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苍狼-《灵璃》

  “哼,迪贝露,仲裁机关,果然被你控制了!”

  欧阳瀚龙的眼神在刹那间变得冰冷刺骨,之前与赛琳斯战斗时那游刃有余的精神力瞬间转化为实质般的浓烈杀气,如同极地寒风般席卷开来。他没有浪费丝毫时间在无用的愤怒上,而是凭借着刚刚在镜面之海战斗中淬炼、提升的敏锐精神感知,猛地一抬头!目光不再局限于意识空间的虚妄,而是如同两柄淬炼了意志与念力的无形神兵,悍然穿透了领域的层层屏障与伪装,精准无比地锁定了那个隐藏在更高维度、如同观察蝼蚁般窥视着此地的“节点”

  “砰!”

  一声并非物质世界能够听闻,却直接在精神层面、在窥视者与被窥视者灵魂连接处炸开的闷响轰然爆发!那是欧阳瀚龙凝聚起的磅礴念动力,沿着那无形的、因果般的窥视轨迹,发动的一次决绝而狂暴的反击!这是最纯粹、最蛮横的精神力量的冲击!

  仿佛游离于时间主轴之外的奇异未知领域内。

  迪贝露姿态优雅地斜倚在王座般的座椅上,纤长的手指正端着一杯氤氲着奇异香气的咖啡。她面前,一面流光溢彩的全息屏幕稳定地悬浮着,屏幕上清晰地映照出镜面之海中,欧阳瀚龙那傲然而立、仿佛已窥破一切的身影。她嘴角惯常地噙着一丝仿佛掌控一切的玩味笑容。

  然而,这笑容在欧阳瀚龙抬头、目光如冷电般“刺”来的瞬间,彻底凝固。

  “咔嚓……轰!”

  那面由高维能量构筑,本应坚不可摧的全息屏幕,先是发出一阵刺耳的碎裂声,表面瞬间蔓延开无数蛛网般的亮白色裂痕,随即不堪重负地轰然爆碎!化作亿万点闪烁不定的能量碎屑,如同被狂风吹散的萤火虫,迅速湮灭在空气中,只留下一片狼藉的能量余波。

  “……”

  迪贝露端着咖啡杯的手僵在了半空,那双仿佛蕴藏着无尽智慧与秘密的眼眸中,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杯中的咖啡微微晃动,涟漪荡开,映衬着她此刻绝不平静的内心。空气中弥漫着死寂般的沉默,只有能量碎屑湮灭时发出的细微噼啪声。

  几秒之后,她才仿佛从这突如其来的反击中回过神,极其克制地将咖啡杯放回旁边精致的骨瓷托盘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她抬起手,看着自己依旧稳定却微微泛白的手指指尖,随即,一抹更加深沉、更加复杂、更加捉摸不透的笑容在她唇角绽开,那笑容里混杂着惊讶、审视,以及一丝被冒犯后燃起的冰冷兴味。

  “欧阳瀚龙……”她低声咀嚼着这个名字,声音依旧悦耳,却失去了几分之前的绝对从容,“你的成长,每一次都如此令人惊讶,甚至令人不安。没想到,在经历了轮回的消磨后,你这一世的精神力量,竟然能如此迅速地复苏并突破到这般境地隔着时空与领域的双重屏障,仅凭一念,便能定位并摧毁我的洞察之眼……”

  她轻轻一挥手,如同拂去沾染在华丽衣裙上的尘埃,将空气中最后残存的能量碎屑彻底驱散。然后,她抬起手,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

  声音在寂静的空间中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召唤意味。

  “参见主上!”

  她身后的阴影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开始剧烈地蠕动、汇聚。下一刻,两道散发着截然不同却同样强大气息的身影,如同从阴影中剥离出来一般,悄无声息地单膝跪地,姿态恭敬无比。

  左侧一人,身形魁梧伟岸至极,仅仅是跪在那里,就仿佛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岳,周身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无形压力,肌肉的线条即便在阴影中也清晰可见,仿佛每一寸都蕴藏着能粉碎星辰、撕裂大地的恐怖力量。右侧一人,身姿挺拔如松,面容冷峻如同大理石刻,一双锐利的眼眸中没有任何多余的情感,只有一种仿佛代表着宇宙间某种铁律般的、绝对的威严与公正,让人望之便心生凛然,不敢逾越

  “斯特雷格斯,贾斯蒂斯,”迪贝露没有回头,目光依旧投向欧阳瀚龙意识体所在的方位,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淡漠与至高无上的威严,但那威严之下,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时机已至。那些不稳定的变量正在聚集,既定的轨迹出现了我们未曾预料的偏移。该去执行早已为你们准备好的‘计划’了。务必,将一切引回‘正确’的轨道。”

  “遵命!主上大人!”

  两人没有任何迟疑,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只是接收并确认指令的完美工具。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们的身影便再次如同融入水中的墨滴,悄无声息地沉入身后的阴影,彻底消失不见,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待他们彻底离开后,迪贝露才缓缓地坐回她那华丽而冰冷的高背椅中。领域内恢复了寂静,但她脑海中,欧阳瀚龙最后那道穿透一切、冰冷中燃烧着决绝意志的目光,却反复闪现,挥之不去。那一瞬间,她竟从自己那早已被认为冰封的灵魂深处,感受到了一丝久违的、几乎要被遗忘的名为“惊悸”的情绪。

  她仿佛是为了驱散这丝不该存在的象征着意外和失控的情绪,声音陡然拔高,带上了一丝明显的愠怒。然而,若是有他人在场,或许能分辨出,那怒意之下,隐藏着一丝微不可察的、连她自己都在极力试图掩盖的颤抖,像是在用愤怒为自己构筑防线,为自己鼓气

  “……即便如此,与浩瀚无垠、早已注定的命运长河相抗衡,欧阳瀚龙,你还是太过异想天开!太过不自量力!命运早就将你我的轨迹,如同最坚固的法则枷锁一般牢牢固定!想要向这无可违逆的庞大命运举起反旗,无异于螳臂当车,自取灭亡!”

  她猛地握紧了王座的扶手,那不知名材质打造的扶手在她巨力之下发出细微的呻吟,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失去了血色。

  “……为什么……为什么这一次,会有如此之多的事情,开始偏离那由无数因果编织的既定轨道?”她低声自语,像是在质问冥冥中的存在,又像是在困惑地反思自身的布局,“克莱美第……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变数的雪球已经开始滚动,必须在它演变成雪崩之前……”

  与此同时,九牧,千年世家华家的祖宅。

  古色古香、沉淀着岁月与威严的书房内,当代华家家主华昇,看着眼前这个与他、与这间书房雍容沉静氛围格格不入的少年,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嘴角带着一丝化不开的无奈与苦笑。

  少年看起来约十七八岁,身量颇高,却给人一种懒散不羁的感觉。他穿着一件剪裁独特、带有明显街头风格的黑色皮质外套,外套上点缀着不少亮闪闪的金属环扣作为装饰,显得叛逆又时髦。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外套立领上,随意却醒目地挂着一条质地不错的白金色短链,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折射出细碎的光芒。下身穿的是做旧破洞牛仔裤和一双看起来分量不轻的厚底工装靴。

  然而,最与他这身装扮形成奇妙反差的,是他的发型。那是一头偏长的、发质看起来异常柔软顺滑的白金色头发,被精心修剪成一种略带蓬松感和层次感的水母造型。额前的刘海有些凌乱地垂下,微微遮住了他一部分眉眼,却遮不住那双眼睛里透出的桀骜与疏离。这头白金色并非天生,而是他为了彻底掩盖那自出生起就伴随他被视为生命力孱弱象征的令人不喜的灰白原发色,特意染成的。这让他整个人在叛逆之余,又奇异地带有一种颓废而精致的美感。

  此刻,他正毫无坐相地瘫坐在那张价值不菲、象征着家族传承的红木太师椅上,一条腿随意地翘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厚重的工装靴鞋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晃动着,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不耐烦和莫挨老子的气息。这正是华家那位几乎被家族边缘化、却又无人敢真正轻视的二少爷——华还苍。

  “老东西,”华还苍终于掀了掀眼皮,用那双被长长刘海半掩着的、带着几分慵懒和挑衅的眼睛斜睨着书桌后的父亲,语气散漫中透着明显的不敬,“这么着急忙慌地把我从外面叫回来,想干啥?我忙着呢。”

  华昇看着儿子这副与华家子弟应有的沉稳持重截然相反的姿态,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复杂难言。他想起这个儿子幼时因早产而导致的孱弱,那头刺眼的灰白头发,以及他们夫妇当年不得不忍痛将他送往遥远南方秘境别院,以求其平安长大的艰难决定。别院中人因怜惜他体弱,又碍于华家少爷的身份,对他百依百顺,极尽溺爱,加之这孩子自身在修炼一途竟颇有天赋,竟生生养成了如今这般骄纵任性、目空一切的性子。待他成年后接回本家,面对陌生的父母和那位早已被誉为天才的姐姐华翠璃,疏离与抵触便化为了尖锐的对抗。他仗着父母因多年分离而产生的愧疚心理,在家中横行霸道,处处与严谨自律的姐姐作对,甚至故意惹是生非后,还能带着一脸无辜将黑锅巧妙甩给华翠璃,乐见姐姐被责罚。

  而一切的转折点,发生在不久前的华家传承大典上。谁都未曾料到,这个被视为朽木不可雕也的纨绔子弟二少爷,竟在仪式中引发了华家传承神兵破阵长枪的共鸣!就在部分族老心思浮动,认为或许该重新考虑继承人选时,他的姐姐华翠璃,以绝对强悍的实力,在众目睽睽之下,正面、彻底地击败了他,并依照古老族规,亲手夺走了那杆刚刚认可了他的破阵长枪,也彻底断绝了他继承家主的可能性。自那以后,这对姐弟的关系,便降至了冰点,形同陌路。

  这些念头在华昇脑海中飞速闪过,最终化作一声充满无力感的轻叹:“还苍啊,”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些,“这次叫你回来,是有件事,想让你帮……”

  “不帮!”华还苍根本没等父亲把话说完,干脆利落地打断,甚至还故意用小指掏了掏耳朵,然后对着指尖吹了口气,动作夸张无礼,“耳朵都快起茧了。”

  华昇被噎得呼吸一窒,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耐着性子道:“哎,你这孩子,我还没说完是什么事呢……”

  “不就是让我去帮那个臭老姐吗?”华还苍嗤笑一声,嘴角勾起一抹极具嘲讽意味的弧度,满脸写满了毫不掩饰的不屑与拒绝,“省省吧您呐!我还是那句话——不、帮!谁爱去谁去,反正别来找我。我跟她不熟。”他语气斩钉截铁,仿佛那个与他有着血缘关系的姐姐,是世界上最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华昇看着儿子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想起自己与妻子对这个孩子的亏欠,想起他幼年离家的孤寂,想起他回来后与家族的格格不入,心中那份愧疚感更深,几乎让他无法硬起心肠来斥责。他只能再次放缓语气,试图用那微薄的血脉亲情来软化他:“还苍,爸爸知道……知道你心里有气,对我们,对你妈妈,还有对你姐姐翠璃,你怨我们当年把你送走,怨我们没能好好照顾你,怨你姐姐她在继承仪式上……”

  “打住!”华还苍猛地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动作幅度大得让椅子都发出了“吱呀”一声抗议。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父亲,脸上那副“早听腻了”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眼神里甚至透出一丝冰凉的厌烦,“老家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翻来覆去地炒冷饭,有意思吗?你们不腻,我都听腻了。”

  他拍了拍屁股,仿佛嫌刚才坐的椅子脏似的,然后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头也不回地朝着书房门口走去,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语在空气中回荡:“我走了,没事别找我,有事更TM别找我。”

  看着儿子决绝叛逆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华昇颓然坐倒在宽大的太师椅中,对着满室书香和空荡荡的门口,再次发出一声充满疲惫与无奈的悠长叹息。对这个儿子,他自觉亏欠太多,那份沉重的愧疚像枷锁一样束缚着他,让他一次次地让步,一次次地顺从其意,只盼着他能有一天自己醒悟,理解父母的难处与苦心……可现实,却往往事与愿违。

  出了华家那气势恢宏却令人感到无比压抑的朱漆大门,华还苍脸上那副刻意维持的桀骜不驯与不耐烦,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迅速消融殆尽。他快步走到一个远离华家宅院、无人注意的僻静角落,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墙壁,缓缓地、深深地吐出了一口积压在胸中的浊气。眼神中的浮躁与叛逆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他的年龄极不相符的冷静、锐利,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他动作熟练地解锁,拨通了一个没有存储姓名、只有一串复杂代码的加密号码。

  电话几乎是瞬间就被接通了,对面没有任何常规的问候语,只有一片等待指令的沉默。

  华还苍将手机贴近耳边,声音低沉而清晰,与刚才在父亲面前那个暴躁叛逆的少年判若两人,带着一种冰冷的质感:

  “是我,苍狼。”

  对面依旧沉默,如同最耐心的猎犬,等待着他的命令。

  “我需要一个身份,”华还苍没有任何寒暄,直接下达指令,“灵璃学院的助教身份,要能合理接触高阶学员和教学核心区的权限。”

  电话那头终于传来一个经过处理的、分辨不出男女的电子音:“了解。代号‘苍狼’,请求确认:获取此身份的目的?”

  华还苍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那双被白金发丝半掩着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但他回答的语气却没有丝毫波动,甚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冷硬:

  “目的?当然是去看看我那没用的老姐,别稀里糊涂的,在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战斗里,把自己那条小命给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