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浓雾里的不速之客-《都说了是演戏,怎么都当真了》

  车厢内,温暖而干燥。

  洛子岳那富有节奏感的鼾声,与丁子钦偶尔梦呓般的几句“数据不对……”,交织成一首独特的、属于醉鬼的安眠曲。

  酒精带来的深度昏沉,让他们彻底与外界隔绝,沉浸在各自光怪陆离的梦境里。

  林默却毫无征兆地睁开了眼。

  在绝对的黑暗中,他的瞳孔没有丝毫刚睡醒的迷茫,反而清亮得如同一汪寒潭,映不出半点光,却能洞悉一切。

  他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唤醒他的,不是声音,而是一种感觉。

  一种……冷。

  并非温度的骤降。

  车内的恒温系统正忠实地工作着,将温度维持在最舒适的二十二度。

  这股冷意,源自更深邃、更本质的层面。

  它像是无形的冰水,从四面八方悄无声息地渗透进来,无视了厚重的车厢钢板,无视了温暖的被褥,试图钻进人的骨头缝里。

  对于普通人而言,这种感觉或许只会在梦中化作一个模糊的寒颤,翻个身便会忘却。

  但对于体验过天师的林默来说,这种感觉再熟悉不过。

  阴气。

  而且是品质极高、纯度极浓的阴气。

  它们像是有生命的藤蔓,正缓缓地、试探性地缠绕上这辆停在荒郊野外的铁盒子。

  林默侧耳倾听。

  车外,死一般的寂静。

  昨天宴席上那震天的锣鼓、喧闹的人声、绚烂的烟火,都像是上个世纪发生的事情,遥远得不真实。

  就连平日里不知疲倦的虫鸣和蛙叫,此刻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这种极致的安静,本身就是最大的异常。

  他看了一眼上铺。

  洛子岳睡得像一头冬眠的熊,口水在枕头上画出了一小块深色的地图。

  另一边,丁子钦也蜷缩在被子里,睡姿严谨得像是在执行某个神圣的仪式。

  他们对外界的变化,一无所知。

  林默的嘴角,勾起一丝无奈的笑意。

  看来,这趟看似完美的“摸鱼之旅”,终究还是没法清净收场。

  他无声地掀开被子,双脚轻盈落地,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动作如同一只在夜间捕猎的狸猫。

  他没有开灯,熟练地穿上外套和裤子。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车厢角落里,那里斜靠着那把他买的工艺品桃木剑。

  但此刻,林默的手,却握在了这把“毫无价值”的工艺品剑柄上。

  当他的手指触碰到那粗糙的木质纹理时,一股微弱的、只有他能感知到的暖流,从剑身中反馈回来。

  这把所谓的“工艺品”,在买回来之后,就被他用天师的记忆随手“祭炼”了一番。

  用普通人的话说,就是他拿在手里盘,用自身的气息去温养它。

  如今,这把价值九十九块八包邮的“斩妖神剑”,虽然材质依旧普通,却已然成了一件简单的法器。

  至少,对付眼前这种级别的阴气,足够了。

  他握着剑,走到车门旁,深吸了一口车内温暖干燥的空气。

  然后,他的手搭上了冰冷的金属门把,毫不犹豫地向下一压。

  “咔哒。”

  一声轻微的机括声响,厚重的车门被他缓缓拉开。

  门开的一瞬间,一股浓重、湿冷、还夹杂着泥土和腐草气息的白雾,如同有形的实质般,猛地向车内涌来!

  那股刺骨的寒意,比刚才强烈了十倍不止!

  然而,这股来势汹汹的雾气,在冲到门内半米处时,却仿佛撞上了一层看不见的气墙,猛地一顿,随即被一股柔和的力量向外推开,最终只能在门口徒劳地翻滚、徘徊,无法寸进。

  是林默回来时,随手在车门上布下的那道“净阳符”。

  他面无表情地跨出车门,一步踏入了那片无尽的浓雾之中。

  车门在他身后缓缓关上,将车内那片温暖安详的世界,与车外这个诡异森然的领域,彻底隔绝。

  冷。

  彻骨的冷。

  湿漉漉的雾气瞬间包裹了他,贴着他的皮肤,试图钻进他的衣领和袖口。

  放眼望去,周遭是白茫茫的一片。

  能见度,不足三米。

  天与地,仿佛已经消失了。

  昨天还热闹非凡的村庄,远处巍峨的群山,头顶璀璨的星河,此刻全都消失不见。

  他就站在那里,仿佛置身于一个被世界遗忘的、混沌初开的纯白空间。

  唯一能证明他还在原地的,只有脚下那片熟悉的、带着点湿润的草地触感,以及身后那个沉默的、如同钢铁巨兽般的房车轮廓。

  空气里,万籁俱寂,安静得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林默没有丝毫的紧张。

  他甚至还有闲心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

  电子屏幕上微弱的绿光,在这片浓雾中,显得格外醒目。

  半夜0点。

  正是阴气最盛的时刻。

  他转过身,面对着房车的车门,空着的左手并起剑指,食中二指并拢如剑,指尖萦绕着一层肉眼无法看见的、淡金色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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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提腕,落指。

  以一种行云流水般的、充满了古典韵律的动作,在虚空中,对着那扇厚重的车门,一气呵成地画下了一道更为繁复玄奥的符箓!

  ——“固金符”。

  随着他最后一笔落下,那道由淡金色光芒构成的符文,如同活物般,在空中微微一闪,随即“咻”的一声,悄无声息地烙印进了车门之中,再无踪迹。

  做完这一切,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房车周围那层无形的“气场”,瞬间变得更加厚实、稳固,如同一座金色的堡垒,坚不可摧。

  这样一来,就算外面闹翻了天,里面那两个睡得跟猪一样的家伙,也不会受到任何侵扰。

  他松了口气,这才转过身,将那柄桃木剑拄在身前,好整以暇地打量起眼前这片浓雾。

  他在等。

  他知道,对方既然花了这么大力气布下这个“迷魂阵”,绝不会只是为了让他出来吹吹冷风。

  果然——

  就在他这个念头刚刚升起的时候。

  他左前方大约十米处的浓雾中,一道黑色的影子,毫无预兆地,一闪而过!

  那影子速度极快,形态模糊,像是一个披着长袍的人影,又像是一只体型巨大的怪鸟。

  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那么突兀地出现,又突兀地消失在更深沉的雾气里。

  它在现身的一瞬间,一股充满了诱惑与恶意的精神波动,精准地刺向林默的脑海。

  【来……】

  【跟……我……来……】

  那声音沙哑、阴冷,充满了蛊惑人心的力量,仿佛只要跟着它走,就能找到所有问题的答案。

  林默的脸上,却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他甚至觉得有点好笑。

  这种级别的精神诱导,对于体验完一位天师完整一生的他来说,简直就是幼儿园级别的儿戏。

  他不仅没有动,反而像是来了兴致,用一种审视的目光,饶有兴致地观察着那黑影消失的方向。

  似乎是在奇怪,为什么对方还不使出别的招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那道黑影,似乎也察觉到了眼前这个猎物的“不同寻常”。

  它不再搞那些虚头巴脑的引诱,雾气中,那股冰冷的恶意,开始变得浓烈而直接。

  周围的浓雾,翻滚得更加剧烈了。

  隐约间,似乎有无数扭曲的、挣扎的影子,在雾气的深处浮现,发出一阵阵若有若无的、充满了痛苦与绝望的嘶吼与哀嚎。

  这些声音,足以让任何一个心智不坚的人,当场精神崩溃。

  林默却像是没听见一般,他甚至还打了个哈欠。

  熬夜,对皮肤不好。

  他决定不等了。

  只见他向后退了两步,后背轻轻地靠在了房车冰冷但坚固的车身上。

  那车身,因为有“固金符”的加持,还带着一丝丝不易察觉的暖意,靠着还挺舒服。

  然后,他就在无数鬼影幢幢、哀嚎阵阵的浓雾包围下,以一种无比闲适的姿态,顺着车身缓缓坐了下来。

  他将那柄九十九块八包邮的桃木剑横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双手随意地搭在剑身两端,仰起头,看着眼前那片翻滚不休、却又始终无法靠近分毫的浓雾,眼神平静得像是在欣赏一场制作成本低劣的恐怖电影。

  颇有种“任你千军万马,我自岿然不动”的宗师气度。

  那感觉,仿佛在说:

  “我坐这儿歇会儿,你们继续演,演完了记得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