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契是老子种的,收不走-《长生从点化纸人开始》

  死寂,在第八日的晨曦撕开天幕时,被一种更为诡异的脉动所取代。

  星田那龟裂如蛛网的枯黄土地上,不知何时,竟钻出了亿万点猩红。

  那不是草,亦非木,而是细如发丝的赤色嫩芽,通体剔透,仿佛灌注了鲜活的血液。

  它们甫一破土,便随着一种无形的心跳,开始了微不可察的搏动,整片广袤的星田,仿佛化作了一块巨大而怪诞的活体肌肤。

  凤清漪踉跄着走到田边,那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让她心神不宁。

  她缓缓蹲下,苍白的指尖轻柔地触碰在冰冷而干裂的土地上。

  就在指尖与赤芽接触的刹那,她闭上了眼,影听之术瞬间发动。

  “嗡——”

  没有风声,没有虫鸣,她的神识瞬间被拉入一个无边无际的共鸣场。

  那不是一个声音,而是千万个、亿万个沉闷而密集的搏动声,宛如千万颗心脏在地底深处同频共振,汇成了一股撼动神魂的洪流!

  每一个搏动声中,都蕴含着一个微弱却无比执拗的意念——“记得”。

  “不是一个人……”凤清漪的嘴唇微微颤抖,脸色煞白,眼中却燃起一抹惊骇的亮光,“是……是千万个‘记得’在跳动!”

  她猛然抬头,环顾这片诡异的红色星田,一个颠覆性的念头如惊雷般炸响在脑海:“星田不是在恢复……它是在孕育!以万灵的记忆为心跳,以这片死寂之地为子宫,在孕育一个新的……‘他’!”

  领悟到这一点的瞬间,凤清漪没有丝毫犹豫。

  她催动体内九幽玄体,逼出一滴殷红如宝石的精血。

  那滴血没有落下,而是悬浮于她指尖,散发着幽冷而磅礴的生机。

  “噗。”

  她屈指一弹,精血没入身前的裂土之中,瞬间如蛛网般渗入干裂的地脉。

  她将手掌整个按在地上,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语,那声音里带着一丝祈求,一丝命令,更有一丝不容拒绝的温柔:

  “若你还听得见……顺着这条血路……回来。”

  几乎在同一时刻,归墟书阁内,黑渊正颤抖着翻开那本厚重的古书第二十九卷。

  此卷自先生身陨后便化作一片空白,无论他用何种方法都无法显现一字。

  但就在刚才,整本古书竟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烫。

  当他翻开书页的刹那,万丈金光骤然爆发,将整个书阁照耀得如同神域!

  空白的纸页上,一行行崭新的谶言如烙印般浮现,其光灼灼,仿佛是由星辰熔铸而成:

  “契成环,道生种,主虽无命,然万灵为根。”

  黑渊逐字读过,起初是迷茫,继而是震惊,最后化作了狂喜的顿悟!

  他霍然抬头,目光穿透书阁的墙壁,望向那片搏动的红色星田,声音因激动而嘶哑:“契成环……道生种……先生!原来如此,您根本没打算靠寿元回来!”

  他明白了,彻底明白了。

  天道收走了先生的命,却收不走他撒播于诸天万界的因果与恩典。

  那些被他点化的生灵,他们的“记得”,就是最坚实的“根”!

  只要他们还记得,道种便不会真正死寂!

  就在他明悟的瞬间,星田之上,他目光所及之处,一株最为茁壮的赤芽猛然一颤,顶端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聚成一只栩栩如生的微小纸鹤。

  那纸鹤通体赤红,仿佛由鲜血折成,它轻轻振翅,没有带起一丝风,却划出一道决绝的轨迹,径直飞向星田最中心的归墟坛!

  “动手!”

  一声冰冷的娇喝在高处炸响。

  链娘不知何时已立于星田旁的一座山崖之巅,她一身劲装,手持那柄锈迹斑斑的契剪,眼神锐利如刀。

  话音未落,她手中契剪已化作一道令人眼花缭乱的残影,对着虚空连挥七下!

  “第一契,纸人扫院,百年不染尘!”

  “第二契,墨生书名,万卷自有灵!”

  “第三契,莲心折鹤,一念寄相思!”

  “第四契,槐翁护院,千年护周全!”

  “第五契,莲灯守夜,永夜见光明!”

  “第六契,帚灵除尘,污秽皆退散!”

  “第七契,井魂供水,枯泽亦甘泉!”

  七声喝令,如同七道惊雷。

  每喝一声,星田的不同角落便有一道虚幻的旧契应声而出,化作符文光柱冲天而起!

  这七道旧契,正是当年先生随手许下的诺言,是这归墟之地最基本的规则!

  此刻,在链娘的引动下,七道光柱在空中交汇,瞬间融合成一道可怕的赤金色洪流,随即猛然下坠,化作一条横贯天地的巨大锁链,盘绕着整片星田的边缘,首尾相连,形成了一座前所未有的“契环大阵”!

  “天要收命,我便把契种进这地里!”链娘傲立崖巅,声音不大,却传遍四野,充满了与天争锋的狂傲与不屑,“这契,是老子亲手种下的,天也收不走!”

  仿佛是回应她的挑衅,天穹之上,一声沉闷的巨响传来。

  那曾被先生一指点碎的命轮虚影,竟再度浮现,比之前更加凝实,更加庞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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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带着碾碎一切的可怕威压,缓缓转动,发出令人牙酸的轮转声,似乎要强行重启这片天地的命运,将一切“异数”拨乱反正!

  然而,就在命轮虚影的威压触及星田边界的瞬间——

  “铮!!!”

  契环大阵骤然爆发出万丈光芒!

  那条由七道凡间诺言铸就的赤金锁链猛然绷紧,其上浮现出无数细密的符文,竟主动向上延伸,化作七根洞穿虚空的恐怖根须,狠狠扎入了那天穹的裂隙之中!

  只听一阵金属扭曲般的刺耳声音,那庞大的命轮虚影竟被这七道契约之链死死地钉在了星田之外,无论如何转动,都无法再前进分毫!

  遥远的山巅之上,一直默默观望的命锁阁主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死死盯着那七道扎入天穹的锁链,看到了令他神魂俱颤的一幕——那锁链之上,竟有更多的赤芽正在生出,让锁链本身变得更加粗壮,更加坚不可摧!

  “它……它在生长?”他喃喃自语,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随即,他仿佛想通了什么,嘴角牵起一抹难以言喻的苦笑。

  “我们剪了千年命数,到头来却不知……命,本就生于凡心一诺。”

  星田中心,归墟坛。

  那只血色纸鹤翩然落下,在接触到坛心土地的瞬间,化作一点最精纯的灵引。

  霎时间,整座星田的亿万赤芽如百川归海,纷纷将自身的“搏动”之力汇聚而来。

  万千光华在坛心凝聚,最终缩小成一枚鸽卵大小、布满玄奥纹路的血色符种。

  符种没有停留,而是缓缓沉入地底,最终与那粒早已埋藏深处、寂静无声的道种轻轻触碰,完美相融。

  “咚!”

  就在相融的刹那,整座星田,连同其下的地脉,仿佛一颗真正的巨人之心,猛烈地搏动了一下!

  一股无形却浩瀚的意志,如春风般扫过归墟的每一个角落。

  院子里,扫地的纸人停下了动作,默默地抬头。

  书阁里,自行书写卷名的墨迹顿住了笔锋。

  池塘中,老槐树的枝桠无风自动,发出喜悦的沙沙声。

  所有被赋予了生命的旧物,都在这一刻,朝着归墟坛的方向,表达着最原始的迎接与臣服。

  书阁内,黑渊再也支撑不住,捧着那本金光熠熠的古书,朝着归墟坛的方向重重跪倒在地,泪流满面,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灵引归源,契锁天命……道基已成!恭迎吾主……主虽无命,然契在,即人在!”

  夜,渐渐深了。

  星田之上的一切喧嚣都归于沉寂,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有归墟坛心,那片曾被先生用来写字的落叶堆,在无人搅动的情况下,再次缓缓移动,拼凑出了两行崭新的字迹。

  字迹潦草而张扬,带着一股混不吝的洒脱:

  “契是老子种的,收不走。”

  “命是你们定的,我不玩了。”

  与此同时,在凡人无法窥探的诸天万界,无数个角落,一个闭关千年的老妖,一棵守护村庄的古树,一柄镇压邪祟的神兵,甚至是一缕漂泊无依的残魂……这些曾受过“他”点化之恩的生灵,在同一瞬间,霍然睁开了眼睛。

  他们不约而同地低声呢喃,汇成了一句响彻寰宇的同频之音:

  “我记得。”

  但这一次,他们的记忆不再是模糊的传说,不再是褪色的画卷。

  那道白衣身影,他的一言一行,一笑一怒,都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仿佛那个男人从未离去,只是悄然归来。

  换了一种,谁也想不到的活法。

  夜色愈发深沉,星田之上,那万千赤芽并未因仪式的完成而消散。

  恰恰相反,它们更深地扎根于地脉之中,每一次搏动,都比上一次更加沉稳,更加有力,贪婪地汲取着这片土地里残存的死气与新生的契力。

  一场无人知晓的蜕变,正在这片死寂与新生交织的土地下,静静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