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翰墨交锋与“自愿”的顾问-《李小白,天庭就职记》

  翰墨宫,坐落于天庭东南一隅,与金碧辉煌的凌霄宝殿、仙气缭绕的瑶池仙境不同,这里充满了庄严肃穆的墨香与书卷气。宫墙是由无数记载着古老典籍的玉简垒砌而成,檐角悬挂着风铃,其声非金非玉,而是如同翻动书页的沙沙轻响。宫门敞开,并无守卫,只有两个由墨韵凝聚而成的、手持书卷的虚影童子,对来往仙官微微颔首。

  我与程曦、云璃步入宫中,仿佛瞬间从喧嚣的仙庭踏入了知识的圣殿。宫内空间远比外界所见广阔,无数高大的书架林立,上面整齐码放着竹简、玉册、帛书,甚至还有一些闪烁着灵光、自动翻页的能量典籍。空气中弥漫着陈年墨香与淡淡仙芝的气息,令人心神不由自主地沉静下来。

  文曲星君并未在正殿,而是在偏殿一处临窗的书案后。窗外是流动的云海与若隐若现的星辰,窗内,一位身着朴素青色仙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面容清癯古拙的老者,正伏案疾书。他手中那支看似普通的毛笔,每一次落下,都有金色的文字凭空生成,烙印在面前的玉简之上,散发出浩瀚的文华之气。

  他便是文曲星君,掌管天庭文书典籍、礼乐教化,更是天下文脉气运所钟之地。即便没有释放任何威压,那股沉淀了无数岁月的书卷威严,也让人不敢轻易打扰。

  我们静立片刻,待他写完一段落,放下笔,抬起眼看来。他的目光清澈而锐利,如同能穿透皮囊,直视灵魂的本质。

  “李小白?”文曲星君的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份量,“不在你的反贪局琢磨那些……‘新奇’玩意,来我这翰墨宫何事?”他特意在“新奇”二字上微微一顿,语气中的不以为然显而易见。

  我上前一步,躬身行礼,态度恭谨:“晚辈李小白,携反贪局同僚,特来拜见星君,并就日前‘匿名评价系统’之事,向星君请教。”

  “请教?”文曲星君微微挑眉,指了指旁边的蒲团,“坐吧。若是来辩解那威逼利诱之术,便不必开口了。老夫眼里,揉不得沙子。”

  我们依言坐下。程曦和云璃将带来的东西轻轻放在一旁。

  “星君误会了。”我神色坦然,并未直接反驳,而是顺着他的话说道,“晚辈并非辩解,而是深感星君所言极是。反腐倡廉,确应以教化、制度为本,润物无声,方能根除顽疾。”

  文曲星君面色稍缓,但眼神依旧审视:“哦?既知此理,为何还要行那机巧之事?以仙官微末瑕疵相挟,迫其就范,此非正道,乃权术耳!长此以往,仙官惧而非服,表面恭顺,内心积怨,何以谈教化?何以建制度?”

  他的质问,直指核心,掷地有声。

  我深吸一口气,知道关键时刻到了。示意云璃将那份厚厚的《仙官廉洁自律与能力提升综合服务平台》设计方案恭敬地呈上。

  “星君请看。”我指着设计方案的总纲,“此乃我等基于星君教诲,对原有系统进行彻底升级改造后的构想。其核心,已从简单的‘评价’,转向了‘教化’、‘服务’与‘制度保障’。”

  文曲星君并未立刻接过,只是淡淡扫了一眼封面:“换汤不换药罢了。”

  “星君容禀。”我继续道,语气诚恳,“技术本身并无善恶,关键在于如何使用。昔日仓颉造字,天雨粟,鬼夜哭,文字亦可载道,亦可传邪。我等愿以此技术为舟,渡‘教化’过海。”

  我示意程曦启动那台便携式分析模块。光幕亮起,上面开始快速流淌过经过脱敏处理的海量仙官行为数据(主要是公务处理效率、仙网使用习惯、跨部门协作记录等)。

  “星君请看,”程曦冷静地操作着,声音平铺直叙,“通过分析这些数据,我们可以发现制度执行中的共性盲点。例如,数据显示,在‘丙午’型天规颁布后,涉及‘资源跨部调配’的公务平均处理时长增加了百分之三十七,且错误率上升。这并非仙官懈怠,而是新规流程存在冗余,与旧有各部章程存在冲突,导致执行者无所适从。”

  光幕上出现了清晰的数据对比图和关联规则分析结果。

  文曲星君的目光第一次被吸引了过去,他微微前倾身体,看着那些冰冷但极具说服力的数据:“竟有此事?”

  “正是。”我接口道,“若无此技术,我等或许只能凭经验或个案去猜测问题所在,耗时费力,且难免偏颇。但有了它,我们便能快速定位制度痼疾,有的放矢地提出修订建议,上报天庭,完善法度。这,算不算是技术为‘制度’服务?”

  文曲星君沉默了片刻,手指无意识地在书案上敲了敲,显然在思考。

  我趁热打铁,让云璃展示了平台规划中的“教化”模块。光幕上出现了分类清晰的典籍库:《廉洁自律守则深度解析》、《天庭律法案例精讲》、《先贤修身轶事》、《星穹箴言·秩序篇(选录)》……

  “星君,”我郑重地取出那枚复制了《星穹箴言》残卷的玉简,双手奉上,“此乃我等机缘所得,乃远古星神关于秩序与教化之箴言,其论精深,发人深省。晚辈才疏学浅,恐解读有误,玷污先贤智慧。恳请星君品鉴斧正,若觉其中微言大义有助于教化,可否允其录入平台典籍库,惠及众仙官?”

  这一下,直接戳中了文曲星君的“痒处”。

  他一生致力于典籍整理与教化传承,对于这等闻所未闻的远古智慧,岂能不好奇?他接过玉简,神念沉入,片刻之后,眼中猛地爆发出惊人的光彩!那是一种发现了稀世珍宝的狂喜与专注!

  “妙!妙啊!”他忍不住抚掌轻叹,“‘秩序非束缚,乃生机之轨;教化非灌输,乃心灯之引’……此言直指大道本源!比当今那些陈词滥调,不知高明几许!”

  他抬起头,看向我的目光少了几分审视,多了几分探究:“此物……你们从何得来?”

  “乃星际游历途中,偶遇一失落文明遗迹所得。”我半真半假地回答,“晚辈觉得,其中蕴含的智慧,或对天庭教化有所裨益,故不敢藏私。”

  文曲星君深深看了我一眼,将那玉简小心翼翼收好,语气缓和了许多:“若真能去芜存菁,引入正途,此物……确有大用。”

  眼看时机成熟,我抛出了最后的“诱饵”:“星君,此平台构想虽好,然晚辈等人终究年轻识浅,于教化之道、制度之要,理解粗疏。尤其如何将这等远古智慧与当今天庭实际相结合,更是力有未逮。晚辈斗胆,恳请星君出任此平台之‘名誉顾问’,不吝指点,为我等把握方向,以免此利器等闲误入歧途,辜负了其本可发挥的‘教化’之功!”

  名誉顾问!

  这不是让他放弃原则,而是让他站在更高的位置上,去引导、去规范这股新的力量!是将“批判者”的身份,转变为“建设者”和“引路人”!

  文曲星君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他看着那份详细的设计方案,看着那台还在闪烁的数据分析模块,又摸了摸怀中那枚记载着《星穹箴言》的玉简。他古板,但不迂腐;他坚守原则,但也渴望真正的教化能落到实处。

  他看到了技术背后,那被李小白等人巧妙引导向“正道”的庞大潜力。他也看到了自己参与其中,所能发挥的关键作用——确保这股力量不被滥用,真正服务于“教化”与“制度”的宏愿。

  良久,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恢复了平时的清澈与锐利,但其中多了一丝沉甸甸的责任感。

  “也罢。”他轻轻吐出一口气,“既然尔等有心向善,欲借新器行古道,老夫便姑且应下这‘顾问’之名。”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极其严肃:“然,有几条,需事先言明!”

  “第一,平台所有教化内容,需经老夫最终审定,不得掺杂任何威逼利诱、混淆视听之言!”

  “第二,数据分析,仅可用于发现制度漏洞、辅助决策,绝不可用于针对、拿捏任何仙官!”

  “第三,平台运作需公开透明,定期向监察司及老夫汇报进展,接受监督!”

  “尔等,可能做到?”

  我心中大喜,知道事情成了!立刻肃然应道:“星君所言,字字珠玑,正是我等效法之准则!晚辈在此立誓,必谨遵星君教诲,将此平台打造为推行教化、完善制度之利器,绝不行苟且之事!若有违背,甘受天规处置!”

  程曦和云璃也连忙躬身称是。

  文曲星君看着我们,终于微微颔首,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笑意:“既如此……那‘不满意’的评价,老夫便收回吧。望尔等……好自为之,莫要辜负了这番……‘诚意’。”

  他特意在“诚意”二字上顿了顿,目光似有深意地扫过我和程曦、云璃,显然看穿了我们此番前来是早有准备。

  但我们目的已然达到,过程些许“算计”,结果圆满便好。

  “多谢星君!”我们三人齐声道谢。

  离开翰墨宫时,我感觉脚步都轻快了许多。阳光透过云层,洒在宫墙的玉简上,反射出温润的光泽。

  “成了!”云璃兴奋地小脸通红,“文曲星君答应做我们的顾问了!”

  程曦推了推眼镜,冷静分析:“危机暂时解除,满意度KpI无忧。但后续平台建设需严格遵循其要求,工作量巨大。”

  我笑了笑,看着远方反贪局的方向:“无妨。有文曲星君这块‘金字招牌’和严格把关,我们的平台才能真正立得住,走得远。这可比我们自己去瞎琢磨,然后天天担心被人戳脊梁骨强多了。”

  回到反贪局,将消息一说,众人皆是欢呼雀跃。

  公输般拍着金算盘的肩膀(小心翼翼避开算盘):“老金!真有你的!连文曲星君都能‘招安’,老夫服了!”

  月老抚着胸口长舒一口气:“太好了!有文曲星君坐镇,老朽这红线……呃,是这评价系统,总算能用得心安理得了。”

  哮天犬更是叼着一根巨大的骨头跑来跑去:“汪!开席!必须开席庆祝!本犬要把这根珍藏已久的万年龙骨啃了!”

  金算盘苍白的脸上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他轻轻拨动算盘,看着光幕上那个已经变为翠绿色的、属于文曲星君的评价标识,低声道:“第一步,总算踏稳了。接下来……该让这天庭看看,什么叫做‘名正言顺’的技术流KpI了。”

  然而,就在反贪局上下沉浸在一片欢庆之中时,谁也没有注意到,在仙界某个极其隐秘的、连“巡天”程序都未曾标注的维度夹缝中,一点微不可查的、与“观测者”和“黑暗星辰”都截然不同的、带着某种冰冷“契约”气息的幽光,微微闪烁了一下。

  归墟守望者那笔庞大的债务,以及那指向未知星域的“守望任务”线索,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并未因眼前的胜利而有丝毫松动。

  新的风暴,或许正在无人知晓的角落,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