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差亚叔-《集美同行,我在东莞当大佬那些年》

  阿玉在得到弟弟的支持后,

  迎着李湛那深不见底的目光,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

  最终,

  所有的犹豫和恐惧都被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压了下去。

  她用力地点了一下头,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地吐出几个字,

  “好!

  这一把…我们赌了!”

  李湛紧绷的心弦微微一松,

  成了,总算是稳住了这对姐弟。

  最危险、最不可控的第一关,暂时渡过了。

  他面上不动声色,只是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该怎么做?”

  阿玉追问,既然决定了,她就要知道方向。

  李湛因失血而苍白的脸上看不出表情,

  他声音沙哑地吩咐,

  “不急。

  你们…先扶我坐起来。”

  他喘了口气,继续道,

  “再把…怎么发现我的,仔细说一遍。

  我…要知道现在的情况,才能决定下一步要做些什么。”

  阿玉和阿诺对视一眼,

  立刻上前搀扶着李湛,让他靠坐在船舱相对干燥的角落。

  每一下移动都牵扯着伤口,带来钻心的疼痛,李湛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

  但他硬是咬着牙,没哼出一声。

  这份隐忍,让姐弟俩更加确信,眼前之人绝非寻常。

  “来,现在告诉我…

  发现我的…全部过程。

  要尽可能的详细。”

  李湛喘着粗气,声音断断续续。

  阿玉努力组织着有限的中文词汇,夹杂着比划,

  描述了如何在水泥管发现他,如何拖拽,以及最后驾船离开。

  “水泥管…”

  李湛喃喃低语,这个词像是一把钥匙,再次撬动了记忆的缝隙。

  那个憨厚的笑容——

  “六目”这个名字带着血色和轰鸣声,再次狠狠撞进他的脑海,

  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和难以言喻的悲怆。

  他是为我而死的。

  这个认知像巨石压在心头。

  同时,更多的疑问涌现,

  我为何在泰国?

  惹了谁?

  追杀是否还在继续?

  他不敢赌。

  水泥管里的血迹和拖痕太明显,

  敌人只要不是傻子,只要找到水泥管就能推断出他被人用船带走了。

  危险,还远没有被解除。

  “听着,”

  李湛强行集中精神,目光锐利地看向姐弟俩,

  “我…需要藏起来。

  绝对…安全的地方。

  还需要药,消炎药,酒精,纱布…刀,镊子…”

  他指了指自己肩胛的枪伤,

  “里面的东西…必须取出来。”

  李湛说完靠在船板上,剧烈地喘息着,

  仅仅是说出这几句话,就已经耗尽了他大半力气。

  他的目光扫过姐弟俩家徒四壁、在河风中微微摇晃的水上棚屋,

  又落在阿玉和阿诺那两张因营养不良而显得蜡黄的小脸上。

  指望这两个孩子凭空变出他需要的药品和工具,根本不现实。

  他沉默了片刻,

  艰难的用手在身上几个口袋摸了摸,尴尬的发现一点钱币的痕迹都没有。

  目光最终还是落回自己手腕上那块沉甸甸的腕表上。

  此刻,这是他们唯一的资本,也是最大的风险。

  他缓缓抬起另一只稍微能动的手,指向那块表,声音低沉而沙哑,

  “要弄到那些东西…得靠它。”

  阿玉和阿诺的目光也随之聚焦在那块表上,船舱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李湛的视线牢牢锁住姐弟俩,语气慎重,

  “但是…怎么出手,是关键。”

  “现在…安全第一。”

  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眩晕感,一字一顿地问:

  “你们…

  有没有…绝对信得过的…渠道?”

  阿诺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差亚叔!

  他开杂货店的,平时也收东西!”

  语气里带着对那家小店铺和那位长辈的本能信赖。

  “差亚叔?”

  李湛眉头微蹙,审视着阿诺,追问道,

  “他…跟你们,什么关系?”

  这次,由更为沉稳的阿玉来回答。

  她用简单的中文词汇,努力表达着,

  “差亚叔…是阿爸的族人。

  很早…从中国,来这里。”

  她指了指自己,

  “阿爸不在了…他帮我们。

  妈妈病了…他送药,送吃的。

  妈妈走了…他,像阿爸一样。”

  她的话语虽然破碎,但那份发自内心的依赖和感激,清晰地传递出来。

  这是一个在异国他乡,

  基于血脉同源而产生的、超越了普通邻里关系的、近乎亲情的羁绊。

  李湛沉默地听着,

  他锐利的目光在阿玉脸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在判断这番话的真挚程度。

  从阿玉眼中看到的,

  只有纯粹的信任与回忆的温暖,没有一丝闪烁和算计。

  也许…

  这黑暗的绝境中,真的存在着一丝微光?

  李湛靠在船舱边上,眼神闪过一抹精光。

  时间紧迫,自己现在的状态支持不了多久。

  需要赌一把了!

  他不再犹豫,用尽力气,缓缓褪下了手腕上的那块表,递到阿玉面前。

  动作牵动了伤口,让他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去找他。

  告诉他…”

  李湛深吸一口气,字斟句酌地交代,

  “我们需要…藏身的地方,需要药,需要食物。

  换来的钱…由他安排。”

  他最后深深地看了阿玉一眼,那眼神里是托付,也是警告,

  “小心。”

  阿玉用力点头,

  将那块沉甸甸的表紧紧攥在手心,仿佛攥住了三人未来的希望。

  阿玉将那块沉甸甸的腕表小心翼翼地贴身藏好,

  对弟弟叮嘱道,

  “诺,你在家看好他,我出去一趟。”

  她深吸一口气,

  独自一人踏上了连接着万千水屋的、吱呀作响的木栈道。

  夜色下的水寨并未完全沉睡,

  反而展现出一种属于底层社会的、顽强而鲜活的生命力。

  栈道两旁,各式各样的棚屋鳞次栉比,窗户里透出昏黄的灯火,映照着水面。

  这里俨然一个功能齐全的水上小镇:

  售卖新鲜果蔬和鱼虾的小摊还未完全收档,

  散发着食物香气的小吃摊前围着夜归的工人,

  修理渔网、编织篮子的手艺人就着灯光还在忙碌,

  甚至还有播放着嘈杂泰剧的简易录像厅。

  阿玉脚步匆匆,七拐八绕,越往里走,周遭的景致开始发生变化。

  空气中开始飘来熟悉的、带着中药苦涩和炖肉卤香的气味。

  抬头看去,商铺的招牌上出现了熟悉的方块字,让她感到一丝莫名的安心。

  这里有挂着“隆发记”招牌的烧腊铺,玻璃橱窗里挂着油光锃亮的烤鸭;

  有门面古旧、散发着浓郁药香的“保和堂”中药铺;

  还有写着“丽华理发”的简易发廊…

  这里,是水寨里的华人小天地。

  她的目的地,是这片区域角落里一家不起眼的杂货铺。

  店铺门楣上挂着一块旧木匾,上面用端正的楷书写着“张记杂货”,

  但在店门旁,又挂着一块小牌子,用泰文写着“差亚商店”。

  阿玉推开门,

  门楣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叮铃”声。

  店铺不大,货架从地面直抵屋顶,

  密密麻麻地堆放着从油盐酱醋、针头线脑到香烛纸钱等各种物什,

  空气中弥漫着干货、香料、煤油和旧木头混合的复杂气味。

  柜台后面,

  一个戴着老花镜、年纪约莫四五十岁的男人正就着台灯的光亮,

  核对着一本泛黄的账本。

  他头发梳得整齐,

  鬓角却已依稀可见几缕白发,

  长年的劳碌在他额头上刻下了几道深深的皱纹,

  但眉眼间仍透着一种属于壮年人的沉稳与干练。

  听到铃声,

  他抬起头,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

  露出一张饱经风霜却轮廓坚毅的面孔,典型的中国华南人面相。

  他便是差亚,原本的华姓是“张”,祖籍潮汕,

  父辈为了在暹罗扎根谋生,依着谐音改成了这个泰文名字,

  但店内那块“张记”的牌匾,却昭示着家族不曾忘本。

  看到来人是阿玉,

  他严肃的脸上立刻露出了温和的笑容,眼角的鱼尾纹也舒展开来。

  他放下手中的账本,用带着浓重潮汕口音的中文关切地问,

  “阿玉?

  这么夜了,怎么一个人过来?

  吃过饭未?

  阿诺呢?”

  那语气里的熟稔和关切,

  是发自内心,将阿玉姐弟真正当作自家晚辈来疼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