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七十七章-《只想守护数百年大唐》

  原来如此!

  他猛地攥紧窗棂,指节发白,好一个忠勇侯,以奢靡为饵,诱世家吐出窖藏金银。 库中朽蠹的死钱一旦流入市井,米商扩仓要雇工,绸铺进货需脚夫,力夫有钱买酒肉,酒肆盈利再招伙计...一环扣一环,竟凭空造出个无饥馑的幻世。

  妙!毒! 卢承庆跌坐椅中。

  妙在点石成金,毒在饮鸩止渴。

  看着案头今岁两税激增三成的捷报,听着廊下昼夜不息的算盘声,他苦笑:江逸风啊...你这是给户部灌了碗裹蜜的砒霜。

  户部众官吏天天点数钱银,忙得焦头烂额之际,皇宫含风殿却药香沉滞。

  天子李治拥衾半卧,听内侍王伏胜低诵奏章,蜡黄脸上倦意深深。

  忽有跑步声碎玉般踏破宫苑寂静,黄门侍郎高举露布直闯殿门:

  大捷,大总管江逸风焚倭舰千艘,尽灭敌军。

  李治眼中迸出光彩,蜡黄面皮涌起潮红,传朕...咳咳... 一阵呛咳打断了他想封赏的旨意。

  陛下不可劳神, 王伏胜急抚其背,此等喜讯,皇后殿下会处...

  话音未落,殿外已传来清越嗓音:

  如此大捷,理当共庆。

  武皇后玄衣纁裳步入殿中,凤目扫过露布笑意盈盈,传旨光禄寺,明日太极殿大宴群臣。

  江卿之功,当昭告天下。 她身后跟着新任中书舍人元万顷,捧着一卷拟好的封赏诏书。

  李治看着皇后行云流水般发号施令,眼底光彩渐渐熄灭,哎,自己这病。。。。。。

  王伏胜无意瞥见皇帝枯瘦手指在锦被下紧攥成拳。

  次日朝会,紫宸殿再起争执。

  元万顷高诵对江逸风的封赏诏书:...擢为车骑将军,实封八百户... 话音未落,侍中许敬宗出班高呼:陛下,老臣以为江逸风已位极人臣,再加封赏恐非社稷之福。

  黄门侍郎来恒(南阳贵族来济之弟,此时来济已死)紧随其后:倭国丧胆足矣,当留军功以励后来将士。

  武后唇角含笑,眼底却凝霜,这许侍中是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现在却向着皇上。

  给事中韦弘敏立刻反唇相讥:许公此言差矣,昔卫霍北逐匈奴,武帝何曾吝惜封赏?莫非我大唐气度不如汉武? 朝堂瞬间剑拔弩张,一方以为盾,一方以为矛,字字句句指向龙椅后垂帘的皇后。

  李治在高处剧烈咳嗽起来,咳声撕碎了满殿的刀光剑影,也让百官收敛了争执。

  远在长安东宫,太子李弘正对案上两份奏疏出神。一份是东都捷报,字里行间跳动着母后凌厉的笔锋;

  另一份是左庶子许昂不经意遗落的奏章副本:...后妃干政,吕霍覆辙岂远哉?太子仁孝,当早正位执权柄以安人心...

  殿下。 上官仪忧心忡忡,许昂等人日日以清君侧游说,实乃置殿下于不孝不义之地,殿下断不可偏信。

  李弘抚过奏疏上吕霍覆辙四字,指尖冰凉。

  他记得幼时母后握着他的手批阅奏章,腕上沉香念珠温润;也记得元节时父皇病榻前叹息:你母后..太要强。

  此刻两股力量将他往悬崖拉扯,稍有不慎便是万丈深渊。

  孤...孤想为洛阳献捷铸佛一尊。 他忽然道。

  上官仪愕然——这是要效法太宗为阵亡将士建寺?

  而此一时,彼一时,何况太子可不是太宗。。。。。。太子在岔路口选择了最笨拙也最安全的岔路:用慈悲回避纷争。

  消息传至含风殿,李治摔了药碗:蠢,此时铸佛,是嫌你母后刀锋不够利么? 王伏胜默然收拾碎瓷。

  佛能渡人,却渡不了这深宫迷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