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五章-《只想守护数百年大唐》

  “先帝遗诏?”江逸风神色一凛,放下茶碗。

  “正是。”王德起身,走到那个旧衣柜前,费力地从最底层拖出一个蒙尘的、异常沉重的樟木箱子。

  箱子上了锁,锁头已有些锈迹。

  王德从怀中摸索出一把黄铜钥匙,颤抖着打开了铜锁。

  箱盖掀开,没有珠光宝气四射,却自有一股沉甸甸的贵气扑面而来。

  下层整整齐齐码放着数十锭黄澄澄的金铤,每锭都有十两之重。

  中层是码放得如同砖块般的银饼,银光内敛。

  上层则是一些大小不一的锦盒。王德小心翼翼地一一打开:

  一盒是圆润无瑕、鸽卵大小的东珠,在昏暗的室内散发着温润的光晕。

  一盒是几块未经雕琢但水色极佳的翡翠原石,绿意盎然。

  一盒是来自西域的猫儿眼和红宝石,色泽浓艳。

  最上面一个狭长的锦盒里,静静躺着一柄镶嵌着七色宝石的金鞘短匕,刃身寒光流转,一看便知是削铁如泥的绝世神兵。

  饶是江逸风见多识广,看着这满满一箱价值连城的金银珍宝,也不由得微微动容。

  “侯爷,”王德指着箱子,声音低沉而郑重,“这些,都是先帝在时,陆陆续续命老奴秘密存下的。

  先帝曾言:‘江卿功高,然其性懒散,不慕虚名。朕赏其爵禄,彼未必在意。

  待朕百年之后,若江卿依旧忠心可用,王德,你便将此箱中之物交予他。

  此乃朕私库所出,非国帑,是朕……赏他的一份体己,亦是酬他的辛劳与。。。。。。保全。”

  “保全?”江逸风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心里咯噔一下。直勾勾看着王德,想听一下解释。

  王德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继续道:

  “此事本应由李君羡经手。李将军乃先帝心腹,掌管禁军宿卫,深得信任。这些财货,一直由他秘密保管于宫禁之中。”

  “李君羡?”江逸风对这个名字有印象,那位帅气高大的将领。自己是有些日子没有见到他了。

  “是啊……”王德的声音陡然变得悲凉而压抑,

  “可就在先帝驾崩前数月。。。。。。一次宫中夜宴,先帝酒酣耳热,一时兴起,让在座近臣皆言己之小字(乳名)以博一乐。

  轮到李将军时,他言道……他幼时体弱,父母为求好养活,便为其取了个女名唤作……‘五娘子’!”

  “五娘子?”江逸风眉头微蹙,懂了,这是替武曌背锅的名字。

  “正是!”王德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侯爷或许不知,就在那段时间前后,长安坊间不知何时悄然流传起一句谶语——‘唐三代后,女主武王代有天下’!先帝对此讳莫如深,极为忌惮。

  当李将军说出‘五娘子’这个小字时……‘五’与‘武’同音,‘娘子’更是女子之称……先帝当时虽未发作,只是笑笑,然……然老奴侍奉先帝多年,看得分明,先帝眼中……已露杀机。”

  江逸风面具下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

  谶语,女主武王,李君羡乳名“五娘子”,这看似巧合的关联,在疑心病重的帝王心中,足以种下致命的猜忌。

  “不久后,”王德的声音低沉得如同耳语,“李将军便因一桩莫须有的‘交通外臣、图谋不轨’之罪,被先帝寻了个由头,先是贬斥出京,任华州刺史。

  然先帝……终究是放心不下。

  未及两月,一道密旨追至华州……李将军……便被……赐死了。” 王德闭上眼,仿佛不忍回忆那血腥的结局,“李将军至死,恐怕都不明白,自己究竟因何获罪。”

  屋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火盆中木炭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寒意,似乎比屋外更甚。

  江逸风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傩面边缘。

  帝王心术,深不可测,一句谶语,一个乳名,便能轻易葬送一位功勋卓着的忠心将领,李君羡的悲剧,如同冰冷的警钟,在他心中敲响。

  江逸风不禁回想起自己那次见先帝时的“权臣”问答,自己也真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太宗所谓的“保全”,是否也包含着对自己这份“非常之才”的深深忌惮?这箱遗赠,是酬功,是体己,又何尝不是……一种带着警示的安抚?

  王德平复了一下情绪,看着江逸风,眼中充满了恳切:

  “李将军一去,保管这些财货的职责,便落在了老奴身上。先帝临终前,曾于病榻上再次叮嘱老奴此事。言道:‘江逸风……傩面之下,心性难测,然……其才可用。

  此物予他,望他……好自为之。’ 今日,老奴总算不负先帝所托,将此物完璧归赵,交予侯爷了。”

  他顿了顿,看着江逸风,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亲近:

  “老奴之所以斗胆将李将军之事告知侯爷,一则是此事乃秘辛,侯爷当知帝王心性。

  二则……侯爷待老奴,与旁人不同。” 他微微低下头,带着一丝窘迫,“老奴这身子……残缺之人,难免有些……难以启齿的腌臜气味。

  宫中贵人,乃至寻常官员,虽表面恭敬,眼底的鄙夷与嫌弃,老奴岂能不知?

  唯有侯爷……从未有过半分嫌弃之色,反而时常……赐予老奴那些珍贵的‘香水’,助老奴遮掩一二,保全了老奴这残躯最后一点体面。

  此恩此德,老奴一直铭记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