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迟来的诊断-《焚心樊骨》

  沈清欢在病痛的间隙,意识偶尔清醒。

  她看到了陆承渊眼中的红血丝,看到了他偶尔流露出的那一丝极快隐去的……

  类似于担忧的情绪?

  但她已经不再相信了。

  那不过是主人对即将损坏的所有物的一点点不甘心罢了。

  她必须自救。

  在被他彻底弄死之前。

  她想起了那个被打断的电话,想起了程洛。

  那有可能是她唯一可能抓住的稻草。

  她需要有机会再次联系他。

  机会来得偶然又心酸。

  陆承渊有一个极其重要的跨国视频会议,必须在书房进行,耗时很长。

  他离开卧室前,警告地看了她一眼,吩咐看护看好她。

  沈清欢假装昏睡。

  等看护以为她睡着,稍微放松警惕去外间休息时,她悄悄地、艰难地爬下了床。

  她的身体虚弱到了极点,每移动一步都几乎用尽全身力气,胸口闷痛,咳嗽随时可能爆发。

  她咬紧牙关,强忍着。

  她知道一个佣人平时会用来暂时存放旧物,包括一些被陆承渊下令扔掉但她偷偷捡回来的小东西的储藏室。

  那里或许有被替换下来的、未被完全销毁的旧座机电话线。

  她成功了。

  在一堆杂物里,她找到了那根电话线,并且幸运地发现墙壁上有一个老旧的电话接口或许还能用。

  别墅重新装修时有些接口只是被遮盖并未完全拆除。

  她用颤抖的手连接好线路,心脏跳得快要失控。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回忆着一年前那个只瞥过一眼的号码。

  第一次,拨错了。

  忙音。 第二次,还是错了。 冷汗浸湿了她的后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随时可能被人发现。

  第三次,她屏住呼吸,一个一个数字地按下。

  “嘟……嘟……”

  通了!

  电话只响了两声就被迅速接起,那边传来程洛压低的声音:“喂?”他似乎一直在等这个电话。

  沈清欢对着话筒,用尽全身力气,发出极其微弱、嘶哑破碎的气音,混合着无法抑制的咳嗽声:

  “救…命…咳…程…咳…程警官…肺…医院…陆…”

  她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用最关键的词语传递信息。

  电话那头,程洛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那虚弱痛苦的声音,那压抑的咳嗽和绝望的求救,印证了他这段时间以来的不安和调查到的蛛丝马迹。

  他快速而低沉地回应:“清欢?是你吗?”

  但就在这时,外间传来了看护走动的脚步声!

  沈清欢吓得魂飞魄散,猛地挂断了电话,手忙脚乱地扯掉电话线,将其塞回杂物深处,然后几乎是爬着回到了床上,用被子紧紧裹住自己,假装从未醒来过。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震碎她的肋骨。

  程洛听着电话里的忙音,脸色凝重到了极点。

  他立刻回拨过去,听到的已经是无法接通的提示音。他握紧了拳头,眼神变得锐利无比。

  虽然只有零星几个词,但“救命”、“肺”、“医院”、“陆”……!她的身体……

  沈清欢的冒险通话没有被发现,但她的身体状况却无法隐瞒地急剧恶化。

  高烧虽然退了,但咳嗽愈发严重,咳出的血丝越来越多,胸痛几乎持续不断。

  她常常因为呼吸困难和剧痛而蜷缩成一团,冷汗淋漓。

  陆承渊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阴沉。

  他找来更多的专家进行远程会诊,昂贵的进口药像不要钱一样用在沈清欢身上,但效果甚微。

  他终于失去了耐心。

  “废物!一群废物!”

  他砸了书房里所有能砸的东西,冲着视频会议里的专家们咆哮,“连个咳嗽都治不好!我养你们有什么用?!”

  专家们战战兢兢,最终一位资历最老的医生犹豫地开口:

  “陆先生,陆太太的症状听起来很不寻常,仅凭描述和远程检查,我们很难做出准确判断。

  她必须立刻接受最全面的精密检查,特别是……胸部ct和支气管镜……我们怀疑……可能不仅仅是产后体虚和普通感染那么简单……”

  “怀疑什么?!”陆承渊眼神骇人。

  “……需要排除……肺部占位性病变的可能……”医生艰难地说出了那个可怕的猜测。

  陆承渊愣住了。肺部占位性病变?癌症?

  这个词像一颗炸弹在他脑海里炸开!怎么可能?!她只是身体弱,只是咳嗽而已!

  她怎么敢得癌症?!

  她还没还清她的债!她还没怀上下一个孩子!她怎么敢?!

  一种巨大的、前所未有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比听到她流产时更甚!

  他猛地切断了视频,跌坐在椅子里,手指插入发间,呼吸急促。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但沈清欢那日渐消瘦的身形、苍白的面容、痛苦的咳嗽和咳出的血丝……一幕幕在他眼前闪过,逼迫他面对那个可怕的可能性。

  第二天,一架私人医疗直升机降落在别墅的草坪上。

  沈清欢被裹得严严实实,用轮椅推了上去。陆承渊全程脸色铁青,紧紧握着她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像是在害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

  沈清欢没有任何反应,她虚弱地闭着眼,仿佛对外界的一切都已麻木。

  在最顶级的私立医院,接受了最快最全面的检查。

  过程漫长而难熬。

  陆承渊就站在检查室外,像一尊冰冷的雕像,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那扇门,心里翻涌着惊涛骇浪。

  他第一次感到了一种无法掌控的恐惧。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了。

  主治医生拿着厚厚的报告,面色沉重地走向陆承渊。

  “陆先生……”

  医生深吸一口气,“请您做好心理准备。陆太太她……被确诊为早期肺腺癌。

  肿瘤位置不算太好,已经出现了轻微咯血的症状,必须立刻进行手术切除,否则一旦扩散,后果不堪设想……”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诊断的这一刻,陆承渊还是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癌……症……

  她真的得了癌症!

  在他还沉浸在恨意和报复中的时候,病魔已经悄无声息地侵蚀了她的生命!

  他猛地一把揪住医生的领子,眼神疯狂而骇人:“治!给我用最好的药!找最好的医生!必须治好她!听到没有?!她要是有什么事,我让你们整个医院陪葬!”

  医生被他吓得脸色发白,连连点头:“我们一定尽力!手术方案已经初步拟定,需要尽快……”

  “那就立刻准备手术!”陆承渊低吼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松开医生,踉跄着后退一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才勉强支撑住身体。

  他转过头,透过玻璃窗,看向病房里那个躺在病床上、浑身插满管子、瘦弱得仿佛一碰即碎的沈清欢。

  那一刻,滔天的恨意、扭曲的占有、疯狂的报复……所有坚固的情绪仿佛瞬间出现了裂痕。

  一种尖锐的、前所未有的恐慌和剧痛,从裂缝中疯狂涌出,几乎要将他彻底淹没。

  他忽然想起她那次疯狂的吞药,想起她绝望的眼神,想起她咳血时苍白的脸……原来,那不是矫情,不是装模作样,那是……她在承受着真正的病痛折磨。

  而他,却一直在用最残忍的方式,加重着她的痛苦。

  “沈清欢……”他无声地念着她的名字,手指紧紧抠进冰冷的墙壁,指节泛白。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