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灯不灭,火照黄泉路-《长生从点化纸人开始》

  子时三刻,院心那盏蓝灯悬浮不动,微光轻颤,宛如初醒婴孩的呼吸,脆弱而又顽强。

  陈九盘坐于灯下,正以自身神魂小心翼翼地温养着那丝刚刚诞生的灵识,试图引导它熟悉这个世界。

  突然,他的灵域毫无征兆地猛烈一震,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住!

  那是一种源自根基的动摇,远比任何物理攻击都来得凶险。

  陈九脸色骤变,神念瞬间铺开,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猛地一缩。

  百里之内,三十六座曾为他提供香火的祠堂,其长明灯火在同一刹那尽数熄灭!

  紧接着,这股死寂的浪潮疯狂蔓延,无数百姓家中赖以为继的油灯、烛火,竟也跟着无风自熄。

  更诡异的是,连那灶膛里尚存温度的余烬,都被一股阴冷的邪风彻底扑灭,化为一撮冰冷的黑灰。

  人间烟火,尽遭扼杀!

  这已不是简单的挑衅,而是从根本上进行的绝户之计!

  “断香火?!”陈九猛然睁开双眼,眸中厉色一闪而过,“他们……这是想从根子上掐死‘我’的命!”

  话音未落,他身前的蓝灯像是感受到了这致命的危机,竟无需催动,自主飘起。

  灯焰的核心微微一张,一道稚嫩却无比清晰的意念,如风拂银铃,直接在他识海深处响起:“家……主……”

  这声呼唤,带着与生俱来的孺慕与焦急!

  不等陈九安抚,他急召而出的墨生已捧着《灯灵录》匆匆赶来。

  那本古籍之上,无需墨生蘸墨,金色的字迹便如活物般自动流淌,飞速显现出两行惊心动魄的记录:

  “香火断流,灵源已枯三成。”

  “万家灯火共鸣,分灯启。”

  看到第一行,陈九的心沉了下去。

  这盏灯灵初生,根基未稳,三成灵源的损耗,几乎等于断其前路。

  可当他看到第二行时,心头却猛地一跳——分灯启?

  他想起来了!

  昨夜,他曾以自身精血为引,将灯火之力分出一缕,点燃了那些作为“分灯”的纸人纸马。

  按理说,主灯受创,分灯必灭,可《灯灵-录》上却明明白白写着“分灯启”!

  他的神念顺着那冥冥中的联系探去,刹那间,一幅壮观而又诡异的画卷在他脑海中展开。

  十里坊市,夜色深沉。

  然而,在那些凡是曾受过他“纸仙”恩泽的家庭里,无论是床头昏黄的油灯,还是灶间幽暗的火种,甚至是孩童挂在床头的萤火虫囊,此刻都齐齐泛起了一层淡淡的幽蓝光晕。

  那光芒极其微弱,在黑夜中若不仔细分辨,几乎无法察觉。

  可当成百上千个这样的光点同时亮起,便如同一张撒向人间的星辰之网,虽黯淡,却坚韧地连成了一片!

  陈九心头剧震,喃喃低语:“它们……还记得这盏灯?”

  “吼——!”

  一声低沉的咆哮打断了他的思绪,白蹄四蹄踏风,从夜幕中疾奔而回。

  它那双银色的兽眸之中,清晰地倒映出百里之外的恐怖天象:一艘庞大如山岳的破云舰,正撕开云层,带着无可匹敌的威压缓缓压来。

  舰首处,三十六门狰狞的炮口一字排开,炮身符文流转,凝聚着令人心悸的恐怖能量——那是足以轰杀金丹修士的“焚灵真火”!

  而那三十六门焚灵炮的目标,竟是整齐划一地,直指小院深处那片不起眼的药田!

  那里,是莲心与符娘的栖身之所!

  “找死!”陈九双目赤红,牙关紧咬,周身灵气瞬间暴涨,便要不顾一切地催动灵域,将整个小院挪移躲避。

  然而,他快,那盏蓝灯比他更快!

  只见蓝灯发出一声轻鸣,竟自主挣脱了他的控制,化作一道幽蓝流光,瞬间飞至药田上空。

  灯焰猛地一吐,一道纤细却凝实的幽蓝火线横贯夜空,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竟将那散落在十里坊市的成百上千点“分灯”之力,尽数串联了起来!

  一张由人间善意与微弱灯火编织而成的巨网,骤然成型!

  火网所过之处,奇迹发生。

  地面上枯萎的杂草瞬间抽出新芽,变得青翠欲滴;院墙上残破的符箓无火自燃,化作精纯的守护之力;药田中的藤蔓更是疯狂生长,卷曲的叶片层层叠叠,竟在瞬息间化作了一面厚实的藤叶巨盾!

  陈九彻底愣住了。

  他尚未从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中反应过来,一直沉默立于老槐树顶端的剑童子,手中木枝对着虚空轻轻一点,一道锋利如剑的预警神念直刺入他的灵域:“炮落!”

  刹那间,天穹之上,三十六道璀璨如烈日的金色焰柱轰然砸下,带着焚尽万物的恐怖威势,将整个夜空都染成了一片末日般的金黄!

  然而,那张看似脆弱的幽蓝火网,在接触到金色焰柱的瞬间,只是微微一震。

  紧接着,九成的炮火之力竟被一股奇异的牵引力导入地下,消失得无影无踪——那是灯奴们早已遵从灯灵的无声指令,在院中各处裂隙布下的“阴气回流槽”,将这至阳至刚的真火之力引入了地脉阴气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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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下的一成炮火余威,重重撞在那面药藤盾墙之上。

  盾墙之后,莲心所化的灵体浮现,双手结印,漫天灵雨汇聚成一面晶莹剔-透的“水镜”。

  那炮火余威撞在水镜之上,竟被瞬间折射,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斜斜地轰向了天空中的破云舰!

  轰隆!

  一声巨响,破云舰的侧翼装甲被这反弹回来的炮火轰出一个巨大的焦黑窟窿,整艘战舰都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舰上一名金丹修士惊怒交加的咆哮声,清晰地传了下来:“此地有阵?!全力戒备!”

  陈九怔怔地立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

  他这才明白,方才那一系列行云流水、配合得天衣无缝的防御,从串联分灯,到借力打力,竟全都是那盏刚刚诞生灵识的蓝灯自主所为!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手中的《灯灵录》,只见书页上,一行新的金色小字缓缓浮现:“护田。因符娘曾为我补灯衣。”

  一瞬间,陈九的心头先是一热,随即又是一酸。

  他从未教过它什么是“护”,可它却在诞生之初,就先学会了什么是“守”。

  它守护的,不仅仅是这片药田,更是那个曾为它缝补过破损灯衣的符娘,是这份小小的恩情。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温润的灯身,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晓的颤抖:“好……你守着,我去……点更多的灯。”

  话音落下,他抬手一引,灵域之力毫无保留地催动。

  蓝灯灯焰一分为九,化作九缕幽蓝的火种,流星般射向院中各处——星径、老槐、纸马的鞍鞯、墨生的笔尖……

  每一处曾被他点化的灵物,在接触到火种的刹那,都燃起了一点与主灯同源的幽蓝光焰。

  破云舰上,为首的玉衡子目光如电,死死凝望着下方那个看似普通的小院。

  突然,他的视线被那盏缓缓升起的蓝灯吸引。

  那灯焰中心的微光,竟如同一双清澈而又坚定的眼眸,跨越了百里虚空,与他对视。

  刹那间,玉衡子的道心剧烈震颤,眼前一阵恍惚。

  他仿佛看到了幼年时的自己,在山匪纵火烧村时,拼死护着一群村中孩童躲避烈焰的场景。

  “它……也有心?”他失神地喃喃自语。

  还未等他从这股莫名的心神冲击中回过神来,舰首的警钟陡然大作,发出了刺耳欲聋的尖啸!

  只见下方的小院之中,那匹神骏的白蹄异兽已然踏星而出,四蹄之下,并非实地,而是点点星光汇聚而成的虚空路径。

  它额前那枚神秘的符令,此刻正大放光明,如同一颗微缩的北斗,缓缓旋转,引动着某种不可言说的天地伟力。

  与此同时,陈九的识海深处,久未有动静的金色手指微光再闪,一行信息流淌而过:

  “万灯归源,共鸣初成——可令所有被点化之灵,共享执灯者神念,协同御敌。”

  陈九抬起头,望着那艘遮天蔽日的破云舰,以及白蹄身后那片开始扭曲、仿佛要被从天外拉扯而来的无垠星河,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低声说道:

  “这一仗,不是我一个人在打……”

  “是它们,要护自己的家。”

  夜风呼啸,白蹄的四蹄在虚空中重重一踏,额前那枚旋转的符令骤然定格,指向了破云舰的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