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沈清欢跳河被救-《焚心樊骨》

  清欢的脚尖已经悬在湖岸边缘,孔雀蓝缎带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她望着漆黑如墨的湖面,那里倒映着艺术楼顶未熄的应急灯,像无数双窥视的眼睛。

  手机在裤袋里持续震动,不用看也知道是论坛里那些被篡改的聊天记录在疯狂刷屏。

  水波突然泛起异样的涟漪,她看见自己支离破碎的倒影里闯进一道人影。来人抓住她手腕的力度大得惊人。

  沈清欢你干什么?程妄的声音裹着秋夜的寒气,警用外套肩章擦过她脸颊。

  他单膝跪在潮湿的苔藓上,战术腰带挂着的执法记录仪闪着红灯,在两人之间投下一小块血色光斑。

  沈清欢剧烈挣扎起来,练功服下未愈的淤青撞在对方胸前的警徽上。

  那枚金属徽章的温度刺得她眼眶发烫:放开!你们不是最擅长给人定罪吗?她发狠咬住程妄的手腕,血腥味在唇齿间漫开,现在装什么救世主?

  程妄纹丝不动,任由她撕咬。

  月光照亮他眼下青黑的阴影,那里还留着连夜翻看监控录像的痕迹。

  呼吸。他突然松开钳制,温热掌心覆上她后颈某个穴位。

  你现在的换气频率是濒临休克的征兆。法医课程里教的急救手法此刻成了最温柔的禁锢,沈清欢感觉酸麻感顺着脊椎爬上来,被迫仰头吸入带着松针气息的空气。

  湖对岸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程妄瞳孔骤缩。

  他迅速将人拽进岸边芦苇丛,警用外套罩住两人头顶,黑暗里沈清欢听见他心跳快得异常。

  看清楚了?程妄压低声音,握着她的手指向三十米外的梧桐树。夜视望远镜的幽绿反光一闪而过,树影里分明藏着台长焦摄像机。

  沈清欢浑身发抖,那些在教务处见过的伪证照片突然在脑海闪回——被p图软件处理过的豪车,妹妹病房缴费单上伪造的印章。

  黑色风衣突然裹住她湿透的肩膀,程妄的手臂像铁钳般箍住她的腰。

  “你死了,你妹妹怎么办?”

  假的!全都是假的!她发狠咬住他的手背,咸腥味在唇齿间漫开。

  看着面前没有欲望活下去的女人,一股难以名状的的心痛,自他心底深处翻涌而出。如潮水般汹涌澎湃,直至喉咙口,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卡在喉间。

  让我死...她指甲抠进他手腕结痂的咬痕,你们不是认定我有罪吗?

  沈清欢的眼中逐渐失去光彩,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的死寂和空洞。泪水在她的眼中打转,最终无法承受地滑落,伴随着她崩溃的哭泣声。

  “为什么,为什么……”

  程妄看着面前绝望的人,想要开口安慰的话停止在嘴边。只能抱起她,避开摄像头到车上,拿了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

  警用越野车在颠簸中碾过石子路,沈清欢的额头撞在车窗上,冰凉玻璃贴着皮肤。车窗外掠过成排梧桐,树影在她脸上割裂出明暗交错的光带。

  程妄的警用外套裹在身上,沈清欢闻到淡淡的硝烟味。她盯着仪表盘闪烁的蓝色指示灯,她想起妹妹躺在IcU里插满管子的手,酸涩突然涌上鼻腔。

  现在好一点了吗?程妄突然开口。

  雨刷器划出扇形水幕,挡风玻璃上流淌的雨水像无数道伤痕。沈清欢在逐渐清晰的视野里,看见后视镜挂着的平安符正在摇晃。褪色的中国结下坠着桃木舞鞋,与妹妹送给她的礼物一模一样。

  耳鸣声渐弱,她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谢谢你程警官,给您添麻烦了,麻烦你带着我去一下商场。

  程妄的战术靴踩碎试衣间外的光影,防水帘后传来衣料摩挲的簌簌声。

  沈清欢掀开帘角的瞬间,中央空调的气流卷起她裙摆。象牙白塔夫绸顺着腰线流淌,领口手工刺绣的铃兰沾着更衣室的暖光,像是随时会抖落露珠。

  试衣间的暖光像蜂蜜般淌过沈清欢的肩线,象牙色塔夫绸裹着她纤细的骨架流淌而下,在腰际收成含苞的铃兰。

  程妄的喉结在战术背心领口滚动,看着那些被练功服封印的曲线此刻正被晨雾般的薄绸勾勒,想起弹道实验室里那些浸在福尔马林中的白玫瑰——此刻却在呼吸间盛放。

  她踮脚去够背后的拉链,这个芭蕾舞者的惯性动作让小腿肌肉拉伸出优美的弦月形。

  腰带...她声音轻得像橱窗模特晃动的价签。程妄的视线从她泛红的脚踝上移,发现背后的系带松垮垂着。

  他隔着布料触到她的脊柱,上前帮她系好。好了。他迅速后退半步。

  您男朋友眼光真好。导购小姐抱着衣架笑盈盈凑过来,这款高定系列昨天刚到货......

  我们不是......沈清欢耳尖瞬间漫上红晕,手指无意识绞着腰后的蝴蝶结飘带。程妄突然起身,带着烘干后的衣服蓬松的暖意,抓住她手腕就往店外走。

  等等还没付款!她被拽得踉跄半步,发梢扫过玻璃橱窗。晨光透过落地窗给她镀上毛茸茸的金边,那双总蒙着水雾的眼睛难得瞪得溜圆。

  导购员噗嗤笑出声,扬了扬手里的票据:这位先生半小时前就结过账啦。pos机吐出长长的账单。

  程妄的拇指无意识摩挲她腕骨,干燥的掌心贴着昨夜在湖边留下的凉意。

  旋转门外的梧桐叶扑簌簌落在脚边,他忽然松手去接那片金黄的落叶,留下沈清欢对着玻璃倒影发呆——裙摆蓬起的弧度像极了她第一次登台穿的芭蕾舞裙。

  沈清欢攥着零钱包追到商场外的银杏道,裙摆扫过满地碎金般的落叶。

  程妄揣着兜在前面慢悠悠地走。

  至少让我AA!她气喘吁吁拦在他面前,翻出零钱时带落两枚发卡。

  程妄弯腰捡起枚樱花形状的水晶发卡,指尖转了半圈:“救命之恩要怎么A?”

  那...那我请你吃饭!

  木质招牌被油烟熏成琥珀色,老杨记三个字缺了半截竖钩。

  沈清欢熟门熟路地掀开靛蓝碎花门帘,八角茴香的暖雾扑面而来,蒸得她睫毛凝了层水汽。

  程妄低头避开垂落的艾草束,后颈突然被滴了滴融化的雪糕,凉得他缩了缩脖子。

  杨叔,两碗阳春面加溏心蛋!她踮脚朝后厨喊。

  老板娘擦着竹托盘过来,围裙兜里揣着把木糖醇:欢欢带朋友来啦?玻璃罐里的腌萝卜脆响着,沈清欢正用开水烫竹筷,升腾的蒸汽把她耳垂熏成玛瑙红:是债主...

  老砂锅咕嘟声盖住尾音。

  程妄的指节叩了叩掉漆的桌沿,裂纹里嵌着三十年前的《新民晚报》碎片。

  面汤端上来时浮着金灿灿的油星,沈清欢舀了两勺辣椒酱推过去:要顺时针搅三圈。

  程妄学着她的样子搅动面汤,热气模糊了镜片,再清晰时看见她正把溏心蛋戳破。

  穿堂风卷着银杏叶落在汤碗边。沈清欢忽然用筷子尖挑起根面条,悬在热气里晃了晃:十六岁第一次登台前,杨叔给我煮了碗没放香菜的清汤面。

  程妄的汤勺撞到碗底某处凹凸,捞起来看是枚生锈的芭蕾舞鞋挂件。去年校庆演出结束,道具组的项链断在这儿了。她指尖沾着辣椒油在桌面画圈,后来每次来都能吃出点小惊喜。

  程妄的筷子尖戳破溏心蛋时,金黄的蛋液像月食般缓缓侵蚀面汤。他透过氤氲的热气偷瞄沈清欢——她正把腌萝卜咬得咯吱响,腮帮子一鼓一鼓像偷食的松鼠。

  她的筷子在辣椒罐边缘画圈,这个无意识的小动作与三小时前如出一辙,当时她正蜷缩在警车座位用指甲抠车门划痕。

  程妄盯着她随呼吸起伏的锁骨,那里新结的痂像枚倒置的月亮,与湖面破碎的月影微妙重叠。

  沈清欢:“谢谢你刚刚把我救起,如果我……”

  程妄的手机弹出加密讯息。

  “可以破碎,但不能枯萎。”他抓起外套往外走,战术靴碾过门槛处的艾草灰。

  程妄走后,沈清欢用筷子尖拨弄着碗底最后一粒葱花,瓷勺突然被斜阳照成琥珀色。

  “是的,可以破碎,但不能枯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