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七十六章-《只想守护数百年大唐》

  待婉儿回到宫中时,暮色正缓缓浸透殿宇的飞檐。

  她穿过朱漆回廊,步履较前几日轻快许多。方才在清虚观得知阿耶安然无恙,心头巨石总算稍移。

  “婉儿来了。”天后从奏折堆里抬首,一眼便捕捉到她眉宇间舒展的痕迹,便有意让她分心,“来,帮朕看看这些。”

  “诺。”婉儿敛衽上前,在天后身侧跪坐。

  展开第一份奏疏时,她的指尖几不可察地一颤——竟是陇右道急报。

  “吐蕃大论遇刺,生死不知,其部众封锁消息,牙帐戒严...”

  字字如针,刺入眼底。

  她强自镇定地继续翻阅,直到天后轻叩案几:“吐蕃这位大论,依你看是生是死?”

  婉儿沉吟片刻,心知这关乎对吐蕃局势的预判,更暗牵阿耶行踪。

  她整理思绪,缓声道:

  “回天后,依微臣浅见,且观后续。若吐蕃大肆宣扬大论死讯,追封悼念,那便是还活着;

  若从此对此人讳莫如深,再不见于文书典册,那便是死了。”

  她稍顿,见天后颔首,又补充道:“诚然,死者可作旗帜,生者却成隐患。他们若想借此激发同仇敌忾之心,必会大办丧仪;若想掩盖行刺得逞的耻辱,反倒会秘而不宣。”

  天后凤眉微微一扬,将另一叠奏折推到她面前:“来,帮朕批一下这些。”

  婉儿展卷披阅,手下朱笔如行云流水。

  批复漕运事务时,只批“准依所奏,务绝迟滞”;

  处置州县纠纷时,书“着按察使详勘,毋纵毋枉”。字字切中肯綮,毫无赘言。

  武则天静静注视着这个由忠勇侯栽培起来的才女,见她不过片刻便处理了十余份奏章,批复既保全朝廷体统,又兼顾地方实情,心中暗自称许。

  自太子弘薨逝后,她已许久未遇这般得力的佐助。

  李贤。。。。哼!

  “这些日后都交由你初阅。”天后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决断,“拟个节略再呈朕定夺。”

  婉儿执笔的手微微一顿,忙离席叩首:“微臣必当尽心竭力。”

  从此,上官婉儿的案头便与宰相同沐烛火。

  每当夜深人静时,她总会在批复边镇奏报的间隙凝神细听——既盼着阿耶平安归来的消息,又恐在这堆积如山的文牍中,窥见那个永远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

  而武则天则在婉儿批阅的奏折上,时常用朱笔再添一二字。

  君臣二人心照不宣,在这纸墨往来间,渐渐织就了一段朝堂佳话。

  只是婉儿偶尔抬头望向殿外星辰时,总会想起阿史那月姑姑的叮嘱,那支朱笔便握得更紧了些。

  暮鼓声声里,长安城崇贤坊华灯初上。

  阿史那月立在府门前,望着青石长街尽头缓缓驶来的马车,指尖不自觉地绞紧了拂尘银丝。

  三十载光阴如水,可当那道清瘦身影踏着暮色走来时,她仍是当年那个躲在师兄袍袖后不敢见生人的小公主。

  “师父……”才开口,泪水已模糊了视线。

  张果伸手轻抚她发顶,一如多年前在忠勇侯府里那般。“月儿如今都收徒立宗的人了,怎的还这般爱哭。”

  车厢帘栊微动,两个年轻身影悄悄钻了进去。

  汪植扯了扯叶开的衣袖,压低声音:“师父哭了,可别杵在那让她看到我俩。。。。。”

  车内软榻上,半具身躯静静卧着。

  自锁骨往下皆覆白麻,左半边颅骨以银丝细细织就护网,隐约可见其下新生的淡粉色皮肉。

  叶开听说师父哭了,倒吸凉气,刚欲说话,却被汪植一把捂住嘴。

  车外,阿史那月想拉开车帘看看师兄。

  “别看。”张果的声音传来,惊得阿史那月缩回欲掀帘的手。“你师兄伤势未愈,莫要惊动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