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师兄的灯笼照不亮我的心-《长生从点化纸人开始》

  安顿好那个沉睡的孩子,只是漫漫长路的第一步。

  陈九指尖捻着粗布,正为小阳缝制一件蔽体的衣裳。

  晨光穿过槐树的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院子里一片静谧祥和。

  然而,这片宁静被一声极其细微的颤抖打破了。

  灯奴提着灯笼,站在陈九身侧,此刻那只握着灯杆的手,正无法抑制地轻颤。

  陈-九-的-动-作-顿-住。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如电,射向小院的门口。

  那里,不知何时,已经静静地立着两个人。

  为首的是一名盲眼老道,身着洗得发白的灰色道袍,脸上沟壑纵横,仿佛刻满了岁月的风霜。

  他手中拄着一根色泽深沉的竹杖,空洞的双眼明明没有任何焦距,却仿佛能洞穿人心。

  他身后,跟着一个沉默寡言的小道童,眉眼低垂,手中抱着一柄拂尘,如同一尊没有情绪的雕塑。

  但真正让陈九瞳孔骤缩的,是老道另一只手上提着的东西——

  一盏破旧的纸灯笼。

  灯面焦黄,纸骨嶙リ,看上去一触即碎。

  可在那焦黄的灯面上,三个墨色大字却如烙印般清晰——守夜人!

  这三个字,与灯奴的本体灯笼上的一模一样!

  甚至连那笔锋中蕴含的孤寂与决绝都分毫不差!

  “呜……”

  灯奴手中的灯笼发出一声似有若无的哀鸣,灯焰剧烈摇曳,仿佛遇见了什么令它极度恐惧又无比悲伤的存在。

  陈九指尖的缝衣针,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

  他缓缓放下手中的衣物,面色沉静如水,但识海之中,指令却如狂风暴雨般瞬间下达!

  “九曜灵,听我号令!九塔锁气,封死此方天地,断绝他一切退路!”

  嗡!

  虚空中,九座无形的灵气高塔瞬间耸立,将整个小院笼罩,气机流转彻底断绝,这里已成一座绝地!

  “墨生,书‘禁言’之符,藏于虚空,若他开口,即刻发动,封其言,断其法!”

  庭院角落,一本古籍无风自动,笔墨精怪墨生悄然浮现,笔走龙蛇,一道蕴含着大道至理的金色符箓一闪而逝,融入空气之中。

  “阿丙,列‘三才戮仙阵’,符眼锁定老道心脉!”

  墙角堆叠的符纸中,为首的一张猛然亮起,符箓精怪阿丙瞬间化作一道流光,引动数十张符纸,在地面构成一座杀机凛然的阵法,阵纹的尖端,遥遥对准了老道的心脏!

  “白蹄,遁入星轨,待我指令,踏碎他的天灵!”

  马厩中,一声轻嘶,白蹄麟马的身影变得虚幻,它四蹄之下星光流转,瞬间消失在原地,融入了更高维度的星辰轨迹之中,只待陈九一声令下,便会发动雷霆万钧的致命一击!

  整个小院,在短短一息之内,从祥和的人间居所,变成了一座布满天罗地网的修罗杀场!

  而这一切,都发生在无声无息之间。

  “他……他身上……”灯奴的声音带着哭腔在陈九心底响起,“有灯娘的香火味道……”

  灯娘?

  陈九心中一凛。

  就在这时,院门口的盲眼老道玄微子忽然抬起了头,那双空洞的眼睛,竟精准无比地“看”向了陈九。

  “呵……”他发出一声苍凉的冷笑,“你,便是这一代的执灯者?”

  他的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某种奇特的魔力,穿透了空间的阻隔,直接在陈九的灵魂深处响起。

  “点化百灵,塑造精怪,炼制法宝,重燃九曜……好大的手笔,好大的气魄!”

  老道的话锋陡然一转,变得凌厉如刀:“但你可知,你点的不是灯,是足以焚尽三界的——劫?!”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手中的竹杖猛地往地上一顿!

  “咚!”

  一声闷响,一股无形的波动以他为中心,如同水面的涟漪般骤然扩散开来。

  这波动无形无质,却蕴含着一种针对灵体的、至高无上的封禁法则!

  灵引封印术!

  刹那间,整个院子里的所有精怪都感受到了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巨大压制力,仿佛它们的灵性本源即将被强行剥离、封印!

  “吼!”

  槐树精怪槐伯第一个暴怒,它扎根于地下的无数根须瞬间破土而出,如同一条条蓄势待发的虬龙,根须的尖端闪烁着幽绿的光芒,对准了玄微子!

  墨生的笔尖之上,金色的墨汁瞬间化作一柄锋锐无匹的短剑,剑意森然,直指老道的神魂!

  杀机,一触即发!

  “退下。”

  陈九抬起手,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暴起的根须缓缓缩回地下,金色的墨剑也重新化为墨汁。

  众灵虽然不甘,却依旧选择了服从。

  陈九的目光越过老道,死死地盯着他手中那盏“守夜人”灯笼,声音低沉而缓慢地响起:“你说我背离了执灯者的初心……可你可知,这盏灯笼里的魂魄,曾经为了守护一个村庄孩童的安宁梦境,甘愿以自身为饵,引燃恶鬼,同归于尽?”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他顿了顿,指向角落里符阵的核心——阿丙。

  “你说我造物成灾……可你可知,这张符箓,为了将一张救命的降魔符送到即将被妖魔吞噬的凡人手中,不惜焚尽自己的符身作为驱动力,至死也不曾后退半步?”

  他又指向那棵重新归于平静的槐树。

  “它,槐伯,在诞生灵智、挣脱懵懂后,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莫要再折我的枝丫,很疼’。”

  “不是杀戮,不是争夺,不是欲望,而是‘疼’。”

  陈九的声音在寂静的院子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敲在玄微子的心上。

  “你说我点的是劫,可我看到的,却是一颗颗懂得守护、懂得牺牲、懂得疼痛的赤子之心!”

  玄微子持着竹杖的手,微微一颤,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动容。

  他身后的道童归途客,一直低垂的头颅似乎更低了,手中的拂尘轻轻抖动了一下。

  “情义……的确动人。”玄微子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声音却愈发冰冷,“但失控的善,比纯粹的恶,更加危险!你以为你是第一个想走这条路的人吗?”

  他空洞的眼眶中,仿佛有血泪在流淌。

  “当年,我的师兄,上一代的执灯者,为了守护灵引本源不被污染,亲手毁掉了自己毕生的心血,甚至自毁道基,魂散三日——只为了不让这‘点化’之术,沦为祸乱世间的根源!”

  “你如今广授灵识,让万物皆可成灵!你有没有想过,这些初生的灵性就像一张白纸,你教它善,它便向善。可若有一灵,因一念之差,堕入魔道,那万灵共鸣之下,你创造的将不是一个盛世,而是一个焚尽天地的无间地狱!”

  “天地皆焚!”

  这四个字,如同惊雷,在小院中炸响。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一直被陈九灵力安抚的灯奴,突然挣脱了他的掌控,化作一道流光,提着灯笼,奋不顾身地朝着玄微子扑了过去!

  “呜……呜呜……”

  它口中发出悲戚的哭喊,手中的灯笼剧烈震颤,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委屈与思念。

  玄微子脸色一变,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抓住那盏扑面而来的灯笼。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灯笼那焦黄的灯面时,他的动作猛然僵住,整个人如遭雷击!

  他的手,停在了距离灯笼不足半寸的地方,剧烈地颤抖起来。

  因为他看到了。

  在那灯面焦黑的痕迹之下,竟有一个极其浅淡、几乎无法察觉的女子指印。

  那个指印的形状、大小、纹路……与他记忆深处,那个为了封印邪魔而牺牲的师妹,在临终前留在他手心里的最后一丝印记,一模一样!

  玄微子的脑海中仿佛有亿万道雷霆同时炸开,他浑身剧震,那张坚毅如万年寒冰的脸,在瞬间崩塌。

  两行浑浊的老泪,不受控制地从他空洞的眼眶中汹涌而出。

  “……是……是你?”他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带着无尽的悔恨与痛苦,“你……你还记得我?”

  就在这一刻,陈九的识海深处,那本一直沉寂的金色古书,页面无风自动,猛地翻开,一行行猩红如血的文字,灼烧着他的神魂:

  “血脉共鸣激活!”

  “检测到‘灵引初代’执灯者印记残留!”

  “警告!检测到同源高级权限者!”

  陈九望着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心头掀起了滔天巨浪。

  执灯者……初代?

  同源……高级权限者?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开创者,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点化之源。

  可现在看来,他或许……只是一个继承者。

  甚至,只是一个走在别人早已走过的路上的,后来者。

  那么,自己手中的这一切,这所谓的“金手指”,究竟从何而来?

  这个老道,又到底是谁?

  那个所谓的“师妹”,和灯奴,又是什么关系?

  无数个疑问如同狂潮般将他淹没,让他一直以来坚信不疑的世界,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原来……我不是第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