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米粮堆如山-《开局结拜安禄山,丈人李隆基疯了》

  今日的长安县衙热闹非凡。

  喊冤告状的,主动出首的,开堂过审的,告密揭发的,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开元全盛日,刑狱之稀堪比贞观,有司一年到头也接不了多少案子。

  天下绝对没太平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程度。

  只是大部分民间纠纷都在里正、坊正处解决掉了,找不到县令头上而已。

  可李固的一个动作,却让韦坚忙了个满头包。

  “二郎,你这‘检举箱’还要在外面放多久?”

  韦县尊苦笑道:“要不明日就撤了吧,今早朝会已经有谏官说咱们是在‘行则天皇帝旧事’,为兄就算再强项,也着实扛不住啊。”

  武曌在位时,于大明宫门外设四铜匦,鼓励民间告密,并任用周兴、来俊臣等酷吏,大肆打击勋贵重臣。

  京兆六姓里面,哪一家没几个死在他们手里的?

  史真庆祖上都差点被杀绝。

  兴昔亡可汗阿史那震也是四代单传,祖,父,两代跟他自己全都少年失怙,没能躲过武曌的屠刀。

  李固点头道:“也差不多了,城内储粮已是足够,粟米价格也在十三文上下浮动,三大仓的储备粮也可以装车运回。”

  太仓、含嘉、洛口三仓虽囤积巨万,但那是临时应急用的。

  如遇旱涝等天灾,绝对是百姓最后生命保障。

  朝廷能同意调集过来让李固打粮食战,已是圣人开恩了。

  韦坚松了口气:“你可是不知道,这几日我天天晚上连觉都睡不好,其他几房的叔伯长辈也是连番到访,家中女眷日日哭闹不停,家宅不宁啊!”

  李固摇头笑道:“你们这些靠裤腰带维持体面的世家这点非常不好,全都是沾亲带故的,随便办了一个,就带出一堆,而且七绕八绕的就整自己身上了,你说这是何苦来哉?”

  听到此话,韦坚有些不乐意了。

  “二郎此言差矣,要不是我等世家联姻,彼此都是知根知底,你以为就看那破箱子能弄出来这么多囤积居奇之人?”

  李固打击不法粮商的办法很简单。

  就是让世家内讧。

  先从自己阵营的韦氏、薛氏等豪门开始。

  嫁过来的女眷里面,长辈有没有不法之徒啊,有没有藏粮食啊?

  子侄辈里面有没有被歹人蒙骗的啊?

  这圣人的旨意也敢违抗?!

  很多妇人不明就里,三言两语就担心起自家亲戚,纷纷帮忙自首,以请求宽大处理。

  接下来就是连锁反应。

  你告发我,那我也不能吃亏,再来个反告。

  一来二去,就酿成了今日这场面。

  而少府临时征用的库房中,米粮已是堆积如山。

  大批关门歇业的粮铺也都在少府的要求下纷纷开张,只是其背后东家的粮食大部分都被朝廷以和籴法买走,并未有多少货品在售。

  “只是这宝钱着实耗去不少。”

  韦坚皱眉道。

  整个长安城上百万张嘴,其中大部分都是买粮过活,再加上庞大的流动人口以及外籍人士。

  光每日消耗的主副食就是个天文数字。

  根据秘书监归档札册显示,去岁全长安耗粮近800万石,但关中地区粮食产量也才不足400万石。

  其余则全靠漕运解决。

  李固为打赢此役,共向市场上砸进去了近百万石粮食,而且为达到时效性,都是用当时已暴涨的粮价进行收购。

  前前后后共花出去了数十万贯。

  好在提前准备充分,钱监中宝钱还算充裕。

  想到此处,李固突然道:“这一季的秋粮是否已经入库?”

  最近都往运河上跑的韦坚随口道:“昨日最后一批从江南的漕船也已入港,想来今日定能将粮食归仓。”

  见对方眉头紧皱,韦坚问道:“二郎有何不妥?”

  此时外间突然有皂吏来报。

  “府尊,将军,城内粮店突然间同时出现大批百姓抢购粟米,多家粮店又被迫歇业,粮价又涨回去了!”

  李固冷哼一声:“这是趁本季南粮断绝之机,人为制造恐慌!”

  韦坚庆幸道:“还好咱们现在府库充盈,有足够的粮食把价格打下来!”

  “不止如此!”

  李固神情转冷:“他们让人抬高粮价,目的还是要高价卖给我们粮食,最后一来二去,至少要从我们手中赚走百万贯。”

  他转头看向韦坚:“就算最后咱们控制住了粮价,可这么巨大的亏空怎么办?是等着圣人砍咱们的脑袋,还是用自家宝钱去填?”

  “那怎么办?!”

  此时的韦县令有些慌了。

  李固沉声道:“等!”

  他快速解释道:“每日长安城消耗粮食不到3万石,我们以里坊为单位,按照人头平价供应,那些去哄抬粮价的,多半是些隐户、逃人,甚至就是某些世家的奴仆、部曲,待核对身份后,依律法办!”

  和籴法买来的粮食还能撑段时间,不能因为一时情急而落入对方圈套。

  如果李固他们放开收粮,不光要被敌人狠狠赚一笔,大量市井小民见有利可图,说不得也会刻意低买高卖,成为助纣为虐的帮凶。

  到时不仅粮价下不去,待其财力枯竭时,百姓就会被恶意煽动,恐将酿成民变。

  韦坚将刚才李固的意见吩咐下去,可还是有些焦灼地在府衙内堂来回踱步。

  李守忠、高适等人配合南衙禁军全力进行人员甄别。

  麾下小吏每半个时辰回衙禀报一次。

  直到第三日临近晌午,粮价后续乏力,终是降下来了。

  自和籴法启动以来,共收粮一百六十万石上下。

  前前后后投进市场的粮食也才堪堪五十万石头,其中大部分还在各家粮铺的库房中。

  只是长安县衙牢房却是人满为患,每日反倒耗去不少粟米。

  “把这些刁民统统打发到岭南去吸瘴气!看他们还敢与官府作对?”

  韦坚狠声道。

  这几日他与李固吃住都在县衙,这一通折腾袭来,翩翩浊世佳公子,都快成城南老叟了。

  都是这帮人害得。

  李固也狠狠伸了个懒腰:“想来这幕后之人应是死心了,整个京兆府能调集的粮食全在长安城内,他们要是再想折腾出什么事端,就只能去周边运粮,这样不仅成本太高,而且很容易被我们发现,想来他们不会做这么蠢的事情。”

  他仗着后世超前的经济知识,还预先准备无数应急方案的前提下,依然在这近一个月的时间内跟对方打了个有来有回,甚至因为和籴法之故,他们整体来说还亏了不少钱。

  对方智谋之高超,对经济运行理解之深,绝对是当今天下站在绝巅的人物。

  到底是谁呢?

  “忠王那边我会去过问的。”

  韦坚此时对李固认真道。

  他们韦家已是被圣人拽进了赌坊,全部身家都压了上去,可正牌赌客却不想上桌赌钱?

  这能答应?

  那如今他这么拼命是为了什么?

  钱多了没处花?

  李固此时的心思却还在这场粮食大战中。

  对方就这么偃旗息鼓了?

  如此多千年世家积累下来的无边财富就如羔羊般任人宰割了?

  他很清楚站在对面的都是些什么人。

  只单单那帮子粟特商人恐怕也不会就此甘心让手中财富缩水。

  趴在大唐身上吸血不要太爽了。

  人人都是一嘴油,你让我从此吃素?

  玩呢?

  此时县衙仓曹入内,手中还提了个褡裢。

  “明府,您这个月的俸钱,下官给您取来了。”

  韦坚见其满头大汗的样子,温声道:“辛苦了,下月我差下人去拿便是,不用再麻烦你亲自跑一趟。”

  李固此时突然插嘴道:“今天是发俸日?”

  “对啊,每月上旬初八日,满朝文武与宗室勋戚的奉钱由各家柜坊同时发放,这日子还是你提议的呢。”

  韦坚有些奇怪道。

  由主动推广货币之策的柜坊发放俸钱,主要目的是增加各家柜坊的盈利能力,拉更多人上船。

  在京文武官员的禄米、口分田要发放的绢帛,如今也折算成宝钱统一发放。

  此业务给了阿史那氏。

  而各亲王、公主、郡王等皇亲国戚的俸钱则是归了裴氏。

  诸如此类,可谓是雨露均沾。

  李固看向仓曹:“你回来时柜坊之内人多吗?”

  仓曹闻言,擦了把额头细汗:“好叫将军知道,今日柜坊跟疯了一样,把我挤得几乎脚不沾地,要不是有同僚帮衬,某的官服可能都要被扯破。”

  李固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韦坚却是有些不明就里:“许是各家小厮都去帮主人去柜上取钱了?”

  “不可能。”

  李固起身就往外走去。

  一股名为阴谋的东西开始萦绕心头。

  双拳不自禁握了起来。

  他脑中突然回闪起当日送别张九龄时莫名多出来的漕船。

  当时虽然觉得有些蹊跷,可事后追查时并未有何不妥。

  只当是北上的运粮船而已。

  可现在想来,有多少运粮船会由湍急逆流的黄河运上来?!

  事情正在朝他不可控的方向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