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四十七章-《只想守护数百年大唐》

  队伍打着韦·松囊商队的旗号,逶迤西行。

  离开了黑水河谷的纷扰,眼前是愈发苍茫辽阔的高原景象。

  天穹如洗,碧蓝得近乎不真实,远处连绵的雪山峰顶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冽的银光,如同天神遗落人间的冠冕。

  空气稀薄而清冷,带着草甸与冰雪混合的独特气息。

  江逸风与多吉并辔而行,看似随意地闲聊,实则每一句问话都暗藏机锋。

  多吉得了韦·松囊的授意,又认定江逸风是能助赞普扭转乾坤的关键人物,言语间颇为恭敬,已然改口称其为“江先生”,话语中也少了许多商贾的油滑,多了几分欲展抱负的倾谈之意。

  “说起我吐蕃兵甲之利,近年确实颇有进益。”多吉捻动着佛珠,语气中毫不掩饰那股骄傲,“大非川一役后,俘获了不少唐军的工匠,其中便有精于炼钢技法的大匠。

  朝廷在阿里普兰峡谷建立了工坊,专司打造。

  如今打造出的铠甲刀剑,坚锐非常,正好用以与西突厥各部交换他们伊犁河谷的良驹,充实我吐蕃重骑。”

  江逸风闻言,握着缰绳的手不易察觉地紧了一下,指节微微泛白。

  炼钢……阿里普兰……他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多年前,他在长安城郊那座由他提议、太宗皇帝首肯建立的皇家冶钢工坊。

  炉火熊熊,那些专注而朴实的匠人面孔,他们兴奋地讨论着新式灌钢、炒钢、淬火法的场景,犹在眼前。

  如今,他们的后代,竟成了吐蕃人的俘虏,在为昔日敌人锻造挥向故国的利刃?

  一股混杂着愤怒、悲哀与无力的冰凉感,悄然浸透了他的心腑。

  唐廷对匠人的轻视与制度性的保障缺失,终究酿成了此等苦果,这简直是“以彼之矛,攻彼之盾”,让吐蕃得以“以战养战”。

  他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淡淡颔首:“哦?以西突厥之战马,补吐蕃骑兵之短,确是妙棋。

  只是西突厥……听闻如今也非铁板一块。”

  多吉呵呵一笑,颇有些指点江山的意味:“江先生所言极是。自从唐皇分治西突厥为弩失毕五部与咄陆五部,那阿史那都支与李遮匐便面和心不和。

  我吐蕃只需将打造好的精良兵甲,酌情售予一方,或暗助另一方,便可令其相争不休,无暇他顾。

  鹬蚌相争,渔人得利嘛。”他话语中透出的,是吐蕃高层对周边势力娴熟的操纵与离间之策。

  随着交谈深入,多吉健谈的性子展露无遗,许是为了展示吐蕃的强盛与底蕴,他如数家珍般道出了吐蕃赖以维系霸业的几大命脉:

  “战马之精,首推伊犁七河流域所产,体魄雄健,耐力悠长,正可补我吐蕃重骑兵之短板,还能打造一支重骑骑军。”

  见江逸风对重骑没有兴趣,话锋一转又道:

  “铁矿则多赖天山巩乃斯河谷,质地优良,方能支撑起普兰峡谷的工坊,打造出源源不断的利器。”

  “至于盐路,”多吉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神秘,“牢牢掌控着罗布泊至且末的商道,西域诸国食盐之命脉,尽在我手,这定价之权,便是滚滚财源,经济之命脉所在。”

  江逸风默默听着,心中已然勾勒出一幅清晰的吐蕃资源与战略图景。

  这绝非一个只知劫掠的蛮邦,其布局深远,手段老辣。

  然而,多吉接下来透露的信息,更是让江逸风心中波澜再起。

  “不瞒江先生,”多吉左右看了看,声音更低,“近日逻些有风声传出,大相有意向唐皇提出,假意归还那吐谷浑王室,就是那位弘化公主所生之子,以此作为筹码,换取唐皇允许我吐蕃‘借道’河西或陇右,声称是为了征讨那些叛唐的突厥部落。此乃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也。”

  江逸风眼神微凝,此计若成,吐蕃铁骑便可合法踏入大唐腹地,其心叵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