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五十七章-《只想守护数百年大唐》

  他抬首望了眼灰暗欲倾的天穹,又扫视身后几乎瘫倒雪中的随从与马匹,沉重颔首。

  纵有真气护体,这天地之威,也令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压。

  多吉气喘吁吁地靠近,脸上惯常的圆滑笑容已被对自然的敬畏取代:“江先生,前头,就是‘鬼见愁’垭口了。

  那地方,常年鬼哭狼嚎,路窄冰滑。若不趁风歇雪住时通过,只怕……” 剩下的话,被风声吞没,但众人皆明其意。此地一步踏空,便是粉身碎骨。

  江逸风也在考虑,得尽快穿越这片死亡之地,抵达逻些。唯有在那里,撬动吐蕃内部的裂隙,或许才能寻得契机,影响那盘牵动大唐与吐蕃国运的天下棋局。

  自己做完这事后,方能放心的去寻小月。。。。。小月,等着夫君。

  “寻一处稳固背风的岩壁下,扎营。”江逸风的声音在狂风中几度被吹散,“待风雪稍缓,再行。保存体力,性命攸关。”

  多吉急忙指引车队,众随从如同抓住救命稻草,奋力向着一处巨大岩壁的凹陷处挪去。

  众人奋力铲雪,支起聊以御寒的简陋牛皮帐篷。

  蜷缩在狭小的空间里,听着帐外如鬼哭神嚎般的风声,每个人都深切感受到了个体在天地伟力前的脆弱。

  叶开搓着冻僵如铁的手,凑到帐篷中央小心翼翼燃起的一小簇火苗旁,微弱的光映着他青紫的脸:“也不知,东都,眼下是何光景了。”

  江逸风凝望着帐外肆虐的风雪,目光仿佛穿透了万里关山,落在那座熟悉的帝都。

  李治的龙体可还无恙?武曌那称帝的心思还在不在?师父、师妹、婉儿。。。。。那些好友故人。。。。。他轻轻阖上眼,将翻涌的思绪强压下去。

  此刻,在这绝域之中,活下去,穿过这场风雪,才是唯一要务,自己并不畏死亡,可是不能这样白白死去。

  千里之外的扬州,郑氏宅邸深处,一处荒疏的院落。

  庭中老梧叶落殆尽,枯枝如骨,蓦然划破灰蒙蒙的天穹,平添满目萧然。

  上官婉儿独坐窗下,指尖摩挲着一方温润旧印,眸光幽邃,似有泪痕宛然。

  她年方十四,容颜已见清丽雏形,眉宇间却凝着与年岁不符的哀戚。

  生母郑氏三年前病逝,从江府带来的丰厚资财亦被族中亲眷以种种名目渐渐耗散殆尽。

  如今孝期刚满,她在这深宅大院中,形同虚设,冷暖无人过问,世情凉薄,早已尝尽。

  每至夜阑人静,那蚀骨的思念便如寒潮漫卷,浸透孤衾。

  她思念记忆中音容虽渐模糊,然那份如山岳般沉静的关爱却刻骨铭心的阿耶江逸风;

  思念循循善诱、为她启智开蒙的恩师卢照邻;

  更思念那常入梦中、笑靥温婉、待她如珍似宝的阿娘苏小月,还有东都洛阳那个曾充满暖煦欢声、被无尽宠溺包裹的家。

  她不知苏娘早已香消玉殒,不知卢师已调任异地,更不知阿耶心灰意冷,远赴吐蕃,只道是近年音书断绝,自己被遗落在这江南孤城。

  “阿耶……你们可还安好……”她唇间溢出低不可闻的叹息,带着化不开的苦涩。

  近年来,东都来信杳然,她投往驿馆的无数书信,皆如泥牛入海,不知阿耶可曾收到片言只字。

  这种被遗弃于天涯一隅的孤寂,日夜啃噬着她稚嫩却早熟的心。

  悲意难抑,她展素笺,研浓墨,一首浸透思亲之情的五言诗悄然落于纸上:

  《思亲》

  庭梧尽凋残,孤影对窗寒。

  萱堂渺何处,椿庭隔远峦。

  梦萦苏娘袂,泪湿卢师翰。

  尺素无由达,归雁几时安。

  诗成,思念泪已沾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