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往事?尘世英灵(四)-《灵璃》

  巨大的桃木围墙,在神力耐心而精妙的疏导下,收敛了最初狂野生长的姿态,化作一道道虬结古朴、却又带着生命律动的天然屏障,如同忠诚的巨人卫士,沉默而温柔地拱卫着核心地带重现盎然生机的曦光神庭。灼灼桃夭依旧不知疲倦地盛放着,将清甜醉人的芬芳与柔和如纱的粉红色光晕,慷慨地洒满神庭的每一个角落,从庄严的殿宇飞檐,到曲折的回廊石阶,再到中央那片光洁如镜的青玉演武场。战争的阴霾仿佛被这蓬勃的生命力与神明的守护驱散至遥远的天际,属于两个命运交织的小徒弟的“课程”,在晨光熹微、露珠未曦的演武场上,正式拉开了充满未知与挑战的序幕。

  青玉石板铺就的演武场中央,瀚与凝并肩而立,宛如天地间最和谐的水与冰之韵律。瀚身着一袭水蓝色广袖长衫,衣袂无风自动,气质温润包容如深不见底的碧潭,目光所及之处,仿佛能安抚一切躁动;凝则是一身剪裁利落的月白色冰纹劲装,银线勾勒的霜花图案在晨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身姿挺拔如雪峰青松,清冷皎洁。他们面前,站着两个同样穿着崭新练功服、却气质迥异的小小身影。

  苏无言是一身利落的淡青色短打,乌黑柔软的短发被一条同色系的丝带在脑后束成一个小小的揪揪,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那对标志性的、毛茸茸的狐耳此刻精神抖擞地竖立着,随着她好奇地东张西望而微微转动方向,另一对人类的小耳朵则隐藏在发丝间,四声道无声地捕捉着晨风与鸟鸣。那双金色的眼眸此刻正闪烁着按捺不住的兴奋与跃跃欲试的光芒,仿佛下一秒就要化身成脱缰的小马驹。然而,她脚下那双柔软的浅口布鞋,却成了此刻最大的“敌人”。她的小脸皱巴巴的,粉嫩的脚趾在鞋子里不安分地扭动着、拱来拱去,时不时就想偷偷把后脚跟溜出来,仿佛那层布料是世界上最讨厌的束缚,让她浑身不自在。

  站在她身旁的羽墨轩华,则穿着一身深蓝色的练功服,洗得发白的蓝色衬得她本就没什么血色的小脸更显几分清冷疏离。那头如同冬日阴霾天空般的蓝灰色短发显得有些毛躁不服帖,被她自己用一根最朴素的深灰色布条在脑后草草一扎,几缕倔强的碎发挣脱束缚,垂落在她光洁的额角和线条清晰的下颌边。最特别的是她那双琥珀金色的眼眸,如同打磨光亮的金珀,此刻褪去了最初被救回时的狂暴与深不见底的绝望,沉淀出一种远超年龄的沉静与近乎苛刻的专注,如同潜伏在草丛中、屏息凝神锁定目标的幼豹。她站得笔直,小小的身体绷着一股内敛的、倔强的力量感,双手垂在身侧,指尖习惯性地微微向内蜷曲,仿佛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脚下同样穿着柔软的布袜和练功鞋,站姿稳固,琥珀金色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标尺,紧紧锁定在瀚师父身上,不放过他任何一丝细微的动作。

  瀚的目光温和地扫过两个小徒弟,唇角带着一丝浅笑,声音清朗悦耳:“今日起,我与凝,便是你们的师父了。”他顿了顿,语气自然而郑重,“习武强身,掌元驭力,二者缺一不可。武乃护身之基,元为天地之桥。根基不牢,再强的力量也是空中楼阁;空有蛮力,不懂运用,亦是明珠暗投。”

  凝在一旁微微颔首,清冽的声线如同冰泉滑过玉石,带着清晰的理性:“修行非一日之功。需静心,需毅力,更需懂得克制。力量如同双刃剑,用之正则护佑苍生,用之邪则遗祸无穷。望你们谨记……无言,你在干什么?”她的目光在苏无言那双不断试图摆脱鞋子束缚的脚丫上停留了一瞬。

  “是!瀚师父!凝师父!”苏无言的声音清脆响亮,充满了迫不及待的活力,金色的眼眸亮得惊人,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手持神兵、呼风唤雨的英姿。

  羽墨轩华只是微微颔首,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应道:“……嗯,知道了。”她琥珀金色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坚定的光芒。小手无意识地抚过腰间,隔着衣物感受着那块贴身佩戴的青白玉佩传来的微凉触感,仿佛那是她勇气的锚点。

  瀚走到肃立的兵器架前,目光沉静地扫过架上寒光凛冽的各色兵刃,并未急于取剑。“兵者,形各异,意相通。”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沉稳的韵律,仿佛在与沉睡的金属对话,“然大道至简,万法归源。今日习剑,非仅习其形,更要悟其‘神’。”

  他走到剑架前,修长的手指并未立刻触碰剑柄,而是虚悬其上。一股无形的、温和却沛然莫御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引动着周围的空气与光线发生微妙的波动。

  “剑,百兵之君。其形直,其意正。”瀚的声音变得悠远而深邃,如同在阐述天地间某种至高的道理,“神者,变化之极,妙万物而为言,不可以形诘者也。”随着他的话语,他的身影仿佛融入了流动的光影之中,动作看似缓慢,却在空中留下道道玄奥难明的轨迹残影。那并非任何具体的剑招,而是一种纯粹“意”的流淌与凝聚。

  “剑之神,不在三尺青锋之利,不在招式变化之繁。”瀚的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在于心之所向,意之所驱。心念动,则剑气生;意流转,则剑势成。其大无外,其小无内,无形无相,却可破万法,御万邪。拘泥于形,执着于相,反落了下乘,失了剑道真意。”

  他并指如剑,凌空虚划。没有刺耳的破空声,没有炫目的光华,但演武场边缘几片正悠然飘落的桃花,却在无声无息间被一股无形无质、却又精准无比的力量从中剖开,切口平滑如镜,如同被最锋利的刀刃瞬间切割。空气中,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极其细微的“丝线”在随着瀚的心意流动、切割、凝聚。那并非元素之力,而是一种纯粹由意志凝聚、引动天地间某种玄妙灵机而成的“神意”!

  “这便是‘剑神’之意的雏形。”瀚的身影重新清晰,气息收敛,温和地看向两个已被这玄妙景象惊得微微张大小嘴的徒弟。“非是具体的剑招,而是心、意、神、气与天地交感,以无形之意驾驭有形之器的至高境界。你们如今尚远,但需谨记,习剑之初,便当胸怀此‘神’,不拘泥于‘形’,方能窥得堂奥,未来可期。”

  苏无言听得似懂非懂,只觉得瀚师父刚才那几下帅极了,比任何华丽的剑招都更吸引人,仿佛整个人都化作了剑的一部分。她金色的眼眸里充满了向往和崇拜,小拳头握得紧紧的,忍不住欢呼:“瀚师父好厉害!无言也要学那个看不见的剑!像神仙一样!”

  羽墨轩华琥珀金色的眼眸中则爆发出前所未有的亮光!瀚的话语和演示,如同在她心中打开了一扇通往全新境界的大门。那“不可以形诘”的神意之剑,那无形无相却可妙化万物的境界,深深地震撼了她幼小的心灵。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小脸上写满了前所未有的认真和一种近乎虔诚的渴望,仿佛找到了某种毕生追求的目标。

  凝在一旁,指尖微动,几缕细小的冰晶在她掌心无声凝结、重组,模拟着瀚刚才那无形剑意流转的轨迹,将抽象玄奥的概念以冰晶短暂具现的形态展示出来,辅助理解。冰晶轨迹变幻莫测,时而如游龙穿云,时而似惊鸿掠影,最终又归于无形,消散于空气之中。

  “此境深远,非朝夕之功。当下,仍需脚踏实地,从‘形’入门,打熬筋骨,磨砺意志。”瀚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温和,从剑架上取下两柄专门为她们准备的木剑。剑身由一种温润坚韧的灵木“沉铁木”制成,入手微沉,分量适中,既不会太轻飘,也不会让孩童难以承受。

  基础剑术教学正式开始。瀚耐心地讲解、示范最基础的握剑姿势——五指如何分布,虎口如何发力,手腕如何放松而稳固。然后是基本站姿——双脚如何开立与肩同宽,重心如何下沉,腰背如何挺直如松。再是步伐移动——前进、后退、侧移,如何保持身体平衡,步伐与呼吸如何协调。最后,是八个最基础的剑式:刺、劈、撩、挂、点、崩、截、抹。他将每一个动作都分解得极慢,力求让两个小家伙看清每一个发力点、每一个轨迹转折。

  苏无言拿到属于自己的沉铁木剑,兴奋得不得了。剑柄温润的触感让她爱不释手。她努力模仿着瀚的动作,小胳膊挥舞着木剑,口中还自带音效:“嘿!哈!看我苏大侠一剑定乾坤!” 结果一个标准的直刺动作,她前脚迈出时用力过猛,后脚没跟上,重心瞬间前倾,“哎呀”一声惊呼,整个人像只笨拙的小鸭子般向前扑去。幸好瀚眼疾手快,一股柔和而无形的水流凭空出现,如同最柔软的垫子,轻轻托住了她前扑的小身体,避免了与坚硬青石板的亲密接触。

  “无言,”瀚无奈地摇头,语气温和却带着提醒,“习剑如流水,讲究的是连绵不断,动静相宜。重心要稳,发力要顺着身体走,不能急躁冒进,更不能光想着耍帅。”

  羽墨轩华则截然不同。她双手握着对她而言略显沉重的沉铁木剑,小脸绷得紧紧的,琥珀金色的眼眸里只有瀚师父演示的动作,仿佛整个世界都消失了。她一丝不苟地模仿着,每一个站姿都力求标准,每一次出剑都竭尽全力去感受力量的传递路径。虽然动作因为力量不足和身体协调性尚在发育而显得有些僵硬缓慢,但那股专注和认真的劲头,让凝都忍不住微微颔首。尤其是练习“劈”这个动作时,小小的身体绷得如同一张拉满的弓,沉铁木剑带着破风声挥下,竟隐隐带着一股与她稚嫩体型不符的决绝气势,仿佛要将面前无形的阻碍彻底斩开。

  然而,基础训练总是枯燥的。重复了数十遍基本剑式后,苏无言就开始觉得手臂发酸,注意力也开始像脱缰的野马般飘散。她的目光开始不受控制地飘向演武场边缘那棵开得正艳、在阳光下仿佛燃烧着粉色火焰的巨大桃树,想象着上面果子的甜美;又或者被草丛里突然蹦过的一只碧绿蚱蜢吸引了全部注意,差点就想扔下剑去追。脚上那双讨厌的布鞋更是让她如坐针毡,总想偷偷用脚趾把它蹭掉。

  “瀚师父——”苏无言拖长了调子,小嘴撅得能挂油瓶,金色的眼眸里充满了委屈和无聊,“练这个好——无——聊——啊!胳膊都酸了!能不能学点厉害的?比如……嗖一下飞起来那种?”她的大眼睛里瞬间充满了对御剑飞行的无限憧憬,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脚踏飞剑,翱翔于桃林之上的英姿。

  瀚失笑,伸手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脑袋,动作带着宠溺:“小丫头,根基不稳,何以凌云?万丈高楼平地起。再练十遍刺剑,用心去感受力量如何从脚下的大地升起,传至你的腰腹,再通达手臂,最后凝于剑尖。把这个感觉刻进骨子里。”他故意板起脸,“偷懒可不行。”

  “啊~~~”

  苏无言哀嚎一声,像只被霜打蔫了的小茄子,只得苦着脸继续。但她的心思显然已经不在剑上了。她一边机械地重复着刺剑动作,一边眼珠滴溜溜地转,瞥见身旁的羽墨轩华依旧在一丝不苟、心无旁骛地练习劈剑,汗水已经浸湿了她额前的蓝灰色碎发,顺着她小巧的下颌滴落在青玉石板上。

  “喂,羽墨,”苏无言凑过去一点,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像在分享什么惊天大秘密,“你看那棵大桃树顶上,是不是结了好多红彤彤的果子?肯定甜得像蜜一样!等会儿练完了,我们去摘好不好?我可以用土元素做个大大的梯子,保证摔不着!”她金色的眼眸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试图诱惑这个过于认真的小伙伴。

  羽墨轩华劈剑的动作微微一顿,琥珀金色的眸子飞快地瞥了苏无言一眼,又迅速转回前方,紧盯着自己木剑的轨迹,小嘴抿成一条倔强的直线,只是低声道:“练剑。”语气简短而坚定,没有丝毫动摇。

  苏无言讨了个没趣,撇撇嘴,小声嘟囔了一句“小古板”,只好继续她那“度秒如年”的刺剑。但没过多久,她那不安分的小脑瓜又找到了新的乐子——她发现羽墨轩华在练习“撩”剑时,因为个子小,动作幅度需要更大才能达到标准,后颈处的练功服领口会随着动作被微微扯开,露出一小片细腻白皙的皮肤。

  “嘿嘿……”苏无言坏笑一声,趁着瀚转身去纠正羽墨一个步伐细节的空档,飞快地捏了个极其隐蔽的法诀。一缕细微得几乎难以察觉、如同尘埃般的土黄色光芒从她指尖溜出,贴着冰凉光滑的青玉石板,如同一条最灵活的泥鳅,悄无声息地快速游到羽墨轩华脚边,然后猛地从她宽松的裤脚钻了进去!一路贴着皮肤向上游走!

  “呀!”正全神贯注撩剑的羽墨轩华,感觉小腿内侧突然传来一阵冰凉滑腻、如同活物蠕动的诡异触感!吓得她琥珀金色的眼眸瞬间瞪得滚圆,头皮发麻,手中的木剑差点脱手飞出!她惊呼一声,整个人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猛地原地跳了起来,还使劲跺了跺脚,小脸煞白,又惊又怒地想把那钻进裤腿里的“鬼东西”给抖出来。

  瀚和凝闻声立刻看过来。

  “羽墨,怎么了?”瀚关切地问道,快步走近。

  羽墨轩华小脸涨得通红,又羞又恼,指着自己的小腿,声音都带上了哭腔:“有……有东西!凉的!活的!钻……钻进去了!”她急得原地转圈,琥珀金的眸子里充满了真实的恐惧和慌乱,完全没了平日那副小大人的沉稳模样。

  苏无言在一旁赶紧捂住嘴,肩膀控制不住地一耸一耸,金色的眼眸里满是恶作剧得逞的狡黠光芒,憋笑憋得肚子都疼了。

  凝的目光何等锐利,瞬间捕捉到苏无言指尖残留的那一丝微弱到几乎消散的土元素波动和她那副极力掩饰却漏洞百出的憋笑模样,立刻了然于心。她清冷的脸上掠过一丝无奈和又好气又好笑的情绪,指尖对着羽墨轩华的裤腿方向轻轻一弹。

  一道细微得如同发丝的冰蓝色光线瞬间没入羽墨轩华的裤腿。那缕作怪的土元素灵光还没来得及继续捣乱,就被这股极致的寒意瞬间冻结、驱散,化作一缕无害的青烟消散了。

  “苏无言,”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怒意,如同冬日清晨的霜风,“扰乱他人修行,心浮气躁。加练二十遍刺剑,立刻,马上。再让我发现你搞小动作,就让你穿着鞋在花园里跑一百圈。”

  “啊?!二十遍?!”苏无言的小脸瞬间从幸灾乐祸变成了真正的苦瓜脸,刚才的得意消失得无影无踪,哀嚎声响彻演武场,“凝师父——!我错了!能不能少点啊?”

  “三十遍哦~”凝的声音带着危险的温柔。

  苏无言瞬间闭嘴,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鹌鹑,垂头丧气地捡起木剑,认命地走到一边开始她的“酷刑”。

  羽墨轩华感受到小腿上那诡异的冰凉滑腻感彻底消失,长长地松了口气,但看向苏无言的眼神里充满了控诉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她默默捡起掉在地上的木剑,琥珀金色的眸子狠狠瞪了那个垂头丧气的背影一眼,然后更加用力地、仿佛带着某种发泄情绪般地练习起劈剑,木剑破空的声音都比之前凌厉了几分,仿佛把空气当成了某个讨厌鬼的脑袋在劈。

  上午的剑术基础课,就在苏无言一遍遍枯燥刺剑的哀怨眼神和羽墨轩华带着“杀气”的劈砍声中艰难结束。午后的阳光变得慵懒,透过巨大桃木枝叶的缝隙,在演武场上洒下无数跳跃的金色光斑。场地暂时安静下来,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香和淡淡的汗味。稍事休息后,瀚和凝开始引导她们接触那神秘而强大的元素之力。

  凝走到演武场中央,摊开白皙的双手。掌心上方,空气的温度骤然下降,细小的、闪烁着钻石般光芒的冰晶凭空凝结、旋转、组合,速度越来越快,顷刻间化作一只栩栩如生、振翅欲飞的冰晶小鸟!小鸟通体晶莹剔透,翅膀上的羽毛纹路都清晰可见,它甚至发出一声清脆悦耳、如同风铃摇曳般的鸣叫,轻盈地绕着凝飞了一圈,最后稳稳落在她纤细的指尖上,歪着小脑袋,用两颗由更纯净冰晶构成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两个女孩。

  “看到了吗?”凝的声音清冽依旧,却带着一种奇妙的引导力,“这就是元素之力。它无处不在,源于天地万物,也存在于我们自身。感知它,就像感知你的呼吸心跳;理解它,就像理解水流的方向;引导它,让它成为你意志的延伸。”她的目光落在苏无言身上,“无言,你生来便得大地眷顾,土元素是你最亲密的伙伴,它们如同温厚的母亲,包容而深沉。”她又看向羽墨轩华,琥珀金的眼眸下意识地缩紧了一下,“羽墨,我在你体内感受到了非常活跃的‘噼啪’声,那是雷霆的脉动,是至刚至阳的力量,迅猛而暴烈,需要极强的意志去驾驭。”

  为了让苏无言更好地感知大地,凝破例允许她脱掉了那双“万恶”的布鞋。苏无言欢呼一声,动作快得像闪电,瞬间就把鞋子甩飞出去老远。她赤着白嫩的小脚丫,欢快地踩在温润的青玉石板上,感受着那坚实而熟悉的触感,小脸上洋溢着解放的幸福。

  “闭上眼睛,静下心来。”凝的声音如同带着魔力的清泉,“去感受你脚下这片土地的心跳,去倾听它的呼吸。它孕育万物,承载一切。呼唤它,就像呼唤你身体的一部分。”

  苏无言依言照做。她闭上那双灵动的金色眼眸,长长的金色睫毛在阳光下投下小扇子般的阴影。赤足踏在冰凉的石板上,一种熟悉的、温暖厚重的感觉如同涓涓细流,缓缓从脚底涌起,瞬间包裹了她的身心,如同投入了大地母亲最安心的怀抱。她尝试着去引导这股温顺而磅礴的力量。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她脚下的青玉石板,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无声地软化、流动起来!坚硬的石质仿佛化作了温顺的泥土,随着她意念的引导,缓缓向上拱起,托着她小小的身体平稳地升高,眨眼间形成了一个离地尺余、直径约两尺的稳固小土台!更令人惊奇的是,土台的表面,几株嫩绿的草芽如同得到了召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破“石”而出,迅速舒展开翠绿的叶片,甚至开出了几朵米粒大小的白色小花!

  “哇!我成功啦!凝师父你看!”苏无言站在自己亲手“创造”的小小高台上,兴奋得手舞足蹈,金色的眼眸闪闪发光,充满了成就感,仿佛站在了世界之巅。

  凝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点点头:“不错,初步的感应和塑形。但这只是开始。”她指向演武场边缘一处平整的空地,“现在,尝试在那里,用你的意念和力量,凝聚出一面盾牌的形态。想象它的轮廓,它的坚固。”

  苏无言信心爆棚,站在土台上小手一挥,指向那片空地,脆生生道:“看我的!”

  空地上一阵土黄色的光芒剧烈涌动,泥土如同沸腾般翻滚……然而,几息之后,光芒散去,凝聚出来的东西让所有人都沉默了——那并非想象中光滑坚固的盾牌,而是一个歪歪扭扭、表面坑坑洼洼、上面还顽强地顶着几根倔强小草和一朵小黄花的大号土疙瘩!形状活脱脱像一个被顽童啃了一口、然后随意丢在地上的大馒头!

  “呃……”苏无言看着自己的“杰作”,小脸瞬间涨得通红,尴尬地挠了挠头,金色的眼眸里满是困惑,“怎么会这样……我明明想着盾牌的……它怎么自己长草了……” 脚下的土台似乎也感应到主人的窘迫,微微晃动了一下。

  瀚忍俊不禁,凝也无奈地摇了摇头:“控制,无言。力量不是越多越好,而是需要精确的引导和塑形的意志。你需要更清晰地‘告诉’大地,你想要什么形状,而不是任由它自由发挥。”

  另一边,羽墨轩华也被要求尝试引动她体内那蛰伏的雷霆之力。凝在她小小的掌心放置了一块鸽卵大小、通体呈现深蓝色、表面布满天然银色雷纹的“引雷石”。这块奇石能微弱地传导并储存雷电之力,是初学者感悟雷元素的绝佳媒介。

  羽墨轩华紧握着引雷石,冰凉的触感从掌心传来。她琥珀金色的眼眸里满是前所未有的专注和一丝紧张。她努力回忆着瀚师父教导的“心念动则力生”的感觉,也回想着凝师父演示冰鸟时那种精准的操控感。她闭上眼,将全部心神沉入体内,去捕捉、去呼唤那深藏在血脉深处、时而如涓涓细流、时而如沉睡猛兽般的雷霆之息。她的小脸因为全神贯注而微微发红,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握着引雷石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时间仿佛凝固了。就在凝以为这次尝试可能失败时——

  “滋啦……”

  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萤火虫光芒般的蓝色电弧,如同害羞又胆怯的小蛇,在她紧握引雷石的指缝间猛地跳跃了一下!那光芒一闪而逝,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但一股清晰的、如同被细针轻轻扎了一下的微麻感,瞬间传遍了羽墨轩华的整条手臂!

  “啊!”她忍不住低呼一声,小手条件反射般一抖,引雷石差点脱手掉落!她琥珀金的眸子里瞬间闪过一丝慌乱,但立刻被更强烈的倔强和不甘取代。她咬紧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强迫自己再次沉下心神,将全部意志集中在掌心那一点。

  “滋啦…滋啦…” 这一次,蓝色的电火花更加明显,在她紧握的拳头周围跳跃了两三下,发出细小的、如同炒豆般的“噼啪”爆鸣声!虽然微弱,但这确确实实、是她羽墨轩华依靠自己意志引动的、属于雷霆的力量!

  一丝难以抑制的喜悦,如同破土的新芽,瞬间冲破了羽墨轩华脸上惯常的沉静,在她苍白的小脸上绽放出一个极其细微、却真实无比的笑容。琥珀金色的眼眸里,充满了初尝力量滋味的兴奋和巨大的成就感。

  “很好。”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清晰地传入羽墨轩华耳中,“保持这份专注,尝试去控制它,让它稳定下来,如同呼吸般自然。感受它的强度,试着让它更亮一点,或者更弱一点。”

  日子在枯燥的基础训练和充满新奇感的元素摸索中悄然流逝。几天后的一个下午,演武场上,苏无言抱着她那柄沉铁木剑,金色的眼珠滴溜溜地转着,脑子里像煮沸的开水,翻腾的全是瀚师父那句玄奥的“神者变化之极”和御剑飞行的瑰丽幻想。她瞅准瀚和凝正在远处亭子里低声讨论着什么,而羽墨轩华则全神贯注地在另一边练习着稳定指尖的电火花,便像只灵巧的小猫,偷偷溜到了演武场边缘一棵巨大桃树的浓密树荫下。

  “心念动,剑气生……意流转,剑势成……”她嘴里念念有词,如同念着神奇的咒语,努力回忆着瀚师父教导的每一个细节。她深吸一口气,将心神沉静下来,努力调动着丹田处那股温厚磅礴的土元素之力,小心翼翼地引导它们如同溪流般注入手中的沉铁木剑。

  嗡!

  土黄色的光芒瞬间从剑柄蔓延至剑尖,将原本暗沉的木剑包裹得如同覆盖了一层流动的琥珀,剑身也散发出一种沉甸甸的质感。

  “飞起来!带着我飞起来!”苏无言低声给自己打气,眼中金光闪烁,充满了期待。她小心翼翼地将发光的木剑平放在铺满落花的草地上,然后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朝圣般的虔诚,抬起一只白嫩的小脚丫,试探性地、轻轻地踩了上去!

  嗡!

  木剑上的土黄光芒骤然一亮,剑身发出低沉的共鸣声,微微震动了一下,竟然真的稳稳地承载住了她的重量,离地悬浮了起来,虽然只有寸许高!

  “哇!真的能站!”苏无言惊喜万分,金色的眼眸瞪得溜圆,小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的狂喜。她立刻把另一只脚也稳稳地踩了上去。小小的身体如同找到了最可靠的支点,稳稳地站在了悬浮的土元素木剑上!她感觉自己轻飘飘的,仿佛踩在一团由最温顺泥土构成的、会飞的云朵上,新奇感让她心花怒放。

  “飞!快飞!”苏无言兴奋地用意念催动。土黄色的木剑果然听话地开始向前移动,虽然速度很慢,摇摇晃晃,像刚学会走路的小鸭子般笨拙,但这已经足够让她兴奋得尖叫起来。

  “哈哈哈!飞起来啦!我真的飞起来啦!我是剑仙苏无言!”苏无言站在离地一尺多的空中,张开双臂,感受着微风拂过发梢、掠过脸颊的惬意,金色的眼眸里满是狂喜和得意,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她脚下。她开始尝试加速、转弯。木剑载着她,在离地一尺多的空中,歪歪扭扭地绕着巨大的桃树树干飞行,留下一道淡淡的土黄色光痕,引得树上的鸟儿都好奇地探头张望。

  “再高点!再快点!冲上云霄!”玩心大起、彻底得意忘形的苏无言完全忘记了凝师父关于“控制”的警告,意念全力催动!木剑上的土黄光芒瞬间暴涨,如同一个小太阳!嗖地一下猛然拔高!瞬间冲到了离地近两丈的高度,速度也骤然加快,带着呼啸的风声!

  “呜呼——!”苏无言发出兴奋到破音的欢呼,感觉自己像一只真正挣脱了束缚、自由翱翔的小鸟。她指挥着木剑在空中笨拙地盘旋,目光扫过下方变得越来越小的演武场和远处的宫殿屋顶,一种前所未有的掌控感和豪情油然而生。

  然而,乐极生悲。就在她沉浸在这御风而行的美妙感觉中,试图做一个高难度的、模仿鸟儿俯冲的动作时,一只色彩斑斓、翅膀如同流动彩虹的凤尾蝶,突然从她眼前翩然飞过,那绚丽的色彩在阳光下美得惊心动魄。

  “哇!好漂亮的蝴蝶!”苏无言被那绝美的生灵瞬间吸引了全部注意力,金色的眼眸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抹绚烂的色彩,心神瞬间分散!

  就在这分神的不到一刹那的功夫!

  脚下那柄被强行催动到极限的土元素木剑,平衡瞬间被打破!包裹剑身的土黄光芒剧烈地、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般疯狂闪烁!剑身猛地一歪,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啊——!”苏无言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而惊恐到极致的尖叫,整个人瞬间失去了所有依托,像一颗被投石机抛出去的石头,朝着下方那棵枝繁叶茂的巨大桃树直直地、狠狠地撞了过去!

  砰!哗啦啦啦——!

  她小小的身体结结实实地撞进了桃树茂密的枝叶间!巨大的冲击力让她在粗壮的枝杈间如同弹球般猛烈地弹跳、翻滚了几下!咔嚓的树枝断裂声清晰可闻!最终,她被几根粗壮交错的树枝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态卡在了离地近两丈高的地方!淡青色的练功服被坚韧的树枝勾破了好几处,乌黑的短发里插满了桃花瓣和碎叶,小脸上沾着灰尘和树皮的碎屑,整个人呈一个扭曲的“大”字形,被牢牢地、结结实实地挂在了树杈中间,动弹不得!那柄失控的沉铁木剑则哐当一声,沉重地砸在了树下的草地上。

  “呜……疼!救命啊!瀚师父!凝师父!羽墨!救命!我被树挂住啦!下不来啦!”苏无言挂在树上,又羞又急又疼,小脸涨得通红,金色的眼眸里瞬间蓄满了生理性的泪水,四肢徒劳地挣扎扑腾着,却只引得树枝一阵剧烈晃动,抖落更多的花瓣和叶子,如同下了一场粉色的雨,她自己也因为晃动而牵扯到被卡住的部位,疼得龇牙咧嘴。

  瀚和凝闻声闪电般掠至树下。看到眼前这令人啼笑皆非又心疼的一幕——只见他们的宝贝徒弟像个被狂风卷上树梢的破布娃娃,可怜巴巴、狼狈万分地卡在高高的树杈间,正眼泪汪汪、声嘶力竭地求救。饶是凝万年清冷的容颜,也忍不住以手扶额,无奈地深深叹了口气,冰蓝色的眼眸里满是“果然如此”的无奈。瀚则是又好气又好笑,看着那挂着的“小可怜”,摇头道:“你这丫头……” 他不再耽搁,修长的手指在空中优雅一划。

  一股清澈温和的水流如同拥有生命的灵蛇,凭空而生,蜿蜒而上,轻柔而稳固地缠绕住苏无言的身体,小心翼翼地避开她被卡住的部位,如同最温柔的云梯,将她从树杈那无情的“怀抱”中缓缓地、平稳地解救了下来,轻轻放回地面。

  “心念不专,得意忘形,妄动力量,根基未稳便好高骛远,这便是后果。”凝看着惊魂未定、头发凌乱、衣衫破损、胳膊上还有几道被树枝刮出红痕的苏无言,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训诫,“罚你今日将整个演武场清扫干净,一片落叶都不许留。再把那柄剑捡回来,好好擦拭干净,静思己过。”

  苏无言揉着被树枝硌得生疼的胳膊和后背,看着失落在草地上的爱剑,小脸垮得像被霜打蔫的茄子,垂头丧气,一瘸一拐地去拿扫帚了。金色的眼眸里满是懊悔和后怕,再也不敢提御剑飞行的事了。

  另一边,亲眼目睹了苏无言“空难”全过程的羽墨轩华,琥珀金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强烈的心悸和后怕,小手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更加坚定了自己稳扎稳打、绝不冒进的决心。她练习引雷也越发刻苦和专注,力求将每一丝力量都掌控得圆融如意。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夕阳如同一枚巨大的熔金丹丸,缓缓沉入远山的怀抱,将天边染成一片壮丽的金红。神庭沐浴在这温暖的余晖中,显得格外宁静祥和。羽墨轩华没有在演武场,而是独自来到了靠近神庭后花园、一处僻静的小溪边。溪水清澈见底,水流潺潺,撞击着圆润的鹅卵石,发出悦耳的叮咚声。她选择了一块被水流冲刷得光滑平整的大青石,盘膝坐了下来。

  她将那块深蓝色的引雷石置于掌心,琥珀金色的眼眸在暮色中显得更加明亮锐利。她深深地呼吸,努力让自己进入一种空明的状态。她想要尝试凝师父昨天教给她的一个新技巧——将一丝极其微弱的雷元素精准地附着在食指尖端,如同跳跃的电火花,用来点燃干燥的引火物。她记得苏无言曾指着这条小溪里游弋的肥美银鱼,信誓旦旦地说烤来吃一定美味无比。这个念头在她心中悄然生根。如果她能成功控制这电火花点起火堆……是不是真的可以试试?

  她全神贯注,所有的意志都集中在右手的食指指尖。她能感受到体内那股蛰伏的雷霆之力,如同不安分的幼兽,在血脉中奔流。她小心翼翼地引导着、约束着,试图从中分离出最细微、最温顺的一缕。她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小脸因为高度集中而微微发红,紧握引雷石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滋啦…滋啦…” 一丝微弱的、如同蓝色萤火般的电弧,艰难地在她的食指尖端凝聚、跳跃,发出细小的、如同蚊蚋振翅般的“噼啪”轻响。这缕电光比前几天稳定了许多,虽然依旧微弱,却顽强地持续跳动着。羽墨轩华心中升起一丝成功的喜悦,更加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这份脆弱的平衡,控制着它的强度,不敢有丝毫分心。她伸出左手,想去拿旁边早已准备好的、一小撮极其干燥蓬松的枯草绒。

  就在这时!

  “羽墨!羽墨!”一个清脆欢快、如同百灵鸟歌唱般的声音由远及近,打破了小溪边的宁静。苏无言像一阵风似的跑了过来,她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小包东西,脸上洋溢着发现宝藏般的兴奋笑容。她刚刚在花园深处发现了一大丛开得正艳、颜色如同最纯正胭脂的凤仙花!花瓣饱满厚实,正是染指甲的绝佳材料!她立刻就想到了羽墨那双因为练剑和引雷而显得有些粗糙、却依旧白皙的小手。

  “你看!你看!”苏无言献宝似的冲到羽墨轩华面前,根本没注意到对方正在进行的精密操作,献宝似的举起那包摊开的、如同红宝石碎片般的艳丽花瓣,“这个颜色多漂亮!像火一样红!用它染指甲,肯定好看极了!比花园里所有的花都好看!我帮你染好不好?保证让你的手指变得像小仙女一样!”她金色的眼眸里充满了期待和跃跃欲试的光芒,完全没注意到羽墨瞬间僵硬的脸色。

  羽墨轩华正处在控制那缕微弱电弧的最关键、最脆弱的时刻!被苏无言这突如其来、毫无防备地凑近一喊,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块巨石!她心神剧震!那高度集中的意志瞬间被打断、溃散!

  “滋啦——噼啪!!!”

  她指尖那缕原本被小心翼翼约束在毫厘之间的蓝色电弧,瞬间如同挣脱了牢笼的狂暴凶兽,猛地膨胀、爆开!一道比平时粗壮数倍、跳跃着刺目蓝白色光芒的粗大电弧,如同失控的雷电长鞭,带着毁灭性的气息,从她指尖激射而出!

  这道失控的闪电没有射向那撮枯草绒,也没有射向近在咫尺的苏无言,而是歪打正着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直劈向了旁边静静流淌的、波光粼粼的小溪中央!

  轰隆!

  一声不算惊天动地却异常清晰、如同闷雷在耳边炸响的声音!

  只见原本平静流淌的溪面上,被击中的地方瞬间炸开一团耀眼夺目、蓝白交织的巨大电光球!强大的电流如同蛛网般瞬间扩散,覆盖了方圆近一丈的水域!水面剧烈沸腾翻滚,升起缕缕带着焦糊味的白烟!

  哗啦啦啦——!

  如同最荒诞的魔术表演!十几条大大小小、品种各异的鱼儿——有银鳞闪烁的,有青背肥硕的,甚至还有几条倒霉的小虾,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强大的水下电流瞬间电得晕死过去,翻着白肚皮,如同被炸出锅的爆米花般,噼里啪啦、争先恐后地从水里弹跳了出来!高高地抛起,然后又重重地摔落在溪边湿润的草地和鹅卵石滩上!有的还在条件反射地微微抽搐着尾巴和鱼鳃,空气中瞬间弥漫开一股淡淡的、奇异的……烤鱼香味(?)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苏无言捧着那包鲜艳的凤仙花瓣,彻底石化了。她张着小嘴,金色的眼眸瞪得溜圆,难以置信地看着草地上那堆还在蹦跶、抽搐的“天降横鱼”,又僵硬地转过头,看向羽墨轩华那根还在冒着缕缕青烟、指尖微微焦黑的食指。

  羽墨轩华也彻底懵了,琥珀金色的眼眸瞪得如同两颗凝固的琥珀,看看自己冒烟的指尖,又看看草地上那堆散发着焦糊味的“战利品”,小嘴微张,大脑一片空白。她只是想点个小小的火苗……怎么就……变成这样了?烤鱼大会提前开始了?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后。

  “噗——哈哈哈哈哈哈!”苏无言第一个从石化状态中解冻,她指着草地上那堆还在垂死挣扎的鱼,又看看羽墨轩华那副彻底懵圈、生无可恋的表情,再也忍不住,爆发出惊天动地、几乎要笑断气的大笑:“哈哈哈!羽墨!你……你太厉害啦!哈哈哈!神庭第一电鱼大师!根本不用钓竿!连网都不要!哈哈哈!晚上有烤鱼全席吃啦!凝师父再也不用担心我们饿肚子啦!哈哈哈!”她笑得前仰后合,眼泪狂飙,抱着肚子蹲在地上,差点滚进溪水里。

  羽墨轩华被她这夸张的笑声和“电鱼大师”的称号臊得小脸瞬间红透,如同煮熟的虾子,琥珀金色的眸子里充满了巨大的羞窘、懊恼和一丝被无情嘲笑的委屈。她气得跺了跺脚,想反驳,却又看着那堆罪证确凿的鱼说不出半个字,只能羞愤地瞪着那个笑得快要背过气去的家伙,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何事喧哗?”瀚和凝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溪边。看到眼前这匪夷所思又充满喜剧效果的一幕——溪边草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十几条翻白抽搐的鱼,空气中飘荡着焦糊味和烤鱼香?一个笑得在地上打滚,一个羞愤欲绝、指尖冒烟,以及那包散落在地、鲜艳夺目的凤仙花瓣……两位神明瞬间就拼凑出了事情的全貌。

  瀚无奈地抚额,看着羽墨轩华,语气带着哭笑不得的意味:“控制,羽墨。我说过多少次了,力量的精髓在于控制。过犹不及,过刚易折。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啊。”他优雅地挥手,一股清澈的溪水如同拥有生命般卷起,温柔地包裹住那些被电晕的鱼儿,将它们送回流动的溪水中。鱼儿们接触到活水,甩甩尾巴,很快恢复了活力,惊慌失措地潜入水底消失不见。

  凝的目光则精准地锁定了地上那包散落的、如同红宝石般的凤仙花瓣,清冷的脸上掠过一丝了然,冰蓝色的眼眸看向还在擦笑泪的苏无言:“无言,这些花瓣,你打算用来做什么?”她的语气很平静,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压力。

  苏无言的笑声如同被掐断的琴弦,戛然而止。她赶紧手忙脚乱地把散落的花瓣拢到一起,小脸上堆起最天真无邪、最无辜讨好的笑容:“没……没什么!凝师父,我就是觉得这花特别特别红,特别特别好看!想给羽墨看看,让她也高兴高兴……真的!我发誓!” 她一边信誓旦旦地说着,一边拼命朝羽墨轩华挤眉弄眼,传递着“江湖救急”的信号。

  羽墨轩华接收到信号,虽然还在为刚才的“电鱼事故”和“电鱼大师”的称号羞愤不已,但也知道如果供出染指甲的“阴谋”,自己可能也要被连累加练。她只好强忍着羞恼,配合地低下头,装作默认,只是耳根的红晕一直蔓延到了脖子。

  凝看着两个小家伙拙劣到家的“串供”表演,也懒得拆穿。夕阳的最后一抹金辉温柔地笼罩着神庭,将无边的桃林染成一片梦幻的金粉色。空气中飘荡着桃花的甜香、青草的清新,以及一丝若有若无、挥之不去的烤鱼焦香。她看着一个努力憋笑、肩膀还在耸动,一个强装镇定、小脸却红得像番茄的两个小徒弟,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挥了挥手:“罢了。今日功课到此为止。都回去清洗更衣,准备用晚膳。无言,”她特意加重了语气,目光扫过那包被紧紧护在怀里的凤仙花,“把你的花瓣收好。若让我发现你用它染得到处都是红渍……”后面的话没说完,但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是!凝师父!保证完成任务!”苏无言如蒙大赦,响亮地应了一声,飞快地捡起地上的花瓣包好,然后一把拉起还在原地羞窘的羽墨轩华,像两只受惊的小鹿般飞快地逃离了“事故现场”,只留下一串苏无言压抑不住的、如同银铃般断断续续的偷笑声,和羽墨轩华气急败坏的低低抗议声:“……都怪你!放开我!……”

  夜幕降临,繁星如钻,点缀在神庭深邃的夜空之上。白日里的喧嚣与“事故”渐渐平息,神庭陷入一片安详的宁静。羽墨轩华经历了白天的“电鱼”乌龙和加倍的引雷控制练习,早已疲惫不堪。她躺在自己房间柔软温暖的床铺上,盖着散发着阳光气息的锦被,几乎是头一沾枕头就陷入了沉沉的梦乡。呼吸均匀绵长,小脸上还带着一丝未褪尽的红晕和疲惫,那只紧握着青白玉佩的手也终于松开了些,搭在枕边。

  一道小小的、如同夜猫般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溜进了羽墨轩华的房间。正是苏无言!她赤着脚,踩在冰凉光滑的地板上,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小巧的白玉臼和杵,还有那包被她视若珍宝的、艳红如血的凤仙花瓣。她金色的眼眸在黑暗中闪闪发亮,充满了做“坏事”的紧张和兴奋。

  她蹑手蹑脚地走到羽墨轩华的床边,屏住呼吸,仔细确认羽墨真的睡熟了。然后,她小心翼翼地坐到床边的地毯上,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朦胧月光,开始捣鼓她的“宝贝”。

  她将一大把鲜红的凤仙花瓣放进白玉臼中,拿起小巧的白玉杵,开始极其小心、极其缓慢地捣起来。她不敢用力,生怕发出声响惊醒羽墨。捣了许久,花瓣才被捣成粘稠细腻、颜色深红如同凝固血液的花泥,散发出浓郁的、带着草木清气的特殊香味。

  苏无言满意地看着臼中的成果,用小指头沾了一点,那鲜艳的红色立刻染上了她的指尖。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和期待,轻轻拿起羽墨轩华搭在枕边的那只手。

  羽墨的手比她的小一些,手指纤细,掌心带着薄薄的茧子,指甲修剪得很短,透着健康的淡粉色。苏无言用指尖蘸取花泥,屏住呼吸,动作轻柔得如同羽毛拂过,小心翼翼地将那粘稠的红泥均匀地涂抹在羽墨轩华十根手指的指甲盖上。月光下,那鲜艳的红色如同十颗小小的红宝石,点缀在白皙的指尖,有种奇异的美感。

  涂好后,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裁剪好的柔软白棉布条,蘸了点清水,仔细地将羽墨的每一根手指头都包裹起来,防止颜色蹭掉。做完这一切,她长长地舒了口气,看着被包成“小粽子”似的十根手指,想象着明天羽墨醒来看到红指甲时的表情,忍不住捂着嘴偷偷笑起来,然后才心满意足、悄无声息地溜回了自己的房间。

  翌日清晨,阳光透过窗棂,温柔地洒在羽墨轩华的脸上。她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眼。琥珀金色的眸子带着初醒的迷茫,下意识地动了动手指,却感觉指尖传来一种奇异的束缚感。

  她疑惑地抬起手,映入眼帘的是十根被白色布条紧紧包裹着的、如同小号木乃伊般的手指!

  羽墨轩华:“……???”

  她瞬间清醒,琥珀金的眼眸里充满了惊愕和不解。她猛地坐起身,笨拙地用牙齿配合着另一只手,有些慌乱地将那些布条一根根解开、扯掉。

  当最后一根布条脱落,十片鲜艳欲滴、如同最上等红珊瑚般饱满光泽的指甲,毫无保留地展现在晨光之下!

  羽墨轩华彻底愣住了。她呆呆地看着自己那十片变得异常鲜艳、甚至带着一丝妖异美感的红指甲,眼眸里充满了震惊、困惑,还有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这突如其来的鲜艳色彩所冲击的奇异感觉。

  就在这时,房门被推开一条缝,苏无言的小脑袋探了进来,金色的眼眸里闪烁着紧张和期待的光芒,小心翼翼地问:“羽墨……你……你醒啦?那个……手指……好看吗?”

  羽墨轩华猛地抬头看向门口那个“罪魁祸首”,琥珀金的眸子里情绪复杂。她下意识地想把手藏起来,但那鲜艳的红色太过醒目。她看着苏无言那副紧张兮兮、仿佛等待审判的表情,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那从未如此“华丽”过的指尖。

  出乎苏无言的意料,羽墨轩华并没有像她预想的那样生气或者训斥她。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小脸上,竟然缓缓地、极其罕见地,浮现出一抹极淡极淡、却真实存在的……满意和一丝新奇?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沙哑,说:“……嗯。红的……像火。不讨厌。” 她甚至抬起手,对着阳光,仔细地看了看那鲜艳的色泽,琥珀金的眸子里倒映着那抹跳动的红。

  苏无言瞬间瞪大了金色的眼眸,随即爆发出巨大的惊喜:“哇!羽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