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将计就计-《广寒执杵兔》

  扶桑净土·神树穹顶的滔天怒火与凛然杀意,暂时被强行压下,转化为肃清魔染的雷霆行动。羲和怀抱身受重创、太阴本源被污、额角魔纹如活物般蠕动的常曦,化作一道炽白与清冷交织的流光,撕裂空间,以最快的速度冲向洪荒星空深处的太阴星。

  太阴星·广寒宫阙

  清冷孤寂的月华核心之地,广寒宫阙笼罩在一片前所未有的压抑氛围中。羲和抱着常曦的身影甫一出现,那浓郁的、带着不祥诅咒气息的魔念便如同投入净水中的墨汁,瞬间侵染了周遭纯净的太阴之力,引得月桂树无风自动,枝叶发出沙沙的悲鸣。

  “兄长!”羲和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与心痛,穿透宫阙层层禁制,直达最深处那片仿佛凝固了时光的静谧空间,“常曦遭罗睺暗算,本源受污,危在旦夕!求兄长出手!”

  空间如水波般荡漾,玉涂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们面前。他依旧穿着那身朴素的布衣,面容平静无波,眼神深邃如渊,仿佛能容纳诸天星辰生灭。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常曦额角那狰狞蠕动的魔纹,感知到月精轮核心那道触目惊心的污痕,以及常曦体内太阴本源被诅咒魔念不断侵蚀、凋零的痛苦时,他那古井无波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涟漪。

  那涟漪并非惊惶,而是……一种了然,一种冰冷的计算,以及一丝被触及底线的漠然杀机。

  他伸出手指,指尖并未蕴含多么惊天的法力,只是轻轻点在常曦额角的魔纹之上。刹那间,那疯狂侵蚀的魔纹如同被冻结,蠕动的速度骤然减缓,常曦痛苦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了一丝。一股温润而浩瀚的力量,带着难以言喻的“静”之意境,如同月落平湖,无声无息地抚慰着她受创的神魂,暂时隔绝了魔念对元神的进一步噬咬。

  “兄长……”常曦虚弱地睁开眼,看到玉涂,清冷的眸子里瞬间涌上委屈、痛苦,还有一丝后怕。

  玉涂微微颔首,示意她无需多言,一切尽在感知之中。他的目光转向羲和,羲和眼中燃烧着太阳真火般的愤怒与恳求。

  “兄长,罗睺那魔头!他窃取您一丝气机,混合污秽怨念,捏造邪物,偷袭常曦!此獠用心之歹毒,手段之下作,简直……”羲和咬牙切齿,恨不能立刻杀入魔渊。

  玉涂抬手,止住了羲和的话。他缓缓收回点在常曦额角的手指,负手而立,望向那轮亘古不变的明月虚影,声音平静得可怕: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羲和与常曦皆是一怔。

  “吾于此世,立身太阴,调和阴阳,本为定序。”玉涂的声音如同月华流淌,不带烟火气,却字字千钧,“然罗睺乱世,魔染洪荒,此乃天地大劫之始。吾若出手过甚,以力强压,劫数或可暂缓,然其根源未除,怨恨积蓄,反噬之力必将更烈。且……”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无尽时空,看到了某种既定的轨迹。

  “此獠惧吾,惧吾这超脱其算计、凌驾其魔道之上的存在。故而行此下作伎俩,伤吾亲近,污吾太阴,亵吾名号。其意非仅离间,更在逼吾出手,踏入此劫漩涡中心,以吾为引,点燃更大的业火,加速那最终‘魔涨道消’之局的到来。”

  羲和急道:“兄长!难道就任由常曦受苦?任由那魔头嚣张?任由太阴本源受污?”

  “非也。”玉涂微微摇头,目光落回常曦身上,那平静的眼神下,是足以冰封星辰的寒意,“伤吾妹,污太阴,此仇已结,因果已定。罗睺欲借常曦之伤引吾入局,此乃阳谋。吾若不出,他必以为吾受制于所谓‘超然’或‘顾忌’,气焰更张,手段更毒,或变本加厉针对尔等。吾若怒而全力出手,则正中其下怀,洪荒劫数将因吾之介入而彻底失控,走向其预设之终局。”

  他走到常曦身边,再次伸出手掌,虚按在她额前。这一次,不再是简单的压制,而是更为玄奥的探察。他的神念如同最精密的刻刀,深入那诅咒魔纹的核心,剖析着罗睺以何种怨毒、何种扭曲的法则、混合了何种窃取自他自身的“气息”烙印,才造成了如此棘手的污染。

  “好手段。”玉涂语气依旧平淡,却让羲和与常曦都感到一股寒意,“此魔痕非单纯诅咒,乃罗睺以自身魔道本源为引,窃吾一丝‘寂灭归无’之意象,嫁接于那伪造‘玉兔’的极致怨毒之上,再以常曦自身太阴本源为土壤滋养而成。斩不断,驱不净,如同附骨之疽,持续侵蚀本源,污染道心,更隐隐与罗睺魔渊相连,成为其窥探太阴、定位尔等的‘信标’。”

  常曦脸色更白,她能清晰感受到兄长所言非虚。那魔痕如同活物,在兄长暂时压制下虽蛰伏,但其扎根本源之深,与自身联系之紧密,让她心生绝望。

  “兄长,那该如何是好?”羲和声音发颤。

  玉涂收回手掌,眼中闪过一丝极其隐晦的锐芒,那光芒仿佛能切开混沌,算计万古。

  “罗睺欲借吾之手,点燃劫火。吾便……遂他此愿,只是这火,烧向何方,由不得他!”

  他看向羲和与常曦,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常曦之伤,本源之污,月精轮之痕,吾可治,亦可暂缓其害。但若要根除,非一朝一夕之功,亦非蛮力可解。需以毒攻毒,借力打力。”

  羲和与常曦屏息凝神。

  “罗睺既想逼吾出手,吾便‘出手’给他看!但不是他所期望的那种。”玉涂的嘴角,第一次勾起了一丝冰冷到极致的弧度,那绝非笑容,而是某种宏大布局的开端。

  “吾将以自身本源道韵,结合太阴至理,在常曦体内魔痕与月精轮污痕之上,布下一层‘壳’。此壳可暂时隔绝魔念侵蚀,护住常曦道基,令其行动无碍,甚至能助她更清晰地感知魔念动向。然此壳并非消除,而是……伪装与催化!”

  “伪装?”羲和不解。

  “伪装成吾‘全力压制’此魔痕的假象。让罗睺以为,吾已深陷其中,耗费心力在镇压此污秽之上。此乃其一。”玉涂眼中算计更深,“其二,催化。此壳将暗中汲取一丝罗睺透过魔痕传递而来的本源魔念,并引动那污痕中窃取吾的‘寂灭’意象,缓慢地、隐蔽地……将常曦的伤处,炼成一道‘引子’。”

  常曦似乎明白了什么,清冷的眸中闪过一丝惊悸,随即化为坚定。

  “引子?”羲和追问。

  “一道……针对罗睺自身魔道本源的引子!”玉涂语气森然,“罗睺以魔道本源为引施咒,此乃其最强处,亦是最弱处!吾将以其本源魔念为薪柴,以其嫁接的‘寂灭’意象为火种,在常曦体内埋下一颗‘逆反之种’。待时机成熟,此‘种’爆发,非但可反噬其魔源,更能循着魔痕与魔渊的联系,重创其根本!此乃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羲和倒吸一口冷气,被兄长这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将敌人致命毒药化为己用甚至反杀敌人的手段所震撼。

  “然此‘种’需时间蕴养,需契机点燃。”玉涂继续道,“此契机,便是那场注定席卷洪荒的无量量劫!罗睺欲以洪荒为炉,众生为柴,炼其魔道。却不知,吾已借他之手,在他炉中埋下了一颗足以炸炉的‘钉子’!”

  他看向常曦,目光带着安抚与期许:“此过程会有些许痛苦,且需你以自身太阴本源为‘鼎炉’,意志为‘炉火’,时时淬炼此‘种’,使其与魔痕共生而不被反噬。你可能承受?”

  常曦毫不犹豫地点头,声音虽弱却斩钉截铁:“兄长放心!此魔辱我太阴,伤我本源,更亵渎兄长之名!常曦纵受万般苦楚,也必守住此‘种’,静待其开花结果,报此血仇!”

  “善。”玉涂点头,随即目光投向洪荒大地,仿佛穿透了空间,看到了那正在扶桑神树下联手肃清魔染的帝俊、太一、元凤、始麒麟、祖龙等人,更看到了魔渊深处白骨王座上的那个身影。

  “至于罗睺……”玉涂的语气恢复了那种俯瞰万古的平静,却蕴含着更深的漠然,“他以为逼吾出手,便能掌控大局?哼,痴心妄想。魔道,自有其克星。那后世注定以身合道,梳理洪荒秩序,成为‘道祖’的老蚯蚓,才是他真正的劫数。吾此刻‘加这把火’,非是代劳,而是……”

  他眼中最后一丝波动也归于沉寂,只剩下绝对的理智与冰冷的布局:

  “而是将这劫火,烧得更旺些,将这魔头的气焰,捧得更高些,让那老蚯蚓‘合道’的契机,来得更快些!届时,魔涨道消至极致,便是道涨魔消之开端!罗睺费尽心机逼吾入局,却不知,他正亲手将自己推向那注定的……祭坛!”

  话音落下,玉涂不再多言。他双手虚抬,整个广寒宫阙的月华骤然凝聚,化作实质般的清辉光流,涌入他的掌心。同时,他身上那玄之又玄的混元大罗道韵无声弥漫开来,笼罩住常曦。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种仿佛宇宙初开、万物归寂的“静”。在这绝对的“静”中,常曦额角的魔纹被一层看似薄如蝉翼、实则蕴含无穷道则的“壳”缓缓覆盖、包裹,其侵蚀之势被彻底冻结。月精轮核心的污痕,也被注入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内敛到极致的玉涂本源气息,如同沉眠的火山。

  羲和紧张地注视着,她能感觉到妹妹的痛苦在减轻,但那魔痕并未消失,反而在兄长的手段下,似乎变得更加内敛、更加……危险。她知道,兄长那看似平静的“加把火”,已然落下。这火,将无声地燃烧在妹妹的体内,也必将燃遍整个洪荒,最终焚向那魔渊深处!

  玉涂收手,广寒宫阙恢复清冷,仿佛一切未曾发生。只有常曦额角那被“壳”覆盖的魔纹,以及她眼中那抹痛楚中夹杂的冰冷决绝,昭示着风暴已在酝酿。

  “静养,凝神。此‘种’与你一体,亦是你未来破茧之机。”玉涂对常曦嘱咐道,随即看向羲和,“洪荒之事,依计而行。信任帝俊、太一,他们乃应劫而生之主(虽然不是这个劫,但也是主吧…应该吧)。吾……自有分寸。”

  说完,他的身影再次融入那片凝固的时光之中,仿佛从未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