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折磨(一)-《焚心樊骨》

  管家站在廊柱阴影里,看她把碎成三瓣的青瓷碗拼了又拼。方才少爷掀桌时溅出的热汤还冒着白气,她手背红了一片。

  让佣人来收拾吧。管家终究没忍住开口。

  沈清欢的手指悬在碎瓷片上顿了顿,睫毛抬起来:“不用了,我自己来吧。”

  用这个。”管家把铜柄夹子递过去,沈清欢摇摇头,继续伸手去清理碎片。

  双手被碎片的碗被割裂,手上有微微的血丝流出。

  可是她感觉不到疼意,身体上的疼,不及她心里的疼。她以为他愿意救她,两个人的关系是不似从前那样紧张。

  沈清欢对他抱有期待,没有想到的是她还是忘不了江雪宁。眼泪不受控制从眼角滑落。

  可是她也是受害者,她也不知道江雪宁怎么死的,每次她想要解释,一提到江雪宁陆承渊就对她发狠。

  沈清欢因为上次的校园暴力事件,被学校剔除了参加市中心比赛。学校害怕事件传出去,影响学校的声誉,便让沈清欢停学三个月。

  沈清欢被迫停学,最重要原因是校方联系了陆承渊的人。那边给的回复是“沈清欢与陆总没有关系,以后不用再大费周章告诉陆总。”

  先前校领导因为陆承渊这一层关系,对沈清欢的处决犹豫不定,得到这句话后便没有后顾之忧,当即安排沈清欢停学。

  沈清欢看着电视上正在播放着舞蹈艺术系A班全体成员,唯独没有她。

  电视里正好播到苏婷的仰身下腰。苏婷的足尖绽开玫瑰色缎。完美的天鹅颈后仰,和她在沈清欢张牙舞爪的面前是完全不同的样子。

  掌声如潮水般的从电视机里涌出,传到她的耳边。

  镜头切到后台采访,苏婷对着话筒泫然欲泣:能够参加这次的比赛我...

  沈清欢把电视关掉,她不想看见那张虚伪的脸。

  接下来的几天,她都是在老宅里浑浑噩噩的过着。醒来了就玩手机,到点就吃饭睡觉。

  消失了了几天的陆沉渊,突然出现在老宅。

  他坐在沙发上,眸眼微抬漆黑的瞳孔蕴含着一片看似平静的暗涌。

  沈清欢站在落地窗边,心里忐忑不安,能够听到自己紧张的心跳声,均匀的呼吸声,异常清晰,脸色一片苍白。

  陆承渊没有放过沈清欢脸上的表情,从原来平静的脸上,再看到她面色惨白。

  陆承渊嘴角微笑,但眼底是一片冷意,他心沉着一片怒意。

  “怎么?你忘记你签的替身协议了?”

  沈清欢震惊又惊慌的看向陆承渊,没有想到她突然会提这个契约。

  抬眼就对上了陆承渊如幽井般的瞳孔,沈清欢的身子一下子僵硬。

  沈清欢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她看见玻璃上映着的自己和陆承渊——他慵懒地陷在真皮沙发里,而她像只被钉在标本架上的蝴蝶。

  不想救你妹妹了?陆承渊忽然轻笑,腕间沉香珠串碰到水晶烟灰缸,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沈清欢浑身一颤。

  檀木茶几突然被踹翻,沈清欢踉跄着后退,脊背撞上冰凉的玻璃窗。

  陆承渊掐着她下巴抬起,瞳孔里翻涌着暴戾:你以为我的钱是白给的?

  协议书甩在她脸上。

  “不想救你妹妹,可以立马停着协议。”

  不...

  她伸手去抢,羊皮纸却被雪茄点燃。

  “不想?我给你个机会。”

  陆承渊踩住她撑地的手背,意大利手工皮鞋碾着指骨:明天起,搬到西侧明月阁住。

  西侧明月是佣人楼。

  沈清欢抱着褪色的帆布包站在佣人楼前。

  沈小姐这边请。管家带着沈清欢来到一个门的面前。

  霉味混着漂白粉的化学气息扑面而来。走廊尽头那间储物室刚清空,布满蛛网的墙角还粘着半张泛黄的歌剧海报。

  粗布制服砸在脸上时,沈清欢被领口暗绣的明月纹刺痛了眼角。换衣服时她才发现,后颈处的编号是用江雪宁的生日绣成的。别弄脏了。女佣踢过来掉漆的铁桶,少爷吩咐,先把主宅的螺旋楼梯擦干净。

  女佣们嗤笑的声音在拱廊下此起彼伏。当沈清欢跪在镶嵌着孔雀石的台阶上时,才发现木纹里渗着诡异的暗红色。钢刷刮过第三级台阶时,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碎骨突然蹦出来,粘在她被消毒水泡皱的指尖。

  哎呀,这不是雪宁小姐最爱的楼梯吗?涂着玫红指甲油的女佣故意将咖啡泼在刚擦净的台阶上,听说她当年就是...

  滚烫的液体顺着沈清欢的脊椎流进衣领,后腰尚未愈合的鞭伤顿时火辣辣地疼。她伸手去够抹布,对方的鞋却碾上她的小指:脏东西就该用舌头舔干净。

  主宅的落地钟敲响午夜十二下时,沈清欢正蜷缩在佣人房一米二的铁架床上。月光从气窗斜射进来,照在床头剥落的墙皮上——那里用指甲刻着七道深浅不一的划痕,最新那道还沾着血丝。

  突然响起砸门声。三个醉醺醺的女佣闯进来,为首的那个拎着狗食盆:听说你喜欢吃燕窝?冰凉黏稠的糊状物兜头浇下,沈清欢尝到混在馊饭里的玻璃渣,血腥味在口腔炸开的瞬间。

  装什么清高!有人扯住她头发往铁床架上撞,不过是个给死人当替身的玩意儿...

  沈清欢被推进露天泳池,女佣们蹲在池边娇笑:少爷说您那么脏应该要好好洗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