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六章-《只想守护数百年大唐》

  就在这千钧一发、令人窒息到极点的时刻。

  一个身影,如同蛰伏已久的冬蝉,骤然从武将班列中踏出,

  “呛啷——,”

  一声清越激昂、裂石穿云般的龙吟,骤然响彻死寂的太极殿,寒光乍现,如同闪电劈开了浓重的乌云。

  面戴傩面的忠勇侯江逸风。

  这位孤臣,平素在朝堂很见不到他的身影,此刻一步踏至丹陛之下,身形挺拔如标枪。

  他手中的那柄还没交还李治的天子剑,已然出鞘,剑身如一泓秋水,剑锋所指,并非任何人,而是直直地、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气势,

  天子剑挥向褚遂良身前地面——那里,静静躺着长孙无忌方才情急之下脱手掉落的那枚象征太尉身份、华贵的象牙笏板。

  “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锐响。

  剑光过处,那坚硬厚实的象牙笏板,竟被这蕴含着真气无比锋锐的一剑,如同切朽木般,应声斩为两段。

  断口处光滑如镜,半截笏板甚至被激荡得翻滚出去,撞在金柱上,发出一声空洞的脆响后,跌落在金砖之上。

  这石破天惊的一剑,这斩断朝堂象征的一剑,瞬间将所有人的目光、所有的思绪、所有的惊骇,都牢牢钉死在那断成两截的象牙笏板上。

  天子面前动兵戈,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再次彻底凝固。

  江逸风持剑而立缓缓而道:

  “陛下圣意,便是天意,你等这是打算要逼宫?

  废立之事,乃陛下家事,陛下乾坤独断,何须问于外人?

  臣江逸风,唯陛下之命是从,陛下剑锋所指,便是臣等效死之地。

  若有狂悖之徒,敢以死相挟,乱陛下之心,阻陛下之志——”

  他手中青霜剑嗡鸣一声,剑尖微抬,那凛冽的寒光扫过跪伏在地、满脸血污的褚遂良,扫过脸色铁青的长孙无忌,扫过所有关陇重臣惊怒交加的脸庞,最终定格在虚空,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杀伐之气。

  “臣掌中陛下御赐的天子剑,愿为陛下——斩之!”

  “斩之”二字,如同惊雷再起,带着无边的杀气,震得整个太极殿的梁柱都似乎嗡嗡作响。

  死寂,一片死寂,这绝对比科举零录取还震撼朝堂。

  殿中御史们皆不作声,且多数御史内心里也赞同忠勇侯的说法,此乃陛下家事,应该就皇帝自己说了算。

  比褚遂良叩头流血时更彻底、更令人窒息的死寂。

  所有人都懵了,长孙无忌瞳孔骤然收缩,死死盯着地上那断成两截的象牙笏板,忘了还有这一号人物,他平日不是不上朝的吗?他今天没有去城内斗鸡?

  自己担心他未能玩物丧志,还高价从异地购了良种斗鸡一路运回长安,又让心腹便宜售予他。。。。。。都瞎忙活了?

  韩瑗、来济、于志宁等人,脸上血色尽褪,只剩惊骇。

  许敬宗、高季辅等人则如同绝处逢生,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光芒,紧盯在江逸风身上。。。。

  这九天罡风,瞬间吹散了关陇集团以死相谏凝聚的沉重乌云,将整个朝堂的局势,彻底扭转。

  直如同泥塑木雕般端坐的皇帝李治,冕旒玉藻之下,那紧绷的嘴角,终于极其轻微地、无人察觉地向上牵动了一下,一闪而逝。

  对啊,这是朕的家事,还得是朕的风哥点醒。

  背有护卫皇宫之责的薛仁贵得知有人在朝堂上动了兵戈,第一时间就带金吾卫冲了进来。

  李治向冲进殿堂的薛仁贵挥挥手,意思没你们什么事,朕无恙。

  薛仁贵看到提天子剑的是忠勇侯,便心知无事,行了一礼后,急忙率部众退出殿外。

  青霜剑斩断的象牙笏板静静躺在金砖上,裂口光滑刺眼。

  忠勇侯江逸风持剑而立的身影,那一句——“臣掌中三尺青锋,愿为陛下斩之!”——余音似乎仍在空旷高阔的殿宇梁柱间回荡,冰冷地刺入每一个朝臣的耳膜。

  丹陛之上,冕旒玉藻之下皇帝李治的嘴角,那丝微不可察的弧度已被他努力平复。

  他端坐着,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

  方才褚遂良以头抢地、血染金阶的惨烈,长孙无忌率领关陇重臣如山倾海立般的“以死相谏”,在这柄出鞘的利剑和这声震耳欲聋的宣告面前,竟显得苍白而无力。

  那凝聚了数十年门阀底蕴、以礼法纲常铸就的坚固壁垒,被这纯粹的、赤裸的武力威慑,生生撕开了一道无法弥合的裂口。

  死寂持续着,连褚遂良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呜咽都消失了,他额头的血仍在缓缓渗出,顺着鬓角滴落,在紫袍肩头晕开深色的印记,但他只是茫然地、失神地望着地上那断裂的笏板,仿佛灵魂也被劈开了两半。

  韩瑗、来济等人搀扶着他的手臂,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具苍老躯体的剧烈颤抖,体现出来的是深不见底的绝望。

  长孙无忌站在原地,高大的身形依旧挺拔,只是那宽厚的肩膀似乎微微塌陷了一丝。

  他低垂着眼睑,目光长久地、沉沉地落在那断成两截的象牙笏板上。

  那不仅是象征他太尉身份的器物,更是他数十年位极人臣、辅佐两代帝王的见证。

  如今,它被一个他从未真正放在眼里的新晋勋贵,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一剑斩断。

  那清脆的断裂声,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心头。

  “陛下……终究是长大了。”一个苍凉的声音在他心底深处响起,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释然,又混杂着尖锐的刺痛。

  他想起先帝李世民临终时紧握他的手,浑浊却锐利的目光钉在他脸上:“无忌……稚奴仁弱,朕……将他托付于你……江山,社稷……” 那时他如何回答?

  他记得自己涕泪交加,额头重重磕在龙榻边沿,指天誓日:“陛下放心,臣长孙无忌,肝脑涂地,必护陛下血脉周全,保我大唐江山永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