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伪装-《逐步千里》

  北辰阵营那艘最为庞大的、形如玄龟的“镇岳”级灵梭内,一位身着北辰将服、面容刚毅的中年将领,死死盯着光幕上那平滑如镜的山体断面,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是此次联军行动的北辰方面统帅,秦岳。

  南离方面,那艘流线型、镶嵌着幽蓝晶石的“逐风”灵梭中,一位笼罩在淡紫色灵能光晕中、看不清具体面容的女性身影(南离灵研会的副会长之一,月瑶),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有周身微微波动的灵能显示出她内心的不平静。

  西山要塞那帮莽夫的代表,一个身材魁梧、背着巨大熔岩战斧的光头大汉,原本暴躁的脸上此刻也写满了惊疑不定,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低声咒骂了一句:“他娘的……这是什么鬼力量?”

  就在这时,祖地禁制的光芒微微荡漾,一道门户缓缓开启。

  没有大队人马涌出,只有三道身影,不疾不徐地从中走出,立于禁制光膜之前。

  正是经过了“千面之纱”伪装的我们三人。

  我(伪装后)身披一件看似普通、却仿佛能吸收光线的灰色斗篷,面容笼罩在阴影之下,只能看到线条冷硬的下巴。周身气息内敛到了极致,却隐隐散发着一丝令人心悸的、仿佛能终结一切的冰冷韵味——这是经过伪装的寂灭之力气息,被刻意控制在一种“强大但并非不可理解”的范围内。

  墨湘辰(伪装后)依旧是孩童模样,但原本纯净无暇的气质中,多了一层朦胧的水雾,让她看起来如同镜花水月,看不真切。她安静地站在我身侧,周身有细微的水流如同拥有生命般环绕流转,散发出清新却又带着一丝神秘威严的气息。

  龙吟夜(伪装后)则换上了一身利落的劲装,脸上带着一张刻画着简易龙纹的银色半面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他挺直脊梁,刻意收敛了平日里的跳脱,努力让自己显得沉稳,周身龙韵之力流转,却比平时更加凝练、锋锐,带着一种经过“千面之纱”模糊处理后的、独特的“猎魔人”风格。

  我们三人的出现,瞬间吸引了所有目光。

  那股经过伪装的、混合了寂灭、水之权柄、龙韵却又截然不同的独特气息,以及那笼罩在我们身上、阻隔深入探查的“迷雾”,立刻让联军众人确认——这就是“猎魔人”!

  秦岳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震动,通过扩音法阵,沉声开口,语气比起之前的咄咄逼人,明显多了几分慎重:“阁下便是‘猎魔人’?”

  我微微抬头,斗篷的阴影下,目光仿佛穿透了空间,落在秦岳所在的灵梭上,声音经过伪装的法则处理,变得沙哑而低沉,带着一种古老的韵味:“是。”

  一个字的回应,却带着千钧重压。

  月瑶那清冷的声音也随之响起,带着探究:“此前龙吟秘境异变,空间撕裂,有恐怖存在降临,可是与诸位有关?”

  “清理门户,扫除污秽,乃我辈职责。”我平静地回答,将之前那触手怪物的出现,轻描淡写地归为“猎魔人”的清理对象,反而将龙吟秘境定位成了被波及的“现场”。

  此言一出,联军众人脸色再变。那等恐怖的存在,在他们看来是天大的灾难,在这“猎魔人”口中,却只是需要“清理的污秽”?这个组织的底蕴和实力,究竟到了何种地步?

  秦岳眼神闪烁,追问道:“不知阁下所属的组织,究竟是何来历?为何此前从未听闻?”

  “隐于世,行于暗,狩魔卫道,无需名号。”我再次以模糊而高深的姿态回应,将神秘感拉满,“此次现身,只因尔等聒噪,扰了清净。”

  这话语带着毫不掩饰的疏离与一丝不悦,仿佛我们是被他们逼不得已才现身的。

  那西山的光头大汉忍不住嚷道:“你说清理就清理?谁知道那怪物是不是你们引来的?龙吟秘境损失惨重,这笔账怎么算?!”

  我目光一转,看向那光头大汉,虽然没有释放气势,但那经过“千面之纱”加持的、冰冷的目光,却让那大汉莫名地感到一阵心悸,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质疑?”我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刺骨的寒意,“若非我等及时出手,抹除‘蚀毒’,此刻尔等脚下,早已沦为死域。不知感恩,反来问责?”

  “蚀毒?”月瑶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陌生的词汇,“阁下指的是……那种充满终结与死寂的力量?”

  “正是。”我顺势将“蚀”的概念抛了出去,为其定性为一种需要清理的“毒”,“此物乃世界之疮,蔓延极快,尔等日后若遇,需立刻远离,并设法通知我等。擅自接触,后果自负。”

  这番说辞,既解释了之前那恐怖触手的性质,又为我们“猎魔人”赋予了“专业处理危险事物”的正当性,更是隐隐划定了一个势力范围——涉及到“蚀”的事情,归我们管。

  秦岳、月瑶等人面面相觑,心中疑窦丛生,却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那消失的山峰,那被抹除的恐怖存在(他们相信了是我方出手),以及我们三人身上那迥异于常、却又真实不虚的强大而神秘的气息,都让他们不得不慎重对待。

  “即便如此,”秦岳沉吟片刻,依旧不肯完全放弃,“龙吟秘境毕竟受损,龙吟世家亦需给天下一个交代。况且,猎魔人组织行事诡秘,力量强大,难保不会对现有秩序造成影响……”

  这是试图索取好处并加以限制了。

  我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带着一丝嘲讽:“秩序?在‘蚀’的威胁下,尔等所维护的秩序,不过是沙土之塔。我猎魔人只对清除‘蚀毒’感兴趣,无意介入尔等纷争。”

  我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不容置疑:“龙吟秘境受我等清理行动波及,自有补偿。但,此间事了,若再有宵小,借此生事,扰我清净……”

  我没有说完,但那股冰冷的杀意,却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让联军阵营中的许多低阶修士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犹如此峰。”

  最后四个字,重若千钧,狠狠地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但却让人生不起反抗的念头!

  秦岳脸色铁青,月瑶周身的灵光也波动不已,那光头大汉更是憋得满脸通红,却不敢再出声。

  我知道,火候差不多了。过犹不及。

  “今日之言,望尔等谨记。”我最后扫视了一圈联军的灵梭,目光尤其在秦岳和月瑶所在的灵梭上停留了一瞬,“好自为之。”

  说完,不再给他们任何询问或讨价还价的机会,转身,带着墨湘辰和龙吟夜,一步踏回了祖地禁制之内。光膜荡漾,门户闭合,将外界所有的目光与心思,彻底隔绝。

  祖地之外,陷入了一片漫长的死寂。

  只有那无声诉说着恐怖力量的半截山峰,以及那三道神秘而强大的身影留下的余威,在空气中久久不散。

  秦岳一拳砸在控制台上,脸色难看至极:“猎魔人……好一个猎魔人!”

  月瑶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与凝重:“通知下去,撤回所有前沿部队。关于‘猎魔人’及‘蚀毒’之事,列为最高机密,非核心人员不得与闻。另外……尝试与龙吟峰接触,态度……放尊重些。”

  她知道,经此一事,龙吟世家有这“猎魔人”作为靠山(至少表面如此),地位已然不同。而那个突然冒出来的“猎魔人”组织,以及他们口中的“蚀毒”,将成为悬在所有人头顶的、新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联军,开始缓缓后撤。

  而祖地之内,在我踏入光膜的瞬间,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向前倒去。强行维持“千面之纱”的伪装,并与联军对峙,几乎耗尽了我刚刚恢复的一丝元气。

  “墨先生!”

  “墨爷!”

  龙吟峰和龙吟夜连忙扶住我。

  我摆了摆手,示意无妨,只是脱力。看着缓缓闭合的禁制之外,那如同潮水般退去的联军光影,我缓缓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