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老子烧的不是命,是道种-《长生从点化纸人开始》

  影庭高悬,七星拱月,诸天万界沉浸在一种虚假的安宁之中。

  匠墟那棵被斩断的老槐树桩上,新冒出的一点嫩绿新芽旁,凤清漪盘膝而坐,双目紧闭。

  她的心神沉入“影听”之境,如蛛网般铺开,感知着天地间最细微的脉动。

  往日里,这脉动是万灵的交响,是众生的低语。

  可今天,这首宏大的乐章,正在走向死寂。

  她清晰地“听”到,那曾庇护亿万生灵的阿丙之影,那永恒低语着一个“守”字的浑厚声音,正在变得微弱、飘忽,仿佛随时会消散在风中。

  她“看”到,那于虚空中挥洒大道真言的墨生之影,那支从未停歇的笔,此刻竟凝滞在半空,笔尖的墨光摇摇欲坠。

  就连那守护匠墟无尽岁月,剑光如霜雪的槐翁之影,其剑光也肉眼可见地黯淡下去,失去了往昔的锋锐与决绝。

  一阵前所未有的彻骨寒意,从凤清漪的心底陡然升起。

  这不是强敌来袭的杀气,更非末日降临的预兆,而是一种更加根本、更加绝望的崩塌。

  “不对……”她猛地睁开双眼,眸中尽是骇然,“不是敌人来了……是‘道’,是构成这一切的‘道’,快没了!”

  与此同时,影庭深处。

  黑渊神情凝重,缓缓翻开那部记载了万影源流的古籍——《灵引九卷·影立道庭》。

  他的手指径直落在了第二十五卷,那本该金光璀璨的书页,此刻却光华微弱,如风中残烛。

  更让他瞳孔收缩的是,书页的边缘,竟浮现出了一道细微却触目惊心的灰纹,如同一道正在蔓延的裂痕。

  他伸出手指,想去触碰那道灰纹,指尖却传来一阵虚无的空洞感。

  “道火将熄。”黑渊的声音沙哑而低沉,仿佛从万古深渊中传来,“果然如此。”他缓缓合上古书,目光穿透影庭的重重帷幕,望向无尽虚空,“界志蒙尘,心界那株新生的幼苗,枝叶已然泛起死灰。就连影庭根基所在的永恒之树,其根系缠绕的光辉,都在一丝丝地剥离、脱落。”

  话音未落,一道窈窕身影悄然出现在他身旁。

  立庭娘手持一柄丈量天地的玉尺,面色苍白如纸。

  她没有言语,只是将玉尺轻轻触碰在支撑影庭的第七根擎天巨柱上。

  “咔嚓……”

  一声极其细微,却清晰得宛如天崩的脆响。

  只见那柄伴随她诞生、坚不可摧的玉尺尺面上,竟凭空浮现出蛛网般细密的裂纹。

  “若道火彻底熄灭,”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清晰地响彻在空旷的大殿中,“万影将失去根源,沦为无主无序的残破记忆,在短暂的混乱后,终将归于永恒的虚无。”

  影庭最核心之处,那团代表着陈九最后一丝存在的残念,剧烈地颤动起来。

  恐惧,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恐惧,再次攫住了他。

  他本能地想要蜷缩,想要躲藏,想要像过去无数次面对危机时一样,选择退避,选择苟活。

  只要存在,就有希望,这是他刻在骨子里的信条。

  然而,就在他即将沉寂下去的瞬间,一缕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意念,自匠墟的灰烬废墟中升腾而起,穿透了层层空间,触碰到了他的残念。

  那意念凝聚成一个模糊的影子,形如一张被揉皱又被仔细抚平的旧纸折成的小人。

  那是祭契灵的残影,是他最初用最拙劣的手法点化出的第一个纸人,早已在连番大战中形神俱灭,只剩下这一丝不肯散去的执念。

  小人颤抖着,用尽最后的力气,发出了一声跨越生死的低语:“先生……我们……不想睡。”

  话音未落,那模糊的影子便如一缕青烟,彻底消散,再无痕迹。

  陈九的残念猛地一滞。

  不想睡……

  是啊,它们不想就此沉睡,不想归于虚无。

  这些由他亲手创造,赋予了生命与意志的存在,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他留在这世间的痕迹。

  他忽然间明白了。

  长生,从来不止于一个“存”字。

  若只是孤零零地存在于一片死寂的虚空之中,与囚徒何异?

  真正的长生,在于“燃”!

  在于将自己的道,自己的意志,如薪火般传递下去,点燃更多的火,照亮更广阔的天地。

  若无人承其道,若万界皆虚无,纵使他万劫不灭,也不过是守着一座空殿的孤魂野鬼。

  那一瞬间,陈九的残念停止了颤抖,前所未有地凝实起来。

  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最后一次,也可能是此生真正意义上第一次,主动催动了那道贯穿他一生的金手指。

  没有丝毫犹豫,他以自己仅存的一日寿元为引,化作一道无形的钩索,探入黑渊手中那本《灵引九卷》古书之内。

  他捕捉的并非什么强大的神通或法宝,而是在那即将崩坏的第二十五卷书页残页中,逸出的一缕微乎其微的“薪影残响”。

  那是上一个纪元,古之道火熄灭时,最后一声叹息所留下的余音,是败亡与终结的极致体现。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点化。”

  陈九的残念无声地吐出两个字。

  以一日寿元为祭,以彻悟之道为火,强行点化这代表终结的残响!

  刹那间,那缕灰败的残响被硬生生从古书中拽出,在空中扭曲、凝聚。

  它不再是虚无的叹息,而是化作了一名身形枯瘦、满脸皱纹的老妪。

  她衣衫褴褛,背脊佝偻,手中拄着一根不知名的枯枝,枯枝顶端,竟是一截早已熄灭、只剩半寸的残烛。

  她的双眼浑浊,没有一丝光亮,但在那眼底的最深处,却仿佛跳动着一星永不熄灭的野火。

  老妪茫然地低下头,看着自己手中那半截残烛,喉咙里发出沙哑干涩的呢喃:“我……还能……点灯?”

  “薪娘·燃烬!”黑渊失声低呼,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道薪九传的最后一缕残响……传说中只为见证终末而生的存在,竟被他……被他从‘死’里点活了!”

  陈九的残念没有理会黑渊的震惊,一道清晰无比的指令,直接烙印在薪娘·燃烬的意识核心。

  “去。”他的意念平静而决绝,“去万界的边缘,去所有被遗忘的角落,收拢所有散落的道火余烬——凡有梦处,皆可燃火。”

  薪娘·燃烬佝偻的身躯微微一震,浑浊的眼中那点火星似乎亮了一分。

  她没有言语,只是拄着枯枝,转身,一步踏出,身影便没入了影庭之外的虚渊裂隙。

  她行走在冰冷死寂的虚空之中。

  她走过一座早已废弃了万年的道场,那里的神像已经化为齑粉,蒲团早已腐朽。

  就在她经过的瞬间,她手中那半截残烛的烛芯,竟微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引出了一缕比星光更微弱的光芒——那是一位百年前坐化的老修士,临终前在心中默诵的《坐忘经》最后一句经文所化的执念。

  微光一闪,融入了残烛。

  她路过一个凡人世界的偏远村落。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当她从村庄上空飘过时,烛火再次轻轻一跳,一缕同样微弱的念头,从一个正在酣睡的孩童梦中升起,那孩子正梦呓着:“爹……教我打铁的节奏……当、当、当……”

  这朴素的传承之梦,化作一星火花,也融入了残烛。

  薪娘·燃烬继续前行,所过之处,无论是英雄的传说、学者的遗稿、匠人的技艺,还是母亲的摇篮曲,凡是蕴含着传承与执念的碎片,都化作点点微光,被她手中的残烛一一收拢。

  那早已熄灭的烛芯上,似乎渐渐有了一丝温度。

  希望,正在从最卑微处,一点点汇聚。

  然而,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在薪娘·燃烬前方的无尽虚渊深处,毫无征兆地,亮起了一盏灯。

  那是一盏古朴的青铜灯,灯身锈迹斑驳,刻满了无法辨识的古老符文。

  与薪娘残烛中汇聚的温暖微光不同,这盏青铜灯的灯焰,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幽蓝之色。

  灯光所及,虚空仿佛都被冻结。

  紧接着,一道幽蓝色的风,自那灯焰中缓缓吹出,看似轻柔,却带着一股要将万事万物都归于永寂的绝对意志。

  一尊模糊而高大的身影,立于青铜灯之后,一双盲目遥遥“望”向薪娘·燃烬的方向,口中发出一声仿佛由万千亡魂共同嘶吼而成的低喝,声震诸天:

  “妄启薪劫者,当堕永寂!”