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云道友的童年比话本子精彩-《我当白骨精的那些年》

  蜃气散开时,云逸风闻到了熟悉的霉味。

  潮湿的茅草屋顶正在漏水,雨滴砸在生锈的瓦盆上叮当作响。

  七岁的自己缩在灶台后,手里攥着个油纸包——里面是磨碎的药粉。

  “小畜生躲哪儿去了?”醉醺醺的男人踹开木门,手里的酒坛砸在母亲背上。

  “云郎……”母亲踉跄着去扶,却被反手掼在旁边的柜子上。男人通红的眼睛瞪着她微凸的小腹:“说!这是哪个野男人的种?”

  云逸风安静地躲到阴影里。

  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母亲朝他藏的方位眨眼,三长两短,是他们母子约定的暗号。

  他慢慢松开一直攥着的右手,磨碎的药粉混着窗缝漏进的细雨,悄无声息地渗进父亲后颈。

  “呕——”女人闷哼着撞向土墙,朝他藏身的角落轻轻摆手。

  云逸风低头看着缩小的手掌,指甲缝里还粘着捣药留下的绿色汁液。

  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自己会假装害怕地哭喊,半刻钟后,这个暴戾的男人会口吐白沫死在院子里,他则慌慌张张的去找大夫。

  云逸风就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这个场景在他的亲生父亲死后并没有继续演化下去,而是又从头开始,一遍又一遍。

  云逸风也站在那里,看了一遍又一遍。

  “演得挺像。”他轻声道,看着幻境里的“自己”颤抖着执行记忆中的动作。

  醉汉突然掐住喉咙,眼珠凸出跌出门槛。

  云逸风动了。

  七岁的孩童冷静地跨过尸体,蹲下来检查男人左手小指:“这里漏了这道疤。”

  他指着本该有刀伤的位置,“三年前他剁猪草时切掉的半截指头,怎么长回来了?”

  雨幕凝固在空中,蜃妖的声音从云层传来:“你何时发现的?”

  “刚开始瞥了一眼。”云逸风踢了踢僵硬的尸体,“不过我想看看,你能错到什么程度。”

  “精彩。”蜃妖的声音混在雨里,“七岁弑父,十二岁毒杀继父,十五岁借清理族老……云道友这童年,比戏本子精彩。”

  场景一转,扭曲成灵堂。

  十二岁的云逸风跪在棺材前烧纸,身后传来继父粗哑的笑声:“小子,往后你和你娘……”

  “停。”云逸风起身,抓起供桌上的馒头掰开,“我娘会在祭品里藏肉包子,她怕我守灵饿肚子。”他指着空荡荡的供盘,“蜃妖连这点温情都仿不出?”

  棺材盖轰然炸开,蜃妖有些生气的声音传过来:“既然早看破,为何拖到现在!”

  “太快破境会惹人注目。”云逸风掸了掸衣袖,“但也不能太慢,都和薛晨一样,旁人定会觉得我昆仑无人了。”

  他忽然指向哭丧的人群,“况且我想确认,你读记忆能读到多深——比如那个穿蓝布衫的堂叔,他早该在五年前淹死。”

  白雾剧烈翻涌,灵堂像被撕碎的画纸般剥落。

  场景变成十七岁的云家老宅,火舌正吞噬梁柱。

  云逸风站在院中,看幻象里的自己背着母亲冲出火海。

  “这里最有趣。”他突然笑了,抬脚碾碎地上一截焦木,“当年我背的是空被褥——娘亲早被族老毒死在祠堂,你却让她活着逃出来了。”

  “够了!”灰雾凝成巨手拍下,“滚出去!”

  云逸风不闪不避,任由幻象穿过身体:“最后一个问题。”

  他拾起片燃烧的瓦砾,“我娘梳头用的木簪刻着什么花纹?”

  蜃妖沉默。

  “是桃花。”瓦砾在他掌心熄灭,“你幻化的簪子却是梅花。”他弹指击碎最后一片完好的屋瓦,“多谢你让我知道,蜃境读不到这么细的记忆。”

  黑暗吞没天地,云逸风睁眼回到问心榜前。

  问心榜又是金色一闪,他的名字节节攀升。

  执笔弟子正盯着问心榜惊呼:“又是一个甲上!”

  玉册上浮出朱砂批注:

  【道心:痴】

  【评语:慧极必伤,可惜】

  【通关耗时:半炷香】

  云逸风默不作声收起飞过来的玉质腰牌。

  “昆仑今年倒是出了妙人。”执笔弟子蘸着金粉誊写名册,笔尖突然顿住,玉册上隐约显出半行被抹去的朱砂红字:此子善藏。

  云逸风藏在袖中的左手缓缓松开,掌心躺着片幻境里带出的焦木,一截本该不存在的“母亲遗物”,正渗出淡淡妖气。

  接连的甲等,让周围议论声越来越大。

  “肃静!”执笔弟子轻喝一声,转身朝云逸风拱手:“道友可需调息?问心境虽不会伤及肉身,但神识……”

  “有劳关心。”云逸风淡然回礼,“幻境虚实分明,云某并未耗费多少心神。”

  薛晨走过来靠近云逸风:“我就知道你肯定很厉害,闷声不响拿个甲上!”

  “薛师弟的仁心更为难得。”云逸风轻拍他肩头,“我不过取巧罢了。”

  “云道友这巧取得妙啊。”白若月笑着说,“不像某些人,在幻境里被村妇用擀面杖打晕,出来还敢聒噪。”

  人群顿时哄笑。几个女修凑过来打量云逸风的腰牌:“道友在幻境里见到什么?听说甲等都会遇到心魔劫……”

  “不过是些旧事。”云逸风不着痕迹地退后半步,“诸位不必担忧幻境隐私,蜃气所化皆为虚妄,所见所伤皆不存于世。”

  象鼻人脸的人突然插话:“那为何有人出幻境还瘸着腿?”

  “那是他自己吓的。”旁边有人嗤笑,“有个小精怪非说幻境里断了腿,结果一查——是跪得太久麻了筋!”

  众人哄笑间,白若月三人慢悠悠的往外走。

  三人都过了问心幻境,两个甲等,一个乙等,周围人再也没有谁敢小觑。

  一般的过了问心幻境都会离去,守在这里围观的,除了些乐子人,就是些自己过不去还要看别人笑话的。

  白若月离去前朝人群扬声道:“诸位可瞧仔细了!真正能过幻境的,话可没那么密。那些酸话多的……”眼睛扫过缩脖子的尖嘴修士,“怕是连蜃妖都懒得读他们的腌臜心思!”

  蜃妖蜷缩在问心碑深处的本命壳中,腕足死死缠住那段偷来的记忆——

  七岁的云逸风蹲在屋里,往父亲茶壶里掺着什么东西。突然孩童转头直视虚空,黑白分明的眸子泛起青光:“看够了吗?”

  这段记忆它反复咀嚼过好些遍,总是觉得哪里不对。直到这一遍,孩童突然说出的这句话,让蜃妖心头猛的一寒。

  仔细看孩童脚边泥土的纹路,与云逸风三十年后在昆仑的学的阵图分毫不差。

  原来从那时起,这个人类就在记忆里埋饵!

  “原来如此……”蜃妖咳出一团雾,笑了一声。

  它终于明白为何云逸风放任幻境演化,那人在借问心境锤炼记忆中的杀局。每一帧虚假场景,都在帮他把真实过往锻成更锋利的刃。

  沧溟岛的东南角突然绽放出七彩的霞光,引得一众修士纷纷看去。

  “这是怎么了?”有人问。

  “是蓬莱来人了,这七彩霞光是蓬莱的楼船。”

  “嚯,好大的阵仗。”

  “前几天昆仑也来人了,也不见这般的高调。”

  白若月一张脸微微侧着,看向东南方的眼神里透出若有若无的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