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大小顾家兄弟-《都说了是演戏,怎么都当真了》

  随着那一场沉重到令人窒息的父子争执戏落下帷幕,整个“保和堂”的片场仿佛被一层厚厚的乌云笼罩。

  即便喊了“卡”,那种压抑的情绪依然在空气中弥漫。

  张震山老爷子坐在太师椅上,手还在微微颤抖,闭着眼平复着刚才那股怒其不争的火气。苏哲缩在墙角,那股子偷听到大哥要离家出走后的恐惧感还没散去,整个人看起来像只霜打的茄子。

  就连一向以“铁石心肠”着称的灯光师和摄影师,此刻也都沉默着,动作轻手轻脚,生怕弄出点声响打破了这令人难受的死寂。

  监视器后的林淮导演,摘下鸭舌帽,烦躁地挠了挠头。

  他看着监视器回放里那对父子决裂般的眼神,又看了看现场这低气压的氛围,眉头皱成了川字。

  “这不行。”林淮嘟囔了一句,“再这么压下去,这帮演员还没等到最后的高潮戏,心态就得先崩了。这弦绷得太紧,容易断。”

  他猛地站起身,拿起大喇叭,深吸一口气,那一嗓子如同惊雷,瞬间炸散了现场的阴霾。

  “行了行了!都别丧着脸了!咱们是拍戏,又不是真要去送死!一个个搞得跟要上刑场似的!”

  林淮大手一挥,直接改了通告单:“场务!通知B组,把那个‘童年趣事’的景给我支棱起来!原本定在下午的那场哭戏往后推,咱们先拍点开心的!让大家都换换脑子,透口气!”

  听到这话,现场的工作人员如蒙大赦,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

  “哎哟我去,吓死我了,刚才那气氛,我大气都不敢喘。”

  “可不是嘛,林默那眼神太绝了,看得我心里直发毛。”

  原本凝固的空气开始流动,大家手脚麻利地开始转场。

  ……

  二十分钟后。

  片场的画风发生了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变。

  阴沉压抑的厅堂变成了阳光明媚的后院。

  枯黄的兰花被撤走,换成了几缸游得正欢的金鱼和开得正盛的石榴花。

  道具组还在院子中间架起了一个葡萄藤架,绿意盎然,知了的叫声(音效)此起彼伏,瞬间就把人拉回了那个无忧无虑的盛夏午后。

  这场戏是作为回忆穿插在剧情里的,讲的是顾家两兄弟小时候的一桩趣事,主打一个“兄友弟恭”(鸡飞狗跳)。

  既然是小时候,自然用不上林默和苏哲这两位“大号”了。

  此时,这两位刚刚还在戏里爱恨交织的成年版顾家兄弟,正毫无形象地并排坐在监视器旁边的小马扎上。

  手里一人捧着一块冰镇西瓜,那是场务刚刚切好送来的“消暑神器”。

  “这瓜真甜。”林默咬了一口,那股清甜冰凉的汁水顺着喉咙滑下,瞬间冲散了刚才胸中那股郁结的悲愤之气。

  他现在的装束还没换,依然穿着那身深灰色的长衫,戴着金丝眼镜,一副忧国忧民的知识分子模样,手里却捧着西瓜啃得津津有味,这画面怎么看怎么违和,透着一股莫名的喜感。

  苏哲也捧着瓜,一边吐籽一边含混不清地说道:“哎呀妈呀,终于能喘口气了。默哥,你刚才那气场太吓人了。我都不自觉的躲了躲,深怕被你看见,然后作为出气筒被暴揍一顿!”

  “那不能。”林默笑着瞥了他一眼,抽出纸巾擦了擦手,“你是亲弟弟,顶多就是把你扔井里冷静冷静。”

  “……”苏哲翻了个白眼,“亲哥,绝对是亲哥。”

  就在两人插科打诨的时候,副导演领着两个粉雕玉琢的小演员走了过来。

  “来来来,见过两位大哥哥。”副导演笑眯眯地招呼道。

  走在前面的小男孩约莫八九岁,穿着一身缩小版的米色短褂,眉清目秀,眼神里透着一股子机灵劲儿,那是饰演童年顾清明的小演员,叫乐乐。

  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小豆丁才五六岁,胖乎乎的,留着个锅盖头,手里还抓着个拨浪鼓,一脸呆萌,这是饰演童年顾清河的小团子,叫糖糖。

  “哥哥好!”两个小家伙奶声奶气地喊道。

  林默和苏哲看着这两个缩小版的“自己”,心都被萌化了。

  “哎哟,这选角绝了。”苏哲指着那个胖乎乎的糖糖,笑得前仰后合,“默哥你看,这小子那呆样,跟我小时候一模一样!尤其是那小肉脸,看着就想捏!”

  林默也笑了,他看着那个眼神灵动的乐乐,点了点头:“这孩子眼神不错,有那股子想搞事情的劲儿。”

  “各部门准备!《国士》回忆篇,童年趣事,一镜一次,Action!”

  随着场记板打下,两个“大号”立刻停止了闲聊,一边啃瓜,一边兴致勃勃地做起了吃瓜群众。

  镜头里。

  盛夏的午后,顾老爷子(当然,这时候应该叫顾壮年)在前堂坐诊。

  后院成了两个小鬼的天下。

  八岁的顾清明(乐乐)正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根沾了墨汁的毛笔,一脸坏笑地盯着院子角落里那个用来练习针灸的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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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铜人可是顾家的传家宝,平时被擦得锃亮,神圣不可侵犯。

  但现在,在小清明的眼里,那就是一块完美的画布。

  “哥……真的要画吗?”五岁的小清河(糖糖)躲在后面,小手紧紧抓着衣角,吓得小脸煞白,“爹要是看见了,会打屁股的……”

  “怕什么!”小清明把笔一挥,那股子劲儿,跟林默演的成年版简直如出一辙,“爹在前头忙着呢,听不见!再说了,这铜人光秃秃的太丑了,咱们给它加点东西,那叫……那叫锦上添花!”

  “可、可是……”小清河还在犹豫。

  “别可是了!想不想吃糖葫芦?”小清明使出了杀手锏。

  一听到“糖葫芦”,小清河的眼睛瞬间亮了,那是吃货的本能战胜了恐惧。他吸了吸口水,坚定地点了点头:“想!”

  “想就给我把风!”

  小清明一声令下,小清河立刻迈着小短腿跑到院门口,探头探脑地张望,那副做贼心虚的模样,逗得监视器后的林淮都忍不住嘴角上扬。

  接下来,就是小清明的创作时间。

  只见他在那个严肃的铜人脸上,大笔一挥,画上了两撇极其夸张的八字胡,又在眼眶上画了两个大黑圈,活脱脱把一个中医教具变成了大熊猫。

  画完脸还不算,他又在铜人的胸口画了一朵歪歪扭扭的大红花。

  “嘿嘿,这下好看多了!”小清明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叉着腰笑得那叫一个嚣张。

  坐在场边的苏哲看到这一幕,差点把嘴里的西瓜喷出来。

  “噗——哈哈哈哈!默哥!你小时候这么皮的吗?那是传家宝啊!那是铜人啊!你居然给它画黑眼圈?”

  林默也是忍俊不禁,推了推眼镜,一本正经地解释道:“这叫艺术细胞。再说了,这说明顾清明从小就不拘一格,敢于打破常规,这为他后来敢于弃医从戎埋下了伏笔。”

  “神特么伏笔!你这就是强行洗白!”苏哲笑骂道。

  镜头里,小清明画完了,似乎觉得还不够刺激。

  他招手把弟弟叫了过来。

  “清河,来,给它把个脉。”

  “啊?”小清河懵了,看着那个长着八字胡的铜人,有点害怕,“它……它病了吗?”

  “嗯,病了。”小清明煞有介事地点头,“它得了‘不动症’,站在这好几年都没动窝了,你给它扎一针就好了。”

  说着,他从怀里摸出一根不知道从哪顺来的银针(当然是道具针,软头的),塞到了弟弟手里。

  “扎哪?”小清河拿着针,手都在抖。

  “随便扎!你是未来的神医,要有自信!”小清明在一旁怂恿道,“扎屁股!屁股肉多,不疼!”

  小清河咽了口唾沫,在哥哥鼓励的目光下,颤颤巍巍地举起针,闭着眼睛,对着铜人的屁股就扎了下去。

  “叮!”

  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就在这时,院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威严的咳嗽声。

  “咳咳!”

  这声音如同平地惊雷。

  两个小家伙瞬间僵住了。

  镜头给到了门口,张震山饰演的顾父,背着手,一脸严肃地站在那里。

  他的目光落在那变成了“大熊猫”的铜人上,眼角的肌肉在疯狂抽搐。

  “谁干的?”

  顾父的声音并不大,但透着一股令人胆寒的凉意。

  小清河吓得手里的针都掉了,“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鼻涕泡都冒了。

  他一边哭,一边下意识地就要往哥哥身后躲。

  而这时候,小清明并没有像普通熊孩子那样推卸责任。

  他虽然也小腿打颤,但还是上前一步,张开双臂,把哭成泪人的弟弟挡在了身后。

  他仰起头,看着高大的父亲,大声说道:“爹!是我画的!跟弟弟没关系!是我逼他给我把风的!”

  那副视死如归的小模样,既好笑,又让人莫名的感动。

  顾父看着挡在弟弟面前的大儿子,原本举起要打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

  他眼底的怒气慢慢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

  但他还是板着脸,冷哼一声:“既然是你画的,那就罚你……把这铜人擦干净!擦不干净,今晚没饭吃!”

  “啊?光擦就行了?”小清明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惩罚这么轻。

  “怎么?还想挨板子?”顾父眉毛一挑。

  “不想不想!这就擦!这就擦!”

  小清明赶紧从井边打来水,拿着抹布就开始哼哧哼哧地擦铜人。

  而那个刚才还哭得梨花带雨的小清河,见危机解除,立刻就不哭了。

  他吸了吸鼻涕,也屁颠屁颠地跑过去,拿过一块小抹布。

  “哥,我也擦。”

  “不用你,我自己来。”

  “我也来,两个人擦得快,擦完了……擦完了好吃糖葫芦。”

  “嘿,你个小吃货!”小清明笑着在弟弟的鼻子上刮了一下,蹭了他一脸的墨汁。

  “咯咯咯……”

  两个小家伙在阳光下笑作一团,水花飞溅,映出一道道彩虹。

  ……

  “卡!完美!太棒了!”

  林淮导演带头鼓起了掌,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这两个小鬼头,演得真灵!尤其是最后那一段,那种哥哥护着弟弟的劲儿,绝了!”

  现场也响起了一片欢快的掌声和笑声。

  之前那种压抑到窒息的氛围,在这两个孩子的打闹声中,彻底烟消云散。

  “哎……”

  坐在场边的苏哲,看着那两个抱在一起傻笑的小演员,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手里的西瓜皮还没扔,眼神却变得有些恍惚。

  “怎么了?刚才不还笑得挺开心的吗?”林默转过头看他。

  苏哲吸了吸鼻子,苦笑了一下:“就是觉得……那时候真好啊。天塌下来有哥哥顶着,闯了祸有哥哥挡着,最大的烦恼也就是能不能吃到糖葫芦。”

  他转过头,看着林默,眼神复杂:“默哥,你说,顾清河是不是早就知道,他这辈子都离不开这个哥哥?所以那一晚,当他听到你要走的时候,他才会那么害怕,那么自私。”

  林默愣了一下。

  他没想到,这一场轻松欢快的戏,竟然让苏哲对角色的理解又深了一层。

  这就是所谓的“乐景衬哀情”。

  现在的糖越甜,后面的刀子就越锋利。

  林默伸手,像小时候的顾清明那样,在苏哲的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

  “傻弟弟。”

  林默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让人安心的力量,那是属于顾清明的温柔。

  “不管小时候还是长大了,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战场上。”

  “只要哥在一天,天就塌不下来。”

  苏哲的眼眶瞬间红了。

  就在这温情脉脉、兄友弟恭的时刻,一道不合时宜的大嗓门突然打破了气氛。

  “那个……林默!苏哲!西瓜吃完了没?”

  林淮导演拿着大喇叭,一脸坏笑地看着这边。

  “吃完了就赶紧给我滚去化妆!下一场戏,顾清明离家出走被抓回来,顾老爷子要动真格的家法了!这次不是藤条,是那根祖传的杀威棒!苏哲,你准备好哭了吗?”

  “啊?!”

  苏哲的眼泪瞬间憋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惊恐,“导演!不是说今天拍开心的吗?这怎么刚笑完就又要哭啊?”

  “这就是人生啊!”林淮哈哈大笑,“甜完了就是苦,赶紧的!别磨蹭!张老师的棒子都饥渴难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