陷入了短暂的、风暴过后的平静。但林晚秋知道,这平静之下暗流汹涌。她击退了一次试探,却也必然引起了更深的猜忌。那位柳姨娘,以及她背后的夫人,绝不会善罢甘休。

  然而,她没想到,下一次到访来得如此之快,且来者,远超她的预料。

  翌日午后,天色依旧阴沉。林晚秋正指挥小盈,将最后一点过滤干净的雨水烧开储存,院门外再次传来了动静。

  这一次,并非婆子们粗鲁的叩击,而是沉稳、有力,带着某种特定节奏的敲门声。不疾不徐,却蕴含着不容忽视的力量感,仿佛敲在人的心弦上。

  小盈吓得手一抖,险些打翻瓦罐,惊恐地望向林晚秋。

  林晚秋的心脏也猛地一缩。这敲门声……与钱婆子截然不同。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低声道:“去开门。”

  小盈颤抖着挪到门边,刚拉开门闩,门外的人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稍一用力,门便被推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两名身着黑色劲装、腰佩长刀、眼神锐利如鹰的亲卫,他们一左一右守在门侧,如同两尊煞神,瞬间将废院残破的门庭映衬得肃杀无比。

  然后,一道玄色的身影,才不紧不慢地,迈过那高高的门槛,踏入了这片荒芜之地。

  萧景渊。

  他依旧是一身玄衣,并未披甲,但那股久经沙场、执掌生杀的气场,比任何华丽的甲胄都更具压迫力。他身形高大挺拔,仅仅是站在那里,便仿佛将静心苑这方狭小的天地都纳入了他无形的领域之内。秋日的凉风拂过他墨色的发丝和衣袂,带不起半分飘摇,反而更添冷硬。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瞬间就锁定了站在破败堂屋门口的林晚秋。

  林晚秋只觉得呼吸一窒。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真正面对面承受这位冷面将军的注视,她才深切体会到那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威压。比那日隔窗相望时,强烈何止百倍!她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沉重,四肢百骸都泛起寒意。

  她下意识地垂下了眼睫,做出符合原身性格的、畏惧的姿态,袖中的手却悄然握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用疼痛来维持清醒和镇定。

  小盈早已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抖如筛糠,连头都不敢抬。

  萧景渊并未理会小盈,他的脚步落在荒草丛生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一步步,不疾不徐地向着林晚秋走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人的心跳节拍上。

  直到距离林晚秋仅五步之遥,他才停下。这个距离,足以让他将她脸上最细微的表情都尽收眼底。

  “林氏晚秋?”他开口,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喜怒,却自带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是民女。”林晚秋低着头,声音细弱,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她必须演好一个受惊的、卑微的罪臣之女。

  “本将萧景渊,奉旨协理宫禁安全。”萧景渊直接道明身份和来意,没有丝毫迂回,“月前宫中女官林氏‘秽乱宫闱’一案,尚有疑点未清。本将有几个问题,需向你核实。”

  果然是为了宫闱案而来!林晚秋心头一紧。他果然是冲着这个来的!

  “将军……请问。”她依旧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

  “据宫中所载,你于九月廿三夜,在浣衣局后夹道,与一名值守侍卫私相授受,被当场拿获,人赃并获。可有此事?”萧景渊的问题如同他的目光一样,直接而锐利。

  林晚秋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像是被触及了最不堪的回忆。她沉默了片刻,才用带着哭腔的、破碎的声音回道:“……是。民女……无话可说。”

  她没有否认。在“铁证”面前,矢口否认只会显得可笑,并引来更严厉的逼问。

  萧景渊墨黑的眼眸微微眯起,审视着眼前这个看似柔弱无助的女子。她的反应,符合一个认罪女子的表现。但,太过符合了。

  “哦?无话可说?”他语气平淡地重复,向前微微倾身,无形的压力骤然增大,“那便说说,你是如何与那名侍卫结识?何时何地,因何私相授受?那枚作为证物的蟠龙纹玉佩,又是如何到了你的手中?”

  他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如同连珠箭,直指核心,且细节苛刻。若真是私通,这些细节自然清楚;若是冤枉,则必然漏洞百出。

  林晚秋的心脏狂跳。她飞速地在脑中整合着原主那些破碎的记忆片段——黑暗的宫道,强行塞入手中的玉佩,模糊的男子身影……她不能说得太多,以免言多必失,也不能说得太清楚,因为原主确实很多细节都不知道。

  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努力挤出来的),看向萧景渊,眼神里充满了委屈和恐惧,声音哽咽:“将军明鉴……那夜……民女只是奉命去浣衣局取晾晒的宫衣,路过那夹道……突然……突然就被人从后面拉住,塞了那东西……民女吓坏了,根本没看清那人模样……然后……然后就被人围住了……”

  她的话语断断续续,逻辑也有些混乱,将一个受到惊吓、记忆模糊的弱女子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她没有直接喊冤,而是将过程描述得充满了被迫和不明所以,将“私相授受”的主动行为,暗示成了被动的、遭遇的意外。

  “没看清模样?”萧景渊捕捉到她话语中的关键,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质疑,“据当日指证宫女所言,你二人拉扯许久,言语亲密。”

  “没有!真的没有!”林晚秋猛地摇头,泪水恰到好处地滑落(得益于之前喝下的热水和努力酝酿的情绪), “民女根本不认识他!他力气很大,捂住民女的嘴……民女……民女只闻到一股很浓的……像是麝香混着酒气的味道……然后就被塞了东西……再后来,就很多人来了……”

  她刻意强调了“麝香混着酒气”这个细节。这是原主记忆碎片中唯一清晰的、关于那个男人的感官信息。宫中侍卫当值严禁饮酒,身上带有浓烈酒气本就可疑。而麝香……并非普通侍卫常用之物。

  果然,萧景渊在听到这个细节时,眼神微微动了一下。虽然他面色依旧冷峻,但林晚秋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一闪而过的变化。

  他不再追问私通的细节,转而问道:“你入宫之后,可与何人结怨?或者,是否无意中得知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

  这个问题,更加接近真相的核心了!

  林晚秋心中警铃大作。她不能表现出自己知道太多,否则立刻会引起怀疑。她茫然地、带着哭腔摇头:“民女不知……民女入宫时日尚短,谨小慎微,从不敢多言多语……实在不知为何会遭此横祸……” 她将姿态放到最低,扮演一个完全糊涂的、倒霉的牺牲品。

  萧景渊沉默地看着她,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似乎要将她从里到外剖析个透彻。

  堂屋内一片死寂,只有秋风穿过破屋缝隙的呜咽,以及小盈压抑的抽泣声。

  过了许久,久到林晚秋几乎要支撑不住这巨大的心理压力时,萧景渊才缓缓开口,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

  “你的话,本将会核实。”

  他没有说信,也没有说不信。

  说完这句,他不再多看林晚秋一眼,转身,玄色的身影毫不留恋地穿过荒草,向院门外走去。那两名亲卫紧随其后。

  如同他来时一样,突兀而冷硬。

  院门再次被关上,落锁声响起。

  林晚秋一直紧绷的身体瞬间脱力,踉跄一步,扶住了旁边冰冷的土墙壁,才没有软倒在地。后背,早已被冷汗彻底浸透。

  与萧景渊的这次短暂交锋,比她之前面对的任何情况都要耗费心神。那个男人的眼神,太锐利,太具有穿透性,在他面前,她感觉自己所有的伪装都如同透明的薄纱,随时可能被撕碎。

  他到底信了多少?

  他接下来会怎么做?

  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但她知道,自己已经在悬崖边上,走出了一小步。至少,她将“被迫”和“不明所以”的种子,埋进了这位冷面将军的心里。

  剩下的,就只能等待,并继续在这绝望的囚笼中,艰难地积蓄力量。

  (第十四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