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刺目的猩红-《焚心樊骨》

  沈清欢被他粗暴地塞进车里,车门“砰”地一声关上.

  程妄眼睁睁看着宾利绝尘而去,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廊柱上。

  他眼中充满了熊熊怒火。

  疾驰的车内,死一般的寂静。

  气压低得令人窒息。

  陆承渊紧抿着唇,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带。

  他心中翻腾着怒火和一种被愚弄的强烈厌恶感。

  沈清欢和程妄在医院门口拉扯的画面,她苍白的脸色,程妄那“关切”的质问……这一切串联起来,在他脑中完美地勾勒出一幅“苦肉计”的图景。

  她利用奶奶的善良,现在还想利用程妄来向他施压?真是好算计!

  他瞥了一眼沈清欢死死抱在怀里的那个鼓鼓囊囊的袋子,冷笑一声:

  “怎么?还抱着你的‘道具’?准备回去继续演给奶奶看?”

  他的声音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沈清欢,我警告你,收起你那些不入流的小心思!”

  “再敢利用奶奶的善心,再敢和程妄不清不楚……后果,你承担不起!”

  她没有抬头,没有辩解,只是将脸更深地埋进臂弯里。

  陆承渊看着她这副“默认”般的样子,心头那股无名火烧得更旺。

  他烦躁地移开视线,看向窗外飞逝的街景,只觉得胸口堵得厉害。

  车轮碾过湿漉漉的柏油路,发出粘腻的声响。

  车厢内,是死寂。

  只有陆承渊指间那根点燃的烟,猩红一点,在昏暗中明明灭灭,散发出浓烈呛人的尼古丁气息,丝丝缕缕缠绕过来,弄沈清欢喘不过气。

  她死死咬住下唇内侧的软肉,铁锈般的腥甜在口中弥漫,才勉强压住那股撕心裂肺想要咳出来的冲动。

  不能咳,绝不能咳!

  陆承渊吐出一口浓烟,灰白的烟雾模糊了他冷硬的侧脸轮廓,却遮不住那双鹰隼般眸子里射出的寒光。

  他斜睨着蜷缩在角落,那脆弱单薄的脊背因强忍咳嗽而微微颤抖,落在他眼里,却成了心虚和装模作样。

  “抖什么?”

  他开口,声音不高。

  “戏演完了,现在知道怕了?”

  沈清欢身体一僵,指甲深深陷进病历袋粗糙的牛皮纸里,她依旧没有抬头。

  她的沉默,彻底点燃了陆承渊胸腔里那团积压的邪火。

  他猛地掐灭烟蒂,火星在昂贵的羊绒地毯上烫出一个微不可察的小洞。

  “沈清欢,”

  他倾身过来,强大的压迫感瞬间将她笼罩,冰冷的手指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狠狠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满是厌弃的眸子。

  “看着我!”

  “告诉我,”

  他盯着她,一字一句。“今天这场戏,是程妄帮你策划的?还是程洛?嗯?为了从陆家榨取更多好处,真是煞费苦心!”

  “不是……”

  喉咙里火烧火燎,沈清欢艰难地挤出两个字,声音嘶哑。

  “不是什么?!”

  陆承渊手指猛地收紧,沈清欢痛得眼前发黑,感觉下巴的骨头都要被他捏碎。

  “不是装病?不是博同情?那你告诉我,你一个人鬼鬼祟祟跑去心外科专家门诊做什么?”

  “拿着那份‘轻度贫血’的报告去请专家会诊?嗯?!”

  他另一只手抓起座椅上那份报告,粗暴地拍在她毫无血色的脸颊上。

  “咳咳……咳咳咳……”

  陆承渊被她突如其来的激烈反应弄得一怔,捏着她下巴的手下意识地松开。

  看着她咳得撕心裂肺,痛苦地蜷缩,苍白的脸上泛起病态的潮红,有那么一瞬间,一丝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异样情绪掠过心头。

  但很快,就被更深的烦躁和“果然如此”的厌弃所取代。

  “够了!”

  他厉声呵斥,像是厌恶极了她这副“做戏”的样子,一把将她推开。

  “装模作样也要有个限度!沈清欢,你这副样子,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沈清欢被他推得撞在车门上,脊背传来一阵闷痛,咳嗽却依旧止不住,反而因为撞击更加剧烈。

  她死死捂着嘴,指缝间,一丝温热粘稠的液体不受控制地渗了出来。

  她惊恐地瞪大眼睛,看着指缝间那抹刺目的猩红。

  血!

  她咳血了!

  不行!不能让他看见!绝对不能!

  她用猛地将那只染血的手藏到身后,另一只手胡乱地擦掉嘴角的痕迹。

  陆承渊并没有注意到她指缝间的异样。

  他只觉得这女人为了圆谎,简直无所不用其极,连咳血这种戏码都敢演!

  他烦躁地扯开领带,仿佛要驱散车厢里那令人窒息的病气和谎言。

  “停车!”他冰冷地命令。

  车子在陆宅雕花铁门前戛然而止。

  陆承渊率先推门下车,看也没看车内几乎虚脱的沈清欢,只丢下一句冰冷刺骨的警告:

  “收起你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奶奶面前,管好你的嘴!再敢耍花样……”他顿了顿,回头,眼神阴鸷如同索命的修罗,“我不介意让你那个好‘哥哥’程洛,和他那个破工作室,彻底消失!”

  车门被重重关上,隔绝了他最后那句淬毒的威胁。

  沈清欢瘫软在后座上,像被抽去了所有筋骨。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肺部尖锐的疼痛交织在一起。

  她颤抖着,从身后拿出那只手,掌心那抹刺目的猩红,如同地狱的烙印,灼烧着她的眼睛和灵魂。

  晚期肺癌……早期肺癌……

  秦主任的话在她脑中混乱地回响。

  早期……早期是有希望的!可那八十万……不,现在可能更多了……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而陆承渊……他就是悬在她头顶,随时会落下的铡刀!程洛哥……工作室……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她不能连累程洛哥!绝对不能!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抽出纸巾,狠狠擦掉掌心的血迹,连同那份沾了血的纸巾,紧紧攥成一团,塞进外套最深的口袋里,仿佛要埋葬掉这可怕的证据。

  然后,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呼吸,整理好凌乱的头发和衣服,推开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