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先知IX-《废案收藏家》

  塞勒丝蒂亚的幽灵在猴子被圣钉“杀死”后,并未如寻常冤魂得到解脱般消散。

  她那半透明的身影只是变得更加淡薄,如同一声叹息萦绕在联军周围,最终悄然隐去,但洛迦能清晰地感觉到她并未离去。

  那枚被洛迦收回的圣钉,依旧传递着冰冷的执念。

  她想要的,不是一个替身的死亡,不是一场荒诞剧的落幕。她想要那个占据了她丈夫躯壳的“凶手”,亲口回答。

  ……

  联军没有停留,继续向着沙漠深处,那冥冥中指引的方向推进。

  时间在灼热的风沙中失去了意义,可能是两天,也可能是三天。

  携带的饮水在急剧消耗,体力在酷热与跋涉中逼近极限。

  就在希望如同沙漏中的细沙即将流尽之时,一片巨大的阴影,突兀地出现在地平线的尽头。

  那是一座……城市的废墟。

  残破的、风化的巨石建筑如同巨兽的骨骸,沉默地矗立在沙海之中。

  然而,更令人震撼的是天空!

  在那片城市废墟的上空,并非纯粹的沙漠苍穹,而是悬浮着无数破碎的城市片段、断裂的塔楼、倾颓的宫殿!

  它们如同失去了引力的岛屿,静静地漂浮在灰黄色的天幕上。

  于此同时,世界正缓慢地、无声地旋转、碰撞,洒下纷纷扬扬的、如同灰色雪花般的灰烬。

  整个天空,仿佛是一幅定格在毁灭瞬间的、巨大而悲凉的拼贴画。

  而在那片地面废墟的中央,一座相对完好的、由黑色巨石垒成的圆形祭坛上,一个身影,背对着联军到来的方向,静静地站立着。

  他穿着一袭殷红如血的长袍,袍服在永不停歇的灰烬之雪中微微拂动。

  身形并不高大,却仿佛是整个荒芜世界的中心。

  祭坛上空空如也,唯有一座低矮的石台。

  石台上,别无他物,只放置着一朵花。

  那是一朵玫瑰。

  花瓣是纯白色的,与这灰黄死寂的世界格格不入。

  但它已经彻底枯萎了,花瓣蜷缩、边缘焦黄,失去了所有生机,仿佛轻轻一触就会化为粉末。

  它是这片绝望天地间,唯一的、也是最后的颜色。

  无需指引,无需确认。

  一股庞大、扭曲、混合着疯狂、偏执、以及某种深不见底悲伤的压迫感,如同实质般从那个红袍身影上弥漫开来,让所有幸存下来的联军战士瞬间汗毛倒竖,心脏如同被无形的手攥紧!

  洛迦强忍着精神上的强烈不适,立刻集中全部感知力,投向那个背影。

  信息反馈回来,带着令人心悸的确认:

  【目标】:先知(名讳已舍弃/被遗忘)

  【归属】:血色婚礼 - 先知分支核心

  【身份】:德坎尔珑教派“神选者”

  【等级】:F

  【状态】:凝视枯萎的白玫瑰(意义不明)

  【背景】:???

  【能力】:无

  是他!真的是他!

  那个一切的始作俑者,那个以神之名行恶魔之事的疯子,那个用妻儿鲜血书写神谕的屠夫!

  他就站在那里,背对着千军万马,凝视着一朵枯萎的白玫瑰。

  李琦立刻打出战术手势,疲惫但依旧精锐的战士们迅速散开,借助残垣断壁构建攻击阵型,枪口、炮口、觉醒者的能力光芒,全部锁定了那个红色的背影。

  雷加斯特缓缓拔出斩剑,银色的光辉在灰烬之雪中格外醒目。

  玛利亚将辛雅放下,双手交叠在胸前,净化白光开始凝聚。

  陈医生冷静地分析着环境数据与先知的状态。

  雷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燃烧着战意。

  所有人都知道,最终的战斗,即将来临。

  然而,先知依旧没有回头。

  他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身后那支足以颠覆一个小型王国的军队视若无睹。

  只有那朵枯萎的、在灰烬飘洒中微微颤动的白色玫瑰,和他那血红色的袍服,构成了一幅极致诡异、矛盾而又充满悲剧美感的画面。

  洛迦握紧了手中的圣钉,感受着其中塞勒丝蒂亚那愈发清晰的、混合着悲伤与恨意的波动。

  他知道,必须有人打破这死寂。

  必须有人,去面对这最终的疯狂。

  他深吸一口带着灰烬味道的空气,向前踏出了一步。

  “先知。”

  他的声音不高,却在这片死寂的废墟与飘雪的天空下,清晰地传了出去。

  那个血红色的身影,微微动了一下。

  洛迦的声音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在这片被灰烬与寂静笼罩的废墟中漾开微弱的涟漪。

  那血红色的身影,终于有了反应。

  他极其缓慢地、仿佛每一个关节都锈蚀般,缓缓转过了身。

  当他的面容彻底暴露在联军视线中时,即便是身经百战、见惯了各种扭曲怪物的战士们,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感到一阵生理性的不适与寒意!

  那已经不能称之为一张人脸了。

  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半透明的灰白色,仿佛常年不见阳光的深海生物。

  而他的面部五官……严重异化!

  口鼻的部位被数条粗壮、滑腻、如同章鱼或水蛭触腕般的肉质组织所取代,那些触腕无意识地微微蠕动、蜷缩,边缘还带着细密的、令人作呕的吸盘。

  唯有那双眼睛,还保留着人类的大致形状,嵌在那张恐怖的面庞上。

  这是长期接触、甚至深度融合“渴血之石”能量,并被“水蛭瘟疫”本质侵蚀后,产生的可怕变异!

  然而,与这恐怖非人外貌形成极致反差的是,他那双人类的眼眸,却异常的平静。

  没有疯狂,没有愤怒,没有杀意,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就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冻结了万古时光的古井之水,只是漠然地、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探究,回望着洛迦,回望着他身后那支剑拔弩张的军队。

  更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是,陈医生手持仪器检测出先知的等级。

  【等级】:F

  F级!

  一个连最低阶血仆都不如的等级!在场随便一个受过训练的普通士兵,理论上都能轻易将其制服!

  这怎么可能?!

  他就是那个掀起无数腥风血雨、建造了通天巴别塔、蛊惑皇帝、清洗教派、亲手弑杀妻儿的先知?!

  巨大的实力反差,让原本紧张到极点的气氛,变得无比诡异和……荒诞。

  李琦握枪的手微微一顿,眉头紧锁。

  孔为国张了张嘴,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

  雷子更是直接低呼出声:“搞什么鬼?F级?这老头风一吹就倒了吧?”

  就连一向沉稳的雷加斯特,兜帽下的目光也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愕然。

  玛利亚凝视着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恐怖面孔,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憎恨,有悲伤,也有一丝……难以置信。她怀中的辛雅,则发出了威胁性的低吼,全身毛发炸起。

  陈医生推了推眼镜,低声对林璇指挥官道:“指挥官,能量读数确认,生命体征微弱,能级反应……确实是F级。但这不符合逻辑,他与渴血之石的深度联系无法解释。”

  林璇眉头紧锁,她没有放松警惕,反而更加凝重。事出反常必有妖,一个F级的存在,怎么可能站在这里,成为这一切的幕后黑手?

  先知(或许仍可称之为先知)的目光,最终越过洛迦,落在了他手中那枚锈迹斑斑的圣钉上。

  他那蠕动的触腕口器微微开合,一个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的、仿佛直接响彻在众人意识深处的声音,缓缓响起:

  “你们……带来了塞勒丝蒂亚的……疑问。”

  他没有称呼“妻子”,而是直呼其名,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一件与己无关的古物。

  他抬起一只同样有些异化、指节略显肿大、皮肤灰白的手,指向洛迦手中的圣钉。

  “她……还在等待一个答案吗?”

  他的目光再次转向洛迦,那双平静得过分的眼睛,仿佛能看穿人心。

  “那么,异乡的旅者,承载着诸多故事碎片之人……”

  “你,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样的答案呢?”

  他没有展现任何力量,没有摆出任何防御或攻击的姿态。

  他就这样以一个F级的、看似不堪一击的形态,平静地站在废墟祭坛之上,站在枯萎的白玫瑰旁,向着拥有千军万马的联军,发出了直指核心的询问。

  压力,无形却巨大。

  他们面对的,似乎不是一个可以用武力摧毁的敌人。

  先知那双平静得可怕的眸子,仿佛穿透了洛迦的瞳孔,直接映照向他灵魂深处那片混沌的记忆海洋。

  他没有等待洛迦的回答,似乎也并不期待任何答案。

  他的声音依旧平缓,如同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却又无比笃定的事实,带着一种历经无尽岁月后的疲惫与洞悉。

  “曾经……身为无知者时……”他微微偏头,那蠕动的触腕口器开合着,发出如同风穿过废墟的叹息,“我亦有很多疑问……关于星辰的轨迹,关于生命的尽头,关于……爱,与痛苦的意义。”

  他的话语勾起了联军中许多人心底深藏的、属于普通人的迷茫。

  “我穷尽一生……翻阅典籍,苦修冥想,寻求先贤……”他的声音里听不出追忆的激情,只有一片冰冷的灰烬,“但……没有答案。一个也没有。”

  他缓缓抬起那只异化的手,指向头顶那片被塔身遮蔽、仿佛永恒不变的昏暗。

  “仿佛我的一生,就该是这样……追寻,失落,再追寻,再失落……”

  他的语调在此处,发生了一丝极其细微、却让洛迦毛骨悚然的变化,带上了一种近乎嘲讽的、冰冷的了然:

  “如同……群星落下的轨迹,早已被划定。”

  “如同……万物运行的命理,皆是定数。”

  “如同……”

  他的目光再次死死锁住洛迦,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深处,似乎有某种东西碎裂了,露出了其下冰冷的、洞察一切的黑暗。

  “我们所有人……都只是被某个更高存在,随手写下的一行字,一本书中的几页……注定好的角色。”

  “轰——!!!”

  洛迦只觉得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开!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冷汗如同瀑布般从每一个毛孔中涌出,瞬间浸透了他内里的衣衫!

  他踉跄着后退了半步,脸色惨白如纸,瞳孔因极致的震惊而收缩到了针尖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