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烙印与残火-《提灯入魔之永夜》

  剧痛如同潮水般反复冲刷着意识。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口碎裂的骨骼,带着血腥味的空气艰难地灌入肺叶。李言躺在冰冷的苍白岩地上,动弹不得,唯有意识在黑暗的边缘沉浮。

  灵魂深处,那道冰冷的烙印如同活物,不断散发着令人战栗的寒意,试图侵蚀他最后的清明。它像一张无形的网,缠绕着他的心火,限制着他力量的流转,宣示着所有权。

  臣服。两个字重若千钧,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但求生的欲望,远比想象中更顽强。

  他尝试着调动那簇微弱的心火。火焰在烙印的压制下摇曳不定,光芒黯淡,却始终不曾熄灭。它像风暴中最后的烛光,固执地燃烧着,对抗着来自灵魂层面的严寒。

  一点,又一点。他引导着心火那微弱的热流,如同最精细的绣花针,小心翼翼地避开烙印最核心的冰冷区域,沿着受损的经脉缓缓游走。所过之处,冻结的魔元开始出现极其细微的松动,碎裂的骨骼传来麻痒的再生感。

  这个过程缓慢得令人绝望,痛苦更是成倍增加。每一次心火与烙印的微弱触碰,都像是用烧红的烙铁烫灼灵魂。他的身体因剧痛而微微痉挛,冷汗浸透了暗红色的皮毛,与凝固的魔血混在一起。

  他不能停下。停下就意味着被这烙印彻底同化,成为真正的傀儡。

  时间在无尽的痛苦与抗争中流逝。枯萎脊岭的死寂成了唯一的背景音。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个时辰,也许是一整天,他终于积攒起一丝微弱的力量,足以让他勉强抬起一只手臂。

  动作牵动了胸口的伤,他闷哼一声,嘴角再次溢出血沫。但他不管不顾,用这只颤抖的手臂,支撑着身体,一点点,极其艰难地坐了起来。

  仅仅是这个简单的动作,就几乎耗尽了他全部气力。他靠在冰冷的岩壁上,剧烈地喘息着,眼前阵阵发黑。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那里皮开肉绽,骨茬隐约可见,但在心火微弱的滋养下,伤口的流血已经止住,边缘呈现出缓慢愈合的迹象。魔躯的强大生命力,配合着心火的奇异效果,正在将他从死亡线上拉回。

  他尝试感应怀中的地脉结晶,那里空空如也。结晶被黑袍人带走了。但他能模糊地感觉到,通过灵魂中那道冰冷的烙印,似乎有一条无形的线,连接着遥远的彼方,连接着那枚结晶,以及……那个恐怖的存在。

  这不是好消息。这意味着他很难真正摆脱控制。

  他闭上眼,不再去思考遥远的威胁,将所有心神集中在恢复上。他引导着那丝微弱的心火,继续在体内流转,如同溪流冲刷着冻结的河床,一点点融化着烙印带来的滞涩,修复着千疮百孔的魔躯。

  同时,他分出一缕心神,仔细感知着那道灵魂烙印。恐惧与排斥是本能,但他必须了解它,才有可能在未来找到应对,甚至……摆脱的方法。

  烙印的结构复杂而古老,蕴含着一种他无法理解的冰冷规则。它像是一把锁,锁住了他部分力量的核心,也像是一个信标,随时可以向它的主人传递信息。强行冲击只会导致灵魂崩溃,唯一的希望似乎在于他自身心火的壮大,以及对这烙印规则的逐步破解。

  这是一个漫长而危险的过程。

  他沉浸在恢复与感知中,忽略了外界的变化。直到一阵轻微的、带着硫磺气息的风吹过,卷起地面的苍白尘埃,他才猛地惊醒。

  有东西在靠近!

  他立刻收敛所有气息,忍着剧痛将身体往岩壁的阴影里缩了缩,暗红瞳孔警惕地望向风来的方向。

  不是黑袍人去而复返。也不是裂脊部落的残余。

  只见在枯萎脊岭的边缘,那片灰白与暗红交织的荒原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支队伍。他们穿着统一的、闪烁着幽暗金属光泽的铠甲,纪律严明,沉默地行进着,方向赫然指向幽冥裂谷。队伍中央,簇拥着几个气息格外深沉的身影,其中一道,让李言感到一丝熟悉——正是之前远远窥见过的,骸骨城卫中的强者!

  连城卫军都大规模出动了?他们要去裂谷做什么?黑袍人的出现,裂谷的异动,城卫军的动向……这一切似乎都被无形的线串联起来。

  李言心中凛然。他意识到,骸骨城周边,恐怕真的要迎来一场巨大的风暴。而他,这个刚刚被迫臣服、身负重伤的“异数”,被卷入了风暴的最中心。

  他必须尽快恢复力量。不仅是为了应对可能的危险,更是为了在那未知的“归宿”到来之前,拥有尽可能多的筹码。

  他看了一眼灵魂深处那道冰冷的烙印,又感受了一下体内缓慢复苏的心火与魔元。

  路还很长,但他还活着。

  这就够了。

  他重新闭上眼,继续那漫长而痛苦的恢复过程。苍白岩地的阴影里,重伤的黑翅身影如同蛰伏的伤兽,默默舔舐伤口,积蓄着下一次搏命的力量。

  远方的队伍逐渐消失在视野尽头,只留下风卷尘埃的呜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