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八十四章-《只想守护数百年大唐》

  苏小月怔怔地望着他,心头那块沉甸甸的石头,在他笃定的眼神里,仿佛被春日暖阳晒着,一点点融化了,化成温热的暖流涌遍四肢百骸。

  她鼻尖微酸,眼眶发热,用力地点了点头,将脸轻轻埋进他宽厚的胸膛,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这一刻,所有的担忧都烟消云散,只剩下满心的踏实。

  夫妻俩温存片刻,一块用过早膳。

  江逸风正欲去前院书房再改改奏折,监事江福却脚步匆匆地引着一人进来禀报,脸上表情甚是古怪。

  来人正是藤原清志。

  这位倭人武士的脸色极其难看,苍白中透着一股虚弱的蜡黄,眼下的乌青浓重得如同墨染,嘴唇干裂。

  一夜的“坚持”几乎抽干了他所有的精气神,走路时脚步虚浮,身形微微佝偻,仿佛随时会倒下。

  然而,当他看到江逸风与苏小月的那一刻,那双深陷的眼睛里却猛地爆发出惊人的光亮。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残余的力气挺直腰背,一步,一步,走到阶下,对着江逸风,以一种近乎燃烧生命的姿态,深深鞠躬,幅度之大,几乎成直角,额头几乎要碰到膝盖。

  “忠勇侯大人,夫人。”

  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却异常洪亮,带着一种奇异的亢奋和激动,在清晨安静的庭院里回荡,“清志,特来请安。”

  “请安?”江逸风眉峰微挑,目光扫过藤原摇摇欲坠的身形和那掩饰不住的虚弱,心中已猜到了七八分,却不动声色。

  “江府没这多规矩,以后不必请安一说,昨夜发生了何事?”

  “哈依,”藤原猛地直起身,身体晃了晃,却依旧竭力站稳,枯槁的脸上竟焕发出一种近乎朝圣般的光彩,眼神狂热而虔诚,

  “昨夜!苏守业様,于膳房,以奇药相试,清志,谨遵武士之道,为主试毒,尽饮之。”他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腹部,发出空洞的响声,“此药,猛烈,如千军万马,摧肠荡腑,实乃……清志平生所遇,最强之试炼。”

  夫妻俩对视一眼,皆不解。

  而面前之人越说越激动,仿佛经历的不是一场痛苦的坚持,而是一场伟大的洗礼:“药力煎熬,如坠地狱,然,清志,铭记大人教诲,武士之魂,在忍耐,在超越,在守护。”

  他再次深深鞠躬,声音因激动而颤抖,“一夜煎熬,清志,未曾倒下,未曾呻吟,守住了,武士的尊严,守住了,大人的安全,此皆赖,苏守业様,厚赐奇药,磨砺吾志,清志,拜谢苏守业様,昨夜之‘赐教’。

  清志,已初悟,武士真谛。”他转向一旁闻讯赶来、正扶着门框、脸色比藤原还难看、双腿还在微微打颤的苏守业,又是一个九十度的深躬,“阿里嘎多,苏守业様。”

  苏守业看着藤原那张因极度虚弱而显得格外肃穆、因狂热信仰而显得格外瘆人的脸,听着那字字泣血(在他看来)的“感谢”,再感受着自己空空如也、隐隐作痛的肚子,一口气没上来,眼前阵阵发黑,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扶着门框的手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当着侯爷的面的“厚赐”……这“赐教”……这“阿里嘎多”……他此时只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一旁的苏旺财张大了嘴,看着眼前这诡异绝伦的一幕,手里的半个肉包子“啪嗒”掉在地上,滚了几滚。

  江逸风看着阶下鞠躬不起、如同风中残烛却意志如铁的藤原,又看看门边面无人色、摇摇欲坠的苏守业,再感受到身边妻子苏小月那因强忍笑意而微微颤抖的身体,终是没能忍住。

  “哈哈——”

  一声清朗的笑声打破了庭院的寂静。

  紧接着,是苏小月再也压抑不住的、如同银铃般清脆悦耳的笑声。

  夫妻俩再相视一眼,江逸风眼中是无奈,是了然,更是纵容的笑意;

  苏小月眼中则是彻底释怀的轻松与看到夫君开心而开怀。

  江逸风笑着伸出手,将笑得花枝乱颤的妻子紧紧地搂入怀中,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目光扫过阶下肃立的藤原和门边快要昏厥的苏守业,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笑意与感慨,在清晨的阳光里格外清晰:

  “夫人,你瞧,这便是咱家的烟火气。闹腾是真闹腾,荒唐是真荒唐……”他顿了顿,看着妻子笑出泪花的眼睛,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暖意,“可这份鲜活气儿,千金难换。有你在,有这些人在,这里,才真正像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