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六十八章-《只想守护数百年大唐》

  卑路斯急忙起身,以手抚胸,行波斯觐见贵人之礼,汉语恭谨:“流亡之人卑路斯,拜见大唐忠勇侯,今日街衢鲁莽,承蒙侯爷与夫人不弃,卑路斯感激涕零。”言辞恳切,姿态谦卑。

  傩面微动,深潭般的目光落在卑路斯身上,仿佛穿透皮囊。无形的压力让卑路斯后背渗出冷汗。

  片刻,低沉略带沙哑的声音自傩面后传出:“王子远来辛苦,不必多礼。意外而已。请坐。”

  卑路斯依言落座。

  茶香氤氲中,傩面转向他:“萨珊雄踞波斯,文明璀璨。昔年沙普尔一世营建泰西封,引幼发拉底河水入城,宫室穹顶高悬,可容千人议事。

  未知其营造法式,于地基承重、穹顶弧度,可有独到秘传?” 开口竟是冷僻的萨珊建筑技术。

  卑路斯湛蓝眼眸瞬间亮起,自从流亡以来,从未有人如此精准切入萨珊文明核心。

  他精神一振,胸中涌起他乡遇知音般的激动:“侯爷博闻,泰西封宫室,地基深掘,以巨木为桩,密如梳齿,打入淤泥深处,再以烧制硬砖砌筑承台,砖隙灌铅液……”他语速加快,蘸水于紫檀几面勾勒穹顶弧度,

  “其弧度精算,由数个不同曲率弧面衔接,内嵌火山浮石,外覆铅板金箔……”滔滔不绝间,从“风塔”降温系统到琉璃马赛克镶嵌技艺,知无不言。

  江逸风静静听着,傩面后目光专注,偶发深问,皆中肯綮。

  话题转向星象,卑路斯谈及波斯行星观测与“二十八宿”。

  傩面微扬:“《周髀算经》云:‘立周天历度’。大唐历法,以岁差校节气。

  王子所言波斯‘黄道十二宫’,其宫位划分与岁差推移之关联,可曾详究?自巴比伦、希腊至萨珊,传承脉络如何?”

  这已触及东西天文学最前沿碰撞,卑路斯脑中轰然。

  眼前傩面侯爷,学识之渊博,见解之深邃,匪夷所思,他激动得面颊泛红,将所知从巴比伦泥板星图到托勒密《天文学大成》,再到萨珊星表,尽数倾倒。

  那些流亡的孤寂与对故国文明的哀思,在对宇宙星辰的探讨中找到了奇异的共鸣。

  暮色渐浓,烛影摇红,苏小月在后院暗自发笑,自己终于找来个帮夫君解闷的妙人。

  一连数日欢聚畅谈,宾主尽欢。

  一次酒至微醺,亭中只剩二人对月。

  卑路斯湛蓝眼眸映着烛火,声音压得极低,带着追忆与孤注一掷的坦诚:“侯爷…萨珊虽亡,然先民智慧,尚有星火残存,譬如…水战御火之术。”他指尖蘸酒,在石桌上画出一个扭曲缠绕波浪与火焰的诡异符号。

  “此名‘海龙之息’,或称‘希腊火’。暴烈粘稠,水浇不灭,曾焚毁罗马巨舰无数…其秘方…”他声音更低,吐出一连串古怪音节与物质名称——硝石、硫磺、某种黑色粘稠油脂(石油)、松脂、以及几种秘而不宣的催化之物。“…比例需极精准,调配时稍有不慎,便是焚身之祸。

  此乃我萨珊宫廷匠作大监哈桑一族守护之秘,今…仅存于心了。”他望向傩面,眼中是托付秘宝与寻求倚仗的希冀,流亡王子为得江侯庇佑,终于亮出筹码。

  傩面后的目光陡然锐利几分,深深看入卑路斯眼底。

  那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震动:“水浇不灭…焚舰之火…王子殿下,此物凶险,亦是重器。”他缓缓颔首,一切尽在不言中。

  一块凝固的黑色油脂和丝绢配方,悄然落入傩面侯袖中,硫磺与沥青的刺鼻气味隐隐透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