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占城稻”-《东赵国开拓史志》

  在紧张筹备贡品与撰写国书的日子里,赵云龙提出了一个超越寻常金银珠宝、极具战略眼光的建议。

  他对李牧分析道:“将军,秦并天下,所缺者非珠玉也。始皇帝志在四方,其所虑者,乃疆域之稳固,国力之长久。我等所献,需直指其心腹之所欲。”

  恰在此时,一些曾游历楚国故地、甚至冒险深入南海的商贾和方士,被赵云龙秘密召见。

  从他们口中,赵云龙得知了更多关于帝国南疆“百越”之地的情况,以及更南方一个被称为“占城”的地方。赵云龙以其军事家的敏锐和战略家的远见,立刻抓住了这两个关键点。

  他召集了麾下最精于绘图的幕僚和那些熟悉南方情况的商人,口述手绘,日夜赶工,精心制作了一幅详尽的《岭南奥地图》。

  这幅地图不仅清晰地标明了岭南地区的山川走势、江河分布,还着重注明了各个百越部族的大致势力范围、其首领的性格特点以及部落间的关系。

  更重要的是,地图上详细绘制了可供大军通行的道路、适合建立营寨屯兵据守的险要地点、以及重要的盐铁、粮食产地。

  地图旁还附有详细的文字说明,记录了当地的气候特点、瘴疠发作的时节以及一些初步的防治土法。

  这份地图,对于正被百越之地复杂地形、恶劣环境和神出鬼没的游击战术弄得焦头烂额、进展缓慢的秦军统帅们来说,无异于久旱之后的甘霖,是千金难买的至宝。

  然而,赵云龙真正的杀手锏,并非地图,而是他在国书中,用极具诱惑力的言辞,着重描述的“占城稻”。

  他亲自斟酌字句,让使者如此向秦始皇陈词:“臣等僻居海东,仰慕天威,无日不战战兢兢,唯恐不修臣职。偶闻南海之南,有地曰‘占城’,其地有一种奇稻,异于中原。此稻不择地力,耐旱耐涝,根系强健,尤其生长周期极短,自播种至收获,不过数十日。于岭南温暖之地,若水利得宜,一年甚至可收获两至三次!”

  “若天朝能得此稻种,择江南、荆楚之沃野推广种植,则大秦粮秣将堆积如山,仓廪充塞,满溢于外。届时,天下再无饥馑之虞,百姓安居乐业,兵士粮饷无忧,此乃奠定万世不朽之基业也!臣等愿效犬马之劳,为陛下探访此稻种之踪迹,虽万死而不辞!”

  “年可三熟”,“天下无饥荒”——这几个字,如同带着魔力的咒语,拥有穿透一切阻碍的力量。

  赵云龙深知,刚刚完成统一的庞大秦帝国,面临着空前巨大的粮食压力:要供养庞大的常备军,要支撑北方长城和各地直道、宫殿、陵墓的浩大工程,要维持一个高效运转的官僚体系,还要应对可能发生的自然灾害。

  粮食,是帝国的命脉,饥荒,是动乱和灭亡的根源。

  如果能献上一种能够极大提高粮食产量、从根本上缓解粮食危机的作物,这份礼物的价值,将远远超过任何奇珍异宝,甚至超过数十万大军的战时胜利。

  它直接关系到嬴政最为关心的帝国长治久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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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咸阳宫,巍峨深邃,玄衣绛裳的郎官持戟肃立,气氛庄严肃穆。

  秦始皇端坐在高高的御座之上,展开由东赵朝鲜使者呈上的、以精美丝绸书写的国书,仔细阅读。他的手指偶尔在御案的雕纹上轻轻敲击,发出沉闷而富有节奏的声响,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牵动着每一位臣子的心弦。

  “赵云龙、李牧……”始皇缓缓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倒是两个识时务的俊杰。其自请去王号,称‘朝鲜君’,愿为我大秦藩属,岁岁来朝,永为大秦东方之屏障。诸位爱卿,对此有何见解?”

  他的话音落下,殿内短暂沉寂片刻。

  随即,一位身着铠甲的武将大步出列,声如洪钟:“陛下!李牧乃赵国余孽,赵云龙乃赵氏遗孤,此二人皆与我大秦有血海深仇!其如今立足未稳,正是发兵剿灭之良机。臣愿率楼船之师,并辽东之卒,水陆并进,定可犁庭扫穴,将此隐患彻底铲除,以绝后患!岂容其假意称臣,苟延残喘?”

  这番言论,代表了许多以军功起家的秦地将领的观点,他们信奉的是彻底的武力征服。

  这时,丞相李斯手持玉笏,从容不迫地上前一步,躬身施礼后,开始了他的陈述:“陛下,武将军忠勇可嘉,然臣有不同之见。”

  他转向那位武将,语气平和但针锋相对,“朝鲜之地,僻处海东,山峦重叠,道路崎岖。若行征伐,需大规模建造楼船,集结重兵,粮秣辎重需万里转运,所耗费之钱粮民力,恐不下于征伐一次百越大族。且跨海远征,风波难测,胜负之数,实难预料。即便获胜,得其地,亦需派兵驻守,教化其民,又是一项长久投入。”

  然后,他转向秦始皇,语气转为更具说服力:“反观如今,赵云龙、李牧主动内附,言辞恳切,姿态恭顺。此一纸臣表,可省却我大军劳顿远征之苦,节省无数国力。彼所献之《岭南奥地图》,臣已初步览阅,其内容详实,于我军经略百越,大有裨益,可见其诚意非虚。而尤其关键者,在于其国书中所提及之‘占城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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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斯刻意停顿了一下,让“占城稻”三个字在大殿中回响,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尤其是皇帝的关注。

  他继续加重语气说道:“此稻若果真如其所言,耐旱耐涝,生长迅捷,乃至一年可三熟……陛下,此乃天赐祥瑞于大秦也!民以食为天,粮食足,则天下安;仓库实,则社稷稳。若能得此稻种,广植于帝国温暖湿润之地,则我大秦将再无粮秣匮乏之忧。”

  “届时,北疆戍卒、咸阳宫室、各地工程,乃至天下万民,皆可足食。此物之利,关乎国本,功在当代,利在千秋,远非一时武功之胜利可比也!”

  “臣以为,当允其请,接受其藩属地位,并加以笼络,令其尽心竭力,为我大秦寻访、献上此稻种。此乃以夷制夷,以虚名换实利之上策。”

  龙椅之上,秦始皇的目光再次落到国书中那关于“占城稻”的描述段落。

  “年可三熟”,“天下无饥荒”,这些字眼仿佛带着温度,灼烧着他的视线。他统一六国,功盖三皇五帝,建立了前所未有的庞大帝国。但如何让这个帝国摆脱“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的循环,真正传之万世,是他日夜思虑的核心。

  现在秦北筑长城以御胡人,南征百越以拓疆土,书同文车同轨以统一意志,这些都是手段。

  而帝国的长治久安,最终离不开稳定的根基——那就是能让所有人吃饱肚子的粮食。

  饥荒是动乱的温床,充足的粮食则是稳定的基石。这“占城稻”,或许就是一块前所未有的、最坚实的基石。

  权衡利弊,帝国的资源并非无限,南越和北胡是当前的首要战略方向。而一个远在海外、主动表示臣服、并能带来如此潜在巨大利益的朝鲜,确实没有必要立即动用武力。

  接受其藩属地位,既能彰显皇帝怀柔远人的德政,又能获得实实在在的战略利益,特别是那关乎国运的稻种。

  片刻的沉寂之后,秦始皇抬起了头,目光扫过殿下众臣,最终做出了决断,声音恢宏而坚定:“准奏。册封赵云龙为‘朝鲜君’,世守东藩,为大秦屏翼。令其恪守臣礼,按期朝贡。另,着其悉心探访占城稻种之事,一旦觅得,即刻遣使献于中原,不得有误!”

  一道加盖了皇帝玺印的诏书,随即由专门的使者,带着帝国的赏赐——一些代表文明与认可的丝绸、典籍、器物——随着朝鲜的使团,一路东去,前往龙城。

  消息传回龙城,赵云龙与李牧大喜,终于得以稍稍喘息。

  他们以暂时的恭顺和一份极具前瞻性的“厚礼”,成功地化解了立国以来最大的一次危机。

  一纸诏书,为这个新生的政权赢得了宝贵的、可能决定其未来命运的发展时间。

  而在龙城的宫殿内,赵云龙抚摸着那份来自咸阳的诏书,眼神复杂,既有暂时安心的释然,更有深藏于底的不屈与雄心。

  他知道,属于赵氏、属于朝鲜的道路,才刚刚开始。东方的海面上,风云依旧变幻莫测。

  注:《东赵国志》武王世家……王献《岭南奥地图》于秦,始皇大悦,册封王为‘朝鲜君’,世守东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