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我点纸人替命,他们当我是祭品-《长生从点化纸人开始》

  海眼最深处,那口终年被九座镇魔塔环绕的古井,井水早已干涸,只余下无尽的黑暗,仿佛直通九幽的喉管。

  黑渊翻涌,发出令人牙酸的低沉嘶吼,那是被压制了千年的怨念在咆哮。

  陈九就盘坐在井底中央,身前悬着一盏幽蓝色的古灯。

  灯火如豆,微弱得仿佛随时都会被深渊的吸力吞噬,却又顽固地撑开一片三尺见方的安宁。

  灯火颤动,映照着他年轻却过分苍白的面庞。

  他的意识沉入一片混沌。

  梦境中,无数破碎的画面如流星般划过。

  “灵引九转,血脉为契,轮回应劫,镇补天裂……”残缺不全的口诀在耳边回响,他看见一道道模糊的身影,他们面容相似,气质却各不相同,在同一个祭坛上,以身躯化为烈焰,投入那贯穿天地的巨大裂隙。

  紧接着,一本古朴厚重的书册虚影在他脑海中浮现。

  书页无风自动,翻至一页,上面用朱砂血字记载着一段尘封的历史:远古之时,天道有缺,裂隙自生,为免苍生涂炭,有大能者创立守契人之法。

  以身负“灵引”血脉的九人为轮转,每隔百年,便由一人献祭己身,化作天道符文,暂时弥合裂隙。

  九世一轮回,周而复始。

  而他,陈九,正是这第九世的守契人,是唯一一个未被天道抹去前世印记、承载了所有记忆的真嗣。

  他猛地睁开双眼,井底的黑暗瞬间被他眼底的一抹精光刺破。

  幽蓝的灯火在他瞳孔中跳跃,他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掌心那道与生俱来的、宛如碑文的印记。

  “不是宿命选我……”他低声自语,声音不大,却在空旷的井底激起层层回音,带着一丝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沧桑与嘲弄,“……是我还没说不。”

  话音未落,他并指如剑,对着自己眉心轻轻一点。

  一缕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生命气息,如青烟般从他体内溢出。

  这是他仅剩不多的寿元,在这一刻,他毫不犹豫地燃烧了半日之期。

  这点燃的寿元化作无形的火焰,瞬间引燃了他身前整齐码放着的九百张送魂纸。

  没有火光,没有温度,那些黄纸却以一种诡异的方式迅速变得焦黑,纸面上,一道道繁复的金色纹路却逆向生长,浮现出来,宛如活物般缓缓流淌。

  虚空中,仿佛传来一声苍老的叹息,缥缈而悠远:“替死之约,九老应之。”

  同一时刻,九塔之巅,血月当空。

  巨大的祭坛由万年玄武岩筑成,高耸入云。

  祭坛之上,青鸾女身着祭祀华服,手持一根通体莹白的玉杖,神情肃穆。

  她清冷的目光扫过下方黑压压的人群,那是来自东荒各大正道宗门的强者,他们神色各异,或期待,或贪婪,或悲悯,但无一例外,都在等待着最终时刻的到来。

  祭坛中央,一座血色晶石构成的祭台在月光下折射出妖异的光芒。

  凤清漪就被数十条刻满符文的玄铁锁链牢牢缚于其上,动弹不得。

  她体内的九幽玄体已被彻底催发,精纯至极的阴寒之气冲天而起,引得天穹之上风云变色,雷云汇聚,仿佛在为这逆天之举而震怒。

  正道诸宗的长老们看着这天地异象,眼中喜色更甚。

  只要献祭了这九幽玄体,便能引动天道之力,将那裂隙彻底封死,换来东荒千年太平。

  至于凤清漪的死活,与这千秋功业相比,不过是必要的牺牲。

  而在人群边缘的阴影中,一些气息诡异的身影也在蠢蠢欲动。

  他们是销声匿迹已久的魔道残部,同样在等待着机会。

  就在此时,一声尖锐的厉啸划破夜空。

  “桀桀桀……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拿一个女娃的性命去填你们的功德簿,这天道,不要也罢!”

  众人骇然抬头,只见高天之上,一道血色身影凭空而立。

  那是一个身披血色长袍的老妪,正是魔道巨擘血婆罗。

  她手中,一杆漆黑的大幡迎风招展,幡面上,百万魂火如鬼眼般明灭不定,发出凄厉的咆哮。

  “逆命幡!”有识货的正道大能失声惊呼。

  血婆罗放声狂笑,声浪滚滚,震得整个祭坛都嗡嗡作响:“守契人血脉,不过是天道的奴隶!今夜,老身便要焚尽这灵引血脉,斩断这该死的天道奴契!”

  她猛地一挥逆命幡,幡面上的百万魂火瞬间汇聚成一道滔天血浪,裹挟着无尽的怨毒与诅咒,朝着祭坛上的凤清漪,也朝着在场的所有人,轰然拍下!

  她竟是想在献祭完成之前,将这里所有人一同血洗!

  “不好!快布防!”正道诸宗强者脸色大变,纷纷祭出法宝,却发现那血浪中蕴含的逆命之力竟能污浊灵气,他们的防御阵法在接触的瞬间便摇摇欲坠。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略显单薄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祭坛边缘。

  他走得有些踉跄,仿佛身负重伤,每一步都踩得不稳。

  正是从井底走出的陈九。

  “又一个送死的?”有人不屑冷哼。

  然而,就在陈九现身的那一刻,他看似凌乱的脚步,却悄然踏出了一套玄奥的阵法。

  一股无形的力量以他为中心弥散开来,笼罩了整个祭坛。

  “因果剥离。”他心中默念。

  他踉跄着靠近了立在祭坛边上,早已吓得魂不附体的一名青鸾殿弟子。

  那弟子名叫阿丙,是负责看守祭品的杂役,此刻正瑟瑟发抖。

  陈九看似无意地伸出手,扶了他一下,指尖却快如闪电,轻轻点在了阿丙的眉心。

  “命格寄生,启!”

  一瞬间,陈九怀中揣着的一个纸人,双目陡然暴涨出刺目的金光!

  那纸人单薄的身体里,竟隐约浮现出凤清漪的命格轮廓,气息与祭台上的她变得一般无二!

  与此同时,那九百张被他留在井底的送魂纸,此刻无风自燃,化作九百只翩跹的金色蝴蝶,穿透空间,凭空出现在祭坛上空。

  它们环绕着祭台飞舞,形成一个巨大而璀璨的金色结界,将凤清漪与外界彻底隔绝。

  “替命结界,成!”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血婆罗的滔天血浪终于落下,逆命幡那足以颠覆法则的力量,精准无比地轰击在凤清漪……或者说,是轰击在被命格寄生的目标之上。

  轰——!

  一声震彻天地的巨响,祭坛剧烈摇晃。

  然而,预想中凤清漪血肉模糊的场景并未出现。

  那道血浪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竟诡异地转了个弯,尽数轰在了那个不起眼的杂役弟子阿丙的身上!

  不,更准确地说,是轰在了寄生于他体内,由纸人承载的凤清漪的命格之上!

  阿丙的身体瞬间崩裂出无数道恐怖的裂痕,鲜血狂喷,但他体内那道金光闪烁的纸人却硬生生抗住了这一击。

  他双目圆瞪,气息萎靡到了极点,却昂然不倒。

  血婆罗的狂笑声戛然而止,她死死盯着突然出现的陈九,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化为更为浓烈的杀意:“守契人,你终于肯现身了!用这种偷天换日的把戏,以为就能救她?今日,你与她,都要成为老身的祭品!”

  说罢,她再次催动幡力,更为狂暴的魂火风暴席卷而来。

  而另一边,正道诸宗的大能们见状,非但没有出手相助,反而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竟趁着这混乱,同时发难,数道强横的灵力匹练越过陈九,直奔被结界保护的凤清漪而去,竟是想借着这乱局,强行完成献祭!

  前后夹击,绝境降临!

  “噗!”

  陈九被两股力量的余波震得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愈发苍白。

  但他嘴角,却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猛地咬破自己的指尖,以鲜血为墨,在身前的虚空中迅速勾勒。

  那不是符文,也不是阵法,而是一块残缺古碑的虚影!

  “守契人·陈九,以吾之名,召——地脉镇碑!”

  他低喝出声,声音不大,却仿佛蕴含着言出法随的天地至理。

  刹那间,环绕海眼的九座镇魔塔齐齐发出嗡鸣,九道光柱冲天而起,在苍穹之上汇于一点。

  那一点光芒迅速拉伸、凝聚,化作一道横贯天地的巨大残碑投影,正是沉睡于九塔之下的碑娘·承罪!

  那残碑虚影出现的瞬间,一股镇压万古的恐怖气息轰然降下。

  血婆罗逆命幡上那滔天的百万魂火,仿佛遇到了天敌,发出阵阵哀嚎。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残碑虚影猛地向下一沉,竟产生一股无可抗拒的吸力,将逆命幡轰出的所有魂力,连同正道诸宗打出的灵力匹练,尽数吞噬!

  随后,那庞大的能量洪流,被残碑虚影强行导入地脉深处,沿着那条看不见的通道,狠狠地镇向了那正在蠢蠢欲动的天道裂隙!

  “不——!”

  血婆罗面色剧变,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她手中的逆命幡,在碑影神威的震慑下,寸寸崩裂,百万魂火哀嚎着溃散于天地之间,化为虚无。

  祭坛在巨大的能量冲击下彻底崩裂,血婆-罗踉跄后退,口中鲜血狂喷,手中的逆命幡也化作一块破布,无力地飘落。

  她死死地盯着陈九,眼中翻涌着滔天的恨意,却又夹杂着一丝无人能懂的悲悯。

  “你以为……你是救她?”她的声音沙哑而绝望,“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只是在替天续命!”

  话音未落,她体内元神轰然逆转,一道血色符文在她眉心炸裂。

  恐怖的自爆余波瞬间席卷全场,将那些趁乱偷袭的正道强者尽数震退。

  烟尘散尽,血婆罗已然神魂俱灭。

  陈九扶住摇摇欲坠的阿丙,将那几乎碎裂的纸人从他体内抽出,收入怀中。

  他抬头,望着化为一片废墟的祭台,和不远处面色阴沉的正道诸宗,轻轻擦去嘴角的血迹。

  “下次……”他轻声说道,声音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谁再跟我提‘宿命’这两个字,我让他亲自去轮回里试试。”

  话音落下,他身前那盏幽蓝古灯的灯火忽然剧烈地摇曳了一下。

  灯影中,古书的虚影再次浮现,缓缓翻开了新的一页。

  第五卷的标题清晰地显现出来——《灵引九卷·第五卷:命格可易》。

  而在标题之下,一道新的纹路正在缓缓形成:那是一缕微弱的命格之气,正缠绕在一个小小的纸人身上,以一种霸道而又温和的方式,缓缓寄生。

  高天之上,青鸾女握着玉杖的手指微微收紧,她冰冷的目光越过狼藉的祭坛,落在陈九身上,眼神深处闪过一丝无人察觉的复杂光芒。

  她没有说话,只是对着身后几位核心长老,做了一个隐晦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