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瓦岗魔劫 归人共赴-《谋定天下:三国乱世异闻录》

  马蹄声在寂静的峡谷中敲打出急促的节拍,仿佛是萧如玥那颗悬在半空的心跳。武松默然策马,如同一尊沉默的护法神,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言的屏障,将这乱世中最直接的恶意隔绝在外。

  两人一路无话,气氛压抑得如同风雨欲来的天空。萧如玥的思绪早已飞回了瓦岗,而武松的目光则始终警惕地扫视着道路两侧的密林。他虽心死,但多年刀口舔血的本能,早已融入骨髓。

  行至一处狭窄的山坳,风声忽然变得诡异,林中传来几声不自然的鸟雀惊啼。武松猛地勒住缰绳,手臂肌肉瞬间绷紧。

  “夫人,小心。”他声音低沉,不带一丝感情,却让萧如玥心头一凛。

  话音未落,两侧林中呼啦啦窜出二三十条手持刀棍的汉子,衣衫不整,神色凶悍,显然是占山为王的流寇。为首一人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的刀疤,他淫邪的目光在萧如玥身上打了个转,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哟,还有个嫩娘们!兄弟们,连人带马,都给老子留下!”

  萧如玥心头一紧,手已按在腰间的剑柄上。她虽武艺不弱,但面对如此多的亡命之徒,孤身一人绝无胜算。

  然而,她身旁的武松,却连眼皮都未曾多抬一下。他只是缓缓地、缓缓地从马鞍上翻身下来,那根沉重的熟铜棍被他单手提起,棍尾在地上轻轻一点,发出一声闷响。

  “滚。”武松只吐出一个字,声音沙哑,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刀疤脸愣了一下,随即勃然大怒:“哪来的野狗,敢在你爷爷面前放肆!给我上!”

  一声令下,众寇一拥而上。萧如玥只觉眼前一花,武松的身影已如猛虎下山般冲入人群。她看不清他的招式,只看到一道道残影,听到一阵阵骨骼碎裂的脆响和凄厉的惨叫。那根熟铜棍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时而如蛟龙摆尾,横扫千军;时而如灵蛇出洞,点穴截脉。

  这不再是景阳冈上那场酣畅淋漓的搏杀,而是一场压抑了太久愤怒与绝望的宣泄。武松的每一击都狠辣至极,不留半分余地,仿佛要将这世间的所有污秽,都尽数砸成齑粉。不过十数息的功夫,刚才还气焰嚣张的流寇,已躺倒一地,哀嚎遍野。萧如玥望着武松如入无人之境的身影,心中巨震,终于明白为何人称“打虎英雄”。

  刀疤脸吓得魂飞魄散,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武松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空洞得可怕。他没有说话,只是举起了铜棍。

  “武都头!”萧如玥急忙出声阻止。

  那根铜棍在空中顿住,距离刀疤脸的天灵盖不过半尺。武松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最终,他还是“哼”了一声,将铜棍重重地往旁边地上一插,地面都为之震颤。

  “滚,再让我看见你们,取尔等性命。”

  众寇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搀扶着伤者,逃入了深山,再不敢回头。

  武松收回铜棍,一言不发地翻身上马,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是那紧握着棍柄、指节泛白的手,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萧如玥看着他落寞而决绝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她轻声道:“多谢武都头。”

  “路见不平,分内之事。”武松的声音依旧生硬,但那份刻意维持的冷漠,似乎有了一丝裂缝。

  ……

  再行十余里,空气中开始弥漫着一股焦糊与血腥混合的气味。远处的橘红火光愈发清晰,甚至能看到冲天的烟柱。瓦岗,快到了。

  当他们终于登上最后一处山岗,俯瞰那片熟悉的土地时,萧如玥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曾经雄踞山巅、气象万千的瓦岗寨,此刻已是满目疮痍。寨墙多处坍塌,冒着黑烟,无数房屋化为断壁残垣。而更让她心胆俱裂的,是山寨中央的聚义厅所在。

  那里,已经没有了建筑,只有一个巨大无比的深坑。

  而在深坑之中,盘踞着一个她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身影。

  那身影依稀还能看出谢虎的轮廓,但头顶却生出了一对狰狞扭曲的黑角,皮肤上覆盖着密密麻麻、闪烁着幽光的暗色鳞片,如同怪异的鱼鳞。他的双眼赤红如血,里面燃烧着疯狂与痛苦,早已不见半分理智。他蜷缩在坑底,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低吼,那声音不似人声,更像是受伤野兽的哀嚎,震得人心神欲裂。

  这……就是谢虎?那个曾经会笑着揉她头发,在她面前像个大男孩的夫君?

  萧如玥的泪水瞬间决堤,身体摇摇欲坠。她宁愿看到的是他的尸体,也好过看到他被迫困在这副半人半魔的躯壳里,承受着非人的折磨。

  “这是……”武松也倒吸一口凉气,他纵横江湖,见过无数凶兽恶徒,却从未感受过如此诡异而令人心悸的景象。这股力量,充满了不祥。

  就在此时,一声如同炸雷般的大吼从山下传来:“武二!你这厮可算回来了!”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胖大和尚,挺着禅杖,如同旋风般卷上山来。不是花和尚鲁智深又是谁?

  鲁智深冲到近前,先是一把抓住武松的手臂,用力晃了晃,满脸的激动。随即他看到萧如玥,那激动便化为了重重的叹息与毫不掩饰的担忧:“弟妹!你……你咋也回来了!这地方如今是龙潭虎穴,不知多少曹营和江东的探子在外面晃荡,就等着抓你哩!”

  “智深哥哥!”武松眼中终于有了一丝波动,“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谢虎他怎会变成这般模样?”

  鲁智深闻言,环眼圆睁,怒道:“直娘贼!都是刘荆棘那腌臜泼才做的好事!本来主公的徒弟项宇不知从哪里搞来一颗劳什子‘龙血元丹’,说什么能功力大进!主公本不愿服下,奈何当时瓦岗正遭曹营暗算,急需提升战力,谁承想主公服下后,就……就变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力气是大了不知多少,可人也疯了!后来听军师贾诩说,刘荆棘那厮趁主公发狂,暗地里又下了药,随后便叛逃了,转头就投了曹营!如今这瓦岗四周,明里暗里不知多少豺狼盯着!咱们剩下的兄弟,被主公……被这魔障困在山腰,进不得,退不得,真真憋煞人也!”

  他指着深坑中那痛苦的身影,声音里带着痛惜:“洒家和兄弟们试过想唤醒他,可一靠近就要挨打!他那力气,谁受得住?可想……可想制服他,又他娘的下不去手!那是咱主公啊!”

  萧如玥听着这一切,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渗出血丝。刘荆棘!也许原来那场针对她的陷害,只是为了将她调离,方便他对谢虎、对瓦岗下手!他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整个瓦岗!

  所有的怨恨,在这一刻都化为了滔天的悔恨与刺骨的寒意。她恨自己为何如此愚蠢,竟会被那拙劣的伎俩蒙蔽,离开了最需要她的夫君。

  她擦干眼泪,眼神变得异常坚定。她翻身下马,一步步走向那山岗边缘,遥遥望着坑中那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我要去见他。”她轻声说,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弟妹不可!”鲁智深急得跺脚,“主公如今认不得人,你过去就是送死!外面那些探子巴不得你自投罗网呢!”

  武松也皱起了眉,他看着萧如玥单薄的背影,看着她眼中那股不惜一切的决绝,心中某个坚硬的角落,似乎被什么东西触动了。他想起了自己死去的兄长,想起了那些无法挽回的遗憾。

  “让她去。”武松忽然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一丝力量。

  鲁智深和萧如玥都愣住了,看向他。

  武松没有看他们,只是盯着坑中那扭曲的身影,缓缓说道:“我护送她,是因江湖道义。但现在,我站在这里,是因为我看到了一个被困住的兄弟,和一个不愿放弃的妻子。”他顿了顿,握紧了手中的熟铜棍,那上面,仿佛还残留着刚才流寇的血腥,也仿佛重新燃起了久违的侠义之火。

  “谢虎与我,恩怨未了。但他这副模样,若还残存一丝人性,便不该是这等下场。智深哥哥,告诉我,如何才能靠近他?外面的探子,我来挡。”

  鲁智深看着自己这位义弟,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与激动。他知道,那个景阳冈上的打虎英雄,那个为兄弟两肋插刀的武二郎,真的回来了。

  萧如玥回过头,深深地看了武松一眼。这一眼,包含了千言万语。

  夜色下,火光中。三个曾经的瓦岗核心,因为一场巨大的劫难,再次站到了一起。他们的前方,是半魔化的兄弟与爱人,是深不见底的阴谋与苦难,以及隐藏在暗处、虎视眈眈的各方势力。

  前路依旧凶险,但这一次,萧如玥不再是孤身一人。而武松,也终于在这场席卷一切的风暴中,找到了自己新的、也或许是本该就属于他的位置。他手中的熟铜棍,不再只是为了划清界限,更是为了劈开这乱世中的不公与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